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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比賽會場的另一邊,負責大盤解說的解說室內,此時已經是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比賽會場不允許有閑雜人等打擾,各國研討室更不允許閑雜人等進入,如果要觀戰,都是在解說室里觀戰。
負責解說今天這五盤團體賽的,則是朝韓男棋手文龍鉉九段以及柳多慧六段。
不過因為有五盤棋,他們只會在大盤講解主將戰,另外四盤棋只會捎帶著講解。
“猜完先了,李浚赫執黑,那個叫俞邵的小子執白。”有人看到電視屏幕之上的猜先結果,開口說道。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想到之前俞邵在團體賽那一句話,表情有些不太好看,說道:“昨天李浚赫雖然輸給了東山熏,但也是雖敗猶榮。”
“李浚赫的棋力,世人有目共睹。”
他雙手抱胸,繼續說道:“我倒要看看他這盤棋要下成什么樣子,如果他這盤棋不及昨天東山熏的發揮,我看他如何交差。”
“怎么可能媲美東山熏昨天那盤棋?那種局哪是能輕易媲美的?別說媲美了,他都恐怕贏不了李浚赫。”
一旁,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望著直播主將戰的電視,表情不善,語氣冰冷道:“他或許確實有些實力,才敢說出那樣的話。”
“如果他輸給了李浚赫,這臉就丟大了,到時候我一定要大笑兩聲,好好嘲笑一番。”
后座的人聞言也出聲附和道:“就是說嘛,年少輕狂也得有個限度,他不會真以為李浚赫和東山熏是那種普通的天才吧?真是狂妄。”
“因為坐井觀天吧?”
一個青年撇嘴道:“中國年輕一代的棋手,除了蘇以明外,也就秦朗還湊合。”
“他贏了秦朗,之前在爭棋上,又贏了曾俊,甚至還是十勝,所以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
“他沒有見過真正的天才,根本不知道日韓兩國的棋壇是什么情況,理所當然的認為看到的就是天了。”
眾人義憤填膺的聊著,直到臺上文龍鉉九段拿起棋子,掛在大盤上,才終于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大盤之上。
“比賽開始了!”
“李浚赫第一手下在了星位!”
雙方前幾手都下的很快,很快就形成了黑子星小目對白子星小目的格局,然后,又輪到了李浚赫落子。
很快,李浚赫再次落下棋子。
三列六行,大飛!
“李浚赫這一手沒有小飛守無憂角,而是選擇大飛,星小目大飛守角,這路變化較為罕見啊。”
看到李浚赫這一手選擇大飛守角,文龍鉉稍微有些驚詫,不過很快便拿出黑子棋子,掛在了大盤之上。
“小目大飛守角嘛?”
一旁,柳多慧六段望著大盤,若有所思道:“之前爭棋上,俞邵面對無憂角曾采用肩沖的下法,李浚赫應該有所準備,所以選擇大飛吧?”
這時,電視屏幕之上,白子也終于落下。
五列十六行,單關守角。
“單關守角?”
文龍鉉眸子之中又不禁浮現出一絲意外之色:“也是相當罕見的小目守角之法啊?”
小目守角多采用小飛,締成無憂角,以此形成堅實穩健的盤面,但是這一盤棋,黑子卻選擇了小目大飛守角,而白子則選擇了一間跳守角。
這兩個守角方式,都是雖然可行,但是相對罕見的下法!
日本研討室內。
“蘇以明這一手選擇了點三三,反倒是俞邵這個率先弈出點三三的,在可以點三三的情況下,卻并沒有點黑棋的三三,而是單關守角,靜觀其變。”
“秦朗選擇了錯小目,看起來打算拉長戰線,和對手去下細棋?”
“樂昊強選擇了二連星,裴侑妍也選擇了二連星…”
眾人一邊望著電視屏幕,一邊同步落下棋子,五盤棋幾乎都有議論到。
東山熏只是緊緊盯著電視屏幕上一臺的戰局,一言不發。
電視盤之上,黑子與白子交替而落。
“明天…我的對手就是這個家伙。”
東山熏又忍不住想起俞邵在團體賽開幕儀式上說的那句話,拳頭下意識的攥緊。
“我要贏了他讓他道歉!我決不允許自己輸給他!”
“說出這種話的人,有什么資格稱之為棋士!”
在俞邵選擇單關守角之后,李浚赫選擇小飛掛右下白子星位,而俞邵同樣應也小飛,隨后李浚赫小飛進角,窺伺白子角地。
面對黑子的窺伺,白子完全不為所動,選擇脫先在右上角小飛。
然后——
白棋,八列四行,拆四!
“拆四?”
看到這一手棋,東山熏一怔,思緒一下子被打斷。
這時,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俞邵這一手棋,全都不禁愣了愣,緊接著紛紛向直播著主將戰的電視投去目光。
“…拆四?”
藤原寺島眸子之中滿是不解,說道:“上邊這一帶拆二,或者拆三,都很常見,但是拆四的話,上方一帶,黑棋明顯有打入的手段。”
聽到這話,東山熏終于從電視屏幕之上收回目光,思索片刻之后,從棋盒夾出黑棋,落在棋盤之上。
“如果黑棋這里直接打入,那么白棋在這邊逼住,可以威脅黑棋大飛守角的缺陷。”
東山熏神情專注,一邊擺著后續變化,一邊說道:“如果黑棋在左上角補一手,那么白棋再從右上靠進去,挑起復雜戰斗。”
“這樣上方一帶的戰斗,黑棋這顆打入的子,反而有些孤立無援。”
聽到東山熏這話,眾人微微皺眉,算了一下后續變化,最終點了點頭。
“但是,李浚赫不會如他所愿的。”
東山熏從棋盤之上收回目光,看向電視屏幕,說道:“李浚赫絕對能意識到這一點,他不是那么好對付的棋手!”
“只要李浚赫不直接貿然打入,那么黑棋蓄勢之后再打入,那么就會極其嚴厲!”
東山熏的聲音剛剛落下,電視屏幕之上,李浚赫便隨之夾著棋子落下!
十五列三行,尖!
“好棋!”
看到這一手棋,大西景川微微一愣,但很快想明白了這一手棋的意圖,不禁沉聲道:“李浚赫這一手尖之后,白棋必然長出!”
“如此一來,白棋便形成了一個立二拆四的格局,白棋不補,將來黑棋就有打入,如果白棋補,似乎白棋也不太好補!”
電視屏幕之上,白子落下。
正如大西景川所預料的一般——
十四列四行,長!
緊接著,電視屏幕之上,黑子再次落下!
七列三行,拆二!
看到李浚赫這一手棋,所有人的表情一時間都變得嚴峻起來。
“這一手拆二絕不溫和,威脅對白棋三子發起強攻,要求白棋補棋,但是…白棋似乎不太好補!”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電視屏幕之上,一只手指間夾著白子,緩緩落下。
而看到這一手棋,頓時,所有人都不由齊齊愣住,即便是東山熏也不例外!
只見電視屏幕之上,位于小目黑子的下方,赫然多出了一顆白子!
面對黑棋這一手拆二的威脅,白子非但沒有去應,反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竟然直接撞到了左上角的星位之上——
四列四行,碰!
比賽會場內。
“碰?”
看到俞邵這一手棋,李浚赫眸底也浮現出一絲不解之色。
“不補棋,而是直接打入這邊?我如果右扳,白子長出,我立下,但是白棋如果下出夾,可能會很麻煩,所以只能扳在左邊么?”
李浚赫望著棋盤,思索片刻之后,才終于再次夾出棋子落下。
三列五行,左扳!
看到黑子落下,俞邵也再次夾出棋子,飛快落下。
五列三行,扳!
黑子與白子,開始不斷交替而落,棋子在左上角逐漸蔓延開來。
很快,俞邵夾著白子,再次落下!
三列三行,斷!
“好手!”
看到這一手棋,李浚赫的表情變得無比認真,已經感受到了這一手棋的妙味,腦海之中瘋狂計算著棋局的后續變化。
“如果吃在左邊,白棋的擋為先手,我如果提,白棋打完之后擋住,我的黑棋將陷入苦戰,極其危險!”
“如果往外拐出,白棋則可以從上方打了之后,吃住拆二的黑棋,由于白棋在角部隨時留有打吃完擋住的收氣手段,黑棋將左右為難!”
“一旦我在角上補棋,白子貼起,如此上方一帶的打入不僅被白子化解,且拆二的黑子也被白棋擒獲!”
越往后深入的算下去,李浚赫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凝重。
“如果我用強,打吃白子,白子提子,我再打吃,白子粘住,我再打吃,要求征吃白子,因為白子征子有利,強殺白子也不成立!”
僅僅一分鐘的時間,李浚赫腦海之中便已經推算了好幾種下法,甚至每種下法都算到了十手以上!
一分鐘過后,李浚赫終于夾出棋子,落于棋盤!
三列二行,打!
“打在這邊了嗎?”
俞邵靜靜望著棋盤,同樣算著棋局變化,過了大約半分鐘,便夾出棋子,飛快落下。
八列五行,打!
見狀,李浚赫也飛快落下棋子。
七列三行,粘!
噠、噠、噠…
“用愚形強行頂住?”
片刻之后,看到俞邵再次落下棋子,李浚赫表情微微一變,臉上浮現出一絲錯愕之色。
“這種看起來不怎么妙的愚形,他竟然就這么不以為意的下出來了?”
棋盤之上——
六列三行,頂!
一子落下,白棋赫然直接自己走成了令所有棋手避之不及的愚形!
所謂愚形,便是效率低下,看起來無比笨重,且毫不美觀的棋形。
李浚赫忍不住抬起頭看向俞邵,卻只見俞邵只是靜靜的望著自己。
就仿佛…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下出了怎樣的一手,只是在靜靜等待著自己做出回應,好像他下出任何一手,都一定在他的掌握之中!
李浚赫眼皮忍不住跳了跳,想到俞邵之前在團體賽開幕儀式上說的那一句話,又看到俞邵這平靜的神情,心底陡然突然冒出一股怒意。
在這一刻,他甚至有直接下在一列一行,看俞邵究竟有沒有預料到這一手的沖動!
“冷靜下來…”
不過,李浚赫還是控制住了內心這個瘋狂的想法,收回視線,再度望向棋盤,片刻后,才再度夾出棋子,飛快落下!
七列二行,彎!
很快,俞邵夾著白子,再次落下。
五列五行,沖!
棋子又開始不斷交替落下。
黑棋,五列六行,扳!
白棋,六列六行,扳!
黑棋,六列七行,長!
很快,又是幾手棋之后,再次輪到俞邵行棋。
俞邵夾出棋子,緩緩落下。
六列五行,粘!
看到這一手棋,感準備從棋盒中夾出棋子的李浚赫,手不禁頓在了棋盒之中。
“直接在這邊…活棋了?”
這里直接兩眼做活,當然不是不行,但是,就和之前用愚形強行頂住一樣,這一手顯得太俗了,而且顯得很委屈,根本不會有人考慮這么去下!
“這里最強的一手,應該是直接搜根,攻我黑棋。”
李浚赫望著棋盤,正準備夾出黑子落下之時,猛然間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瞳孔微縮。
“不…這一手之后,白棋徹底安定,白棋外圍一帶的借用,幾乎沒有!”
“而且白棋還留下了以后撲了之后,在角部長出那顆白子的后續手段,還有右邊…因為白子的立是先手,甚至間接的支援了之前拆四的棋形!
“更重要的是,仔細一看,我的黑棋在局部——”
“居然已經沒有任何應手!”
棋盤之上發生的這一幕,讓人悚然!
大盤解說室內,所有人都難以置信的望著前方的大盤,臉上全都掩飾不住的心驚之色!
“怎么可能?”
之前說俞邵“坐井觀天”的青年,此時愣愣望著前方大盤,臉上豆大的汗珠流淌而下!
“之前東山熏絞盡腦汁,妙手鬼手迭出,下到五十手雙方依舊是平分秋色,而此刻這一盤棋,除了那一手斷之外,白棋全程找不到任何亮點!”
青年咬住自己的拇指指甲,望著前方的大盤,目光顫動。
“甚至可以說,白棋到處都是愚形和俗手,可是…可是…”
“李浚赫居然僅僅才四十手,便落入了下風!”
不只是他,此時,整個解說室內,不少人甚至都難以置信的捂住了嘴巴,才控制住沒有失聲,這反常識的一幕,令人寒毛直豎!
解說臺上,文龍鉉九段和柳多慧六段臉上也滿是難以置信之色,正不斷擺著后續變化。
“如果黑棋從上方飛入,白棋可以托,黑棋長,白子就爬,這樣黑棋除了將自己走重,一無所獲。”
“但是…”
文龍鉉望著大盤,額頭之上也冒出了細汗,一邊擺棋,一邊說道:“黑棋如果扳,似乎也不行,白棋斷,黑棋打吃,白棋長出,黑棋虎,白子接…”
“最后,上方一帶黑子雖然破了一些空,但是中央的白棋卻極劇加厚,黑子同樣得不償失。”
“所以…”
最終,文龍鉉只能得出一個他自己都有些無法接受的結論:“黑棋在局部,好像確實已經沒有任何應手…”
全場頓時一片寂靜。
片刻之后,黑棋終于再度落下。
七列十七行,小飛!
看到這一手,文龍鉉終于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說道:“上方不太好下,李浚赫這一手,到下方去行棋了!”
“這也是好手!”
“李浚赫非常冷靜,白棋一肩跳單關守角,導致二路空虛,這一手精準的抓到了白棋的破綻,貫徹了之前逼住白棋四線這顆子的意圖!”
“大家不用擔心,失利只是一時的!”
“上方黑棋確實略處下風,但是整盤棋的盤面還很空曠,勝負遠遠未分!要知道,圍棋從來不以一時的勝敗論英雄!”
柳多慧也點了點頭,說道:“大家應該都知道,李浚赫在下風局面中,那驚人糾纏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即便大劣勢,依舊弈出了無數翻盤之局!”
“更別提只不過是一個局部略有虧損而已,甚至都算不上大劣勢,盤面依舊十分接近!”
聽到這話,臺下眾人眼前一亮,頓時信心重燃。
“對啊!李浚赫弈出的翻盤之局還少?”
“昨天那一盤棋,即便李浚赫陷入那么大的劣勢,依舊控制住了盤面,甚至最后都走成了三劫循環!”
“李浚赫加油!下贏他!”
大盤解說室內,頓時人聲鼎沸!
因為是朝韓主場,此時大盤解說室內也幾乎都是朝韓人,所有人都在為李浚赫搖旗吶喊,加油鼓勁!
就在這時,白子也終于落下。
“白棋下了么,讓我看看…”
文龍鉉看了一眼電視屏幕,正準備拿起棋子掛在大盤之上。
但是,下一刻,當他看清楚白棋這一手落下的位置之后,整個人頓時僵住。
咕咚。
片刻之后,文龍鉉滾動了一下喉結,終于回過神來,將白棋掛在了大盤之上。
白棋,十三列十六行,肩沖!
看到這一手棋,整個復盤室內所有人全都齊齊愣住!
片刻之后——
“李浚赫威脅白棋二路空虛的弱點,但是…俞邵非但不守,他竟然直接在右下肩沖!”
一個禿頂男人終于忍不住內心的震撼之情,失聲道:“他要反過來威脅黑棋三線的子位置比較低的缺陷?”
棋盤之上,棋子還在不斷落下。
“他根本不管我破空…”
李浚赫表情有些難看,很快夾出棋子,再次落下。
對面,俞邵很快夾出白子落下。
七列十六行,壓!
“或者說,下方的所有實空,他全部不要了,三線這些實空,拱手送予我,強行要將我壓低在下方,不懼我湊成大空!”
李浚赫咬了咬牙,再次夾出棋子落下。
從理論上,白棋這么下確實是可行的,但是這只是理論上,因為這種下法相當冒險,冒險到堪稱無理!
這么下有理卻又無理,這句話看似矛盾,實則不然。
一般來說,對入強攻,那么見招拆招就好了,而白棋在這種情況之下,將邊空盡數舍棄,雖然將黑棋壓低,但黑子可是實打實的圍到了空!
而將黑棋壓低之后,白子究竟能圍到多少空,卻又是個未知數,或許能圍更大的空,但是或許圍的遠不如黑棋!
畢竟在外圍究竟會發生什么,誰都不可預料,圍棋的變化,浩瀚如星河,但凡走錯一手,就萬劫不復!
“這種下法從理論上成立,但是…這只是理論上!”
“棄地取勢是常見手段,但是直接將下方所有地棄掉取勢,想要這么下,所需要的大局觀,絕非人力所能及!”
看到俞邵再次落下棋子,李浚赫定了定神,腦海之中瘋狂計算著各種變化,片刻后,終于夾出棋子,飛快落下黑子。
“既然你要這么下…”
“那么,放馬過來!”
四列十七行,尖!
“高招!”
看到這一手棋,一旁的裁判眼神一凜。
“黑棋這一手尖,保留了外圍打的變化,白棋下一手只能粘住,否則必然會被黑棋沖斷!”
裁判心中默默計算著棋局的后續變化,這一手尖難在難以看到,但是一旦下出來之后,后續變化并不算太復雜,他也能夠算清。
“等白棋粘住之后,黑子再打,等白棋接之后,黑棋再三三貼棋,白子只能被迫斷吃補棋,隨后黑子便可順勢在上方拆邊!”
“如此一來,黑棋不僅在下方獲得了實空,拆邊的那顆黑子還緩解了上方黑子氣緊的毛病,甚至,還能限制住白子未來在外圍的圍空!”
俞邵望著棋盤,注視著這顆隱伏著詭譎之意的黑子,片刻后,終于夾出白子,緩緩落下。
八列十五行,打吃!
看到白子這一手棋,裁判的眼睛都瞪大了!
“黑子那一手的尖是絕對先手,但是他居然沒有粘,直接在外圍打吃了上去?!”
李浚赫也是難以置信望著棋盤,看著這顆剛剛落下的白子。
“他不怕我沖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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