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而逝。
整個燕云的戰事如火如荼,縱使王應琛已經趕來了前線,但仍是不足以阻擋宋軍這前后左右的攻勢,只是在盡可能的拖延時間。
大局已定!
而在這時間之中,來自居庸關的消息也是終于徹底傳了開來。
——九州大震!
三國之間的均衡天秤在此時終是再次發生了傾斜。
值得一提的是,顧瑾見到了西夏的使者。
對于這些背信棄義之人。
包括趙光義等人,皆是想要治其罪。
但最后卻是被顧瑾給攔了下來。
——沒辦法,當前的大宋無法騰出更多的力量來。
王應琛在燕云所實行的政策,其實便已經注定了大宋未來十余年的方向了。
無論如何,大宋都不能夠再次開啟更大的戰事,而是要好生的發展燕云。
這是一定的。
大戰不斷。
統元十一年,七月;
——曹彬主力兵臨幽州城下,耶律休哥依王應琛之令,憑借城防節節抵抗,遲滯宋軍旬月。
西夏李元昊趁勢猛攻西京道,連克數州,兵圍大同府。
耶律斜軫迫于壓力,棄守大同,率精銳騎兵東撤。
宋軍西北路偏師連克儒州、媯州,徹底封鎖燕山隘口。
東南路宋軍亦攻克順州、檀州,完成了對幽州的戰略合圍。
八月;
——耶律休哥見援軍無望,且完成遲滯任務,遂焚毀幽州部分府庫,率守軍棄城北撤,試圖與東撤的耶律斜軫部匯合。
曹彬所部兵不血刃,光復幽州。
旋即遣精銳騎兵尾隨追擊遼軍。
王應琛于薊州組織第二道防線,接應耶律休哥、耶律斜軫兩部,且戰且退。
西夏軍占據遼國西京道大部,李德明旋即遣使再赴宋營,除進獻賀表外,更呈上稱臣之國書。
顧瑾強撐著身體,為其舉行了盛大的受封儀式。
當然,這樣做也并非是為了面子。
而是要為大宋乃為九州正統,而繼續奠定根基。
消息傳開,天下皆震!
統元十二年,一月。
——宋軍多路并進,連克薊州、景州、涿州、易州等燕云全境諸州。
王應琛率遼軍殘部,攜部分遷移之民,退入燕山以北。
——宋軍終是肅清燕云境內最后一支成建制遼軍,徹底將整個燕云都收入腹中。
整個燕云之地,此時可謂是一片狼藉。
王應琛確實是心狠之人。
當聽聞顧瑾以顧氏的名義放出消息之后,他便知道定會有無數百姓會想方設法的留在當地,隨后又進行了一系列的強行遷徙。
這當然會引發一系列的混亂。
可惜的是,這些混亂也不足以扭轉王應琛的決心。
在這種種情況之下,都注定了燕云所受到了創傷。
也唯有一些躲入深山老林之中的百姓,避開了這次兩國相爭的鋒芒。
而這些人都需要進行安撫。
顧瑾并未直接返回開封,而是在一眾將士們的護衛之下,以大宋太傅及顧氏家主之名巡視了整個燕云。
值得一提的是,顧易再次為他使用了“藥到病除符”。
這確實是讓顧瑾的身體有了些許好轉。
但那種精力損失所帶來的衰老感,卻仍舊是無法散去。
統元十二年,三月。
顧瑾在幽州舉行了一場盛大的祭祀。
不僅僅是祭祀顧氏的歷代先人,同樣也包括了趙匡。
而在這其中,顧瑾更是以顧氏家主之名號召各地百姓返回家鄉,并且還公布了幾個于幽州之地的“工坊區”。
在他的刻意為之之下。
此事可謂是鬧得沸沸揚揚。
“工坊區”如今在整個九州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
相反,隨著“工坊區”所帶來的好處漸漸展現出來之后,各地幾乎都有著效仿的工廠。
但這些工廠自是無法與顧氏相比。
這對于很多最底層的百姓而言,絕對算得上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這還不是最關鍵的。
顧瑾這是要表現出他對燕云的重視。
有著北漢的例子在前,再加上顧氏的名望基礎,只要顧瑾愿意去做,這絕對能夠獲得許多百姓的天然信任!
除此之外,顧瑾還正式以朝廷的名義頒布了《安燕云百姓令》。
明確宣布凡被遼國裹挾、或因戰亂而依附遼人的燕云漢民,一概不予追究,鼓勵其回歸故里,登記戶籍,即為大宋良民。
并且燕云全境免賦三年,其后五年,賦稅減半。
就如同昔年他剛剛奪回北漢之地時那般。
但卻有著明顯的不同。
因為燕云的人口確實已經喪失了太多太多。
收復疆土易,收服民心難。
更別說如今的燕云之地了,若不能進行詳細的部署,這塊地界甚至都會成為大宋的累贅。
顧瑾只能用一系列的政策來吸引四方的百姓前來燕云。
而哪怕是以顧氏的聲望,這也注定會需要很長的時間。
但這也沒辦法。
顧瑾已經盡了全力了。
以當前整個天下的局勢而言,大宋已經取得了前所未有的領先,并且其影響力也要遠遠超過原本歷史。
顧易一直都在默默注視著這一切,心中同樣也是有些五味雜陳。
亂世顯然不會如此結束。
留給顧瑾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而最關鍵的是,顧氏第二十六代子弟之中,沒有一人能夠超過顧瑾。
包括趙德昭的子嗣同樣也是如此。
縱使在獲得顧氏教育的情況之下,此子的能力都同樣十分的不堪。
光憑著這一點,便足矣說明當前的時代充滿了太多太多不確定性。
而這也終究是旁人難以干涉的。
顧易并不是沒有考慮過自己到底要不要下場親自操控,參與其中。
但在仔細深思之后,他又放棄了這個選擇。
至少在當下,這絕對不是最好的時機。
顧氏所引起的變數已經足夠多了。
就連顧徹在他的幫助之下,如今都還未曾出現意外。
而只要顧易親自下場。
那對整個顧氏的掌控力瞬間便會變低,縱使他能夠幫助大宋繼續擴大影響,但對于顧氏乃至于整個九州而言,也絕對是虧的!
要知道,從某些意義上來看,顧氏如今已經算得上是代表了整個九州。
若是顧氏在一些事情上都開始停滯不前了。
那對于整個九州而言絕對稱得上是一個打擊!
這絕對不是顧易下場的最好時機!
時間匆匆而逝。
統元十二年,四月。
顧瑾正式返回了開封,趙德昭仍是那般作態,為顧瑾舉行了盛大的歡慶儀式,包括讓顧瑾主持祭祀,要將此番的種種告慰給趙匡。
對此,顧瑾并未拒絕。
——當然,顧瑾倒也并未放棄對于朝政的治理。
縱使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但他這種人就注定是不可能停下腳步的。
趙德昭其實也勸說過顧瑾,想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千萬不可出現任何的意外,但終究也是勸不動顧瑾。
祭祀之后,日子仿佛再一次回到了昔日的狀況。
顧瑾就在整個太傅府中,處理起了各地的政務,以及對燕云之地各種政策的更改。
值得一提的是——
這一次,顧瑾終是一點點的放開了對于玉米的限制。
時機已經到了。
其實以目前的局勢,就算他再怎么限制也不可能影響到玉米的流出了。
相反,將此主動解除限制,卻是能夠更加引出更多的百姓遷往燕云之地。
顧瑾不可能進行強行遷徙。
大宋當前各地之間的聯系極深,尤其是工坊區的存在更是讓百姓與當地的感情愈發深厚,強行遷徙所帶來的種種問題都不是輕易可以磨合的。
顧瑾只能通過其他方法來引導百姓。
而這確實是一個好消息。
隨著消息逐漸傳開之時,各地之間皆是有著不少的百姓趕赴到了燕云之地之中。
而對于這些人,顧瑾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諾。
將可耕種的土地分給了他們。
并且依靠著燕云的地域特色,將其規劃到大宋當前愈發成熟的交易體系之中,讓其進行良性循環。
當然,這其中自是免不了御史臺的參與。
顧瑾甚至是將部分官員任免權都交給了御史臺。
縱使他也知道御史臺的權利確實已經太大了,但這一點也終將在所難免。
趙德昭確實不堪大任!
而他自己的年齡確實已經太大了。
御史臺是唯一一個能夠幫他分擔壓力的存在,也唯有這樣做才能讓各項政策在大宋暢通無阻。
顧瑾也只能避免御史臺出錯,盡可能的讓整個御史臺都在顧氏的掌控之下。
——這是唯一能夠讓他安心之所在。
時光荏苒。
統元十三年,五月。
趙光義薨于開封。
這個趙宋最頂尖的宗室在一片安詳之中逝世。
他完成了自己的志向。
在有生之年,親眼看到燕云重歸到了大宋的懷抱。
這與原本歷史之中的他完全不同。
雖然沒有坐上那個位置,但卻也免除掉了太多太多的爭議。
最起碼,如今的他實現了自己的志向,在后世的青史之中,同樣也不會留下那么多的爭議了。
而這對于大宋而言,們同樣也仿佛是一個信號。
一個時代似乎正在隨著時間而漸漸逝去。
顧瑾對此也是頗為的傷心。
倒也并不是因為別的。
只是因為,于顧瑾同一時代之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其實對于趙光義,顧瑾一向都沒有什么防備。
從始至終他都未將此人當做自己的對手,更別說這趙光義后來還憑借著自己的身份幫助過顧瑾。
縱使昔年有著再怎么樣的摩擦,都早已在歲月之中被抹去了。
他這是在為與自己有著相同志向的老友而感傷。
朝廷上下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氣息,這并非全因趙光義,更是因為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覺到,顧瑾也老了,一種如同古木將朽般的氣息無法掩飾地籠罩著他,進而影響著整個廟堂,乃至天下。
顧瑾對此似乎并不十分在意。
他一面盡力調養身體,一面更抓緊時間處理政務,為大宋遴選、培養可用之才。
同時,也密切關注著燕云之地的點滴變化。
在顧瑾一系列政策的滋養下,歷經戰火摧殘的燕云大地,終于開始緩慢而堅定地煥發生機。
御史臺確實過于成熟了。
尤其是有了先前發展北漢之地的經驗之下,如今這一切在整個燕云之地可謂是水到渠成。
隨著玉米種植的限制逐步放開,這種高產作物在燕云相對寬松的土地上迅速扎根。
它并非立刻解決了所有問題,卻實實在在地成為了吸引流民定居的“定心丸”。
結合免賦減稅的政策,從河北、河東乃至更遠地方遷徙而來的百姓,開始在荒蕪的田地上建立新的家園。
幽州、順州、檀州等地設立的“工坊區”初具雛形。
依托當地原有的畜牧、山林資源,毛紡、皮革、木材加工等工坊漸漸興起。
御史臺派出的官員在顧氏的監督下,雖不免有齟齬,但大體保證了政策的執行,將燕云的產出逐步納入大宋的商貿網絡之中,以工補農,以商促工。
然而,恢復的速度遠不及預期。
王應琛撤退時的強行遷徙與破壞,導致人口基數大減,許多州縣依舊地廣人稀,夜晚僅有零星燈火。
盜匪雖經清剿,仍時有出沒,邊境也偶有遼軍殘部或新崛起的部族騷擾。
一切雖然都在不斷好轉,但根基依然脆弱,就像風雨中艱難扎根的樹苗,遠未成蔭。
顧瑾確實已經拼盡全力了。
能在當前這個時代,發展出如此成熟的貿易體系其實便已經十分難得了。
若是再給他一些時間絕對會讓整個燕云都恢復過來。
進而讓整個大宋的國力再上巔峰,到時一統天下也并非是癡人說夢。
只可惜,時間已經不再站在他這邊了。
統元十四年,秋。
開封。
無形的陰霾彌漫在整個開封府之上。
整個太傅府外,人群涌動,一個個身居高位的朝臣幾乎齊聚于此,甚至就連從不外出的趙德昭都趕來了此地,滿臉皆是悲傷之色。
所有人都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這位運籌帷幄、定鼎江山的太傅,扛不住了!
臥房之中。
眼看著趙德昭走了進來,顧瑾立刻便要坐直身體,但卻不過被趙德昭攔了下來。
“太傅何至于此?”趙德昭幾乎是哭著說道。
“陛下.老臣恐不能再侍奉左右了。”顧瑾緊緊盯著趙德昭,渾濁的眼神之中滿是擔憂:“臣要去見太祖皇帝了!”
“太傅切莫如此說,大宋不能沒有太傅!”趙德昭立刻就急了,緊緊的握住了顧瑾的手:“太傅豈能舍朕而去?”
顧瑾緩緩搖頭,喘息片刻,積蓄起全身力氣,開始了他的最后一次進諫,亦是他對這片江山社稷最后的牽掛。
“老臣死后,朝政.首重燕云!”他的手指無力地在空中劃過,仿佛點向北方,“燕云之地,收復不易,王化更艱.王應琛北遁,其心未死;西夏稱臣,其意難測!”
“十年.至少需十年生聚,賦稅之惠不可輕廢,移民之策不可中輟務必使其民安其業,兵精其政.”
“方能.方能成為北疆鐵壁,而非朝廷累贅!”
他的話語如同重錘,敲在每一位大臣的心上。
接著,他目光掃過群臣,最終又落回趙德昭身上,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有關切,有期望,但更深的是無法掩飾的憂慮與不甘。
“陛下.仁厚有余,然然天下之事,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望陛下親賢臣,遠小人,納忠言,斷是非!”
“御史臺乃國之利器,用之正則朝綱振,用之偏則禍患生.陛下當.當親掌權柄,明察秋毫”
說到這里,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他的臉頰泛起不正常的潮紅,胸脯劇烈起伏起來。
他死死抓住榻邊,指甲幾乎要掐進木頭里,用盡最后的氣力,發出近乎泣血的嘶鳴:
“臣不甘心啊!”
“九州.暗流洶涌幽州之野未豐,塞北之患未除,朝堂朝堂”他想諫言趙德昭必須要狠辣起來,想說他看到了未來可能的傾軋與懈怠,但最終,千言萬語化作一聲長嘆。
他無法去扭轉一個人的性格。
趙德昭如此,他的子嗣同樣也是如此!
這一點,才是顧瑾最為擔憂的。
但他終是不能說出什么。
滴滴的淚水不斷落下,趙德昭不斷地點著頭,應下了顧瑾所說的一切。
但他越是如此,顧瑾卻是愈發的不安。
“太傅!太傅”趙德昭還在不斷呼喚著他。
但顧瑾卻是直接擺了擺手,只是將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家族子弟們,整個人的眼神劇烈變化了起來。
他雖然什么都沒說,但家族所有子弟卻還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顧氏之責,非為一姓之興衰,而在九州之安定!
這是顧瑾時常便會說的話。
他們明白顧瑾的意思。
若是有朝一日,歷史再次重演,這一次的顧氏絕對不能一退再退,因為混亂的天下決不能夠再承受一次大亂了,這極有可能會造成九州的分裂。
這是顧氏萬萬不能答應的。
一眾子弟都是默默的點了點頭,而就在這種情況之下。
顧瑾緊攥著被角的手,終于無力地松了開來。
統元十四年秋。
大宋宋太傅、顧氏家主顧瑾,薨于開封。
(Ps:雙倍期間,跪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