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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心學就是他的手術刀

熊貓書庫    我不是袁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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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當前來說,袁樹的便宜老爹袁逢已經不再擔任京兆尹,轉而在朝中擔任九卿之一的太仆。

  這個職位是為皇帝掌管車馬的職位,距離皇帝很近,所以在九卿之中地位特殊。

  在這種風聲之下,能讓袁逢升任九卿,顯然宦官足夠的重視袁氏家族,袁氏家族的車還是穩的。

  所以袁樹緩了緩心神,并未太過擔憂。

  看著袁樹一臉淡定,許崇倒是有點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意思。

  “賈文和在尚書臺任職,多打聽打聽,知道的消息肯定更多,反正我是覺得,咱們多少還是要注意一些,那些臭閹人殺紅了眼可真是不管不顧的,前陣子云陽縣令不就是因為嘴上抱怨幾句,結果被人捅上去,然后被抓起來殺掉了嗎?”

  “你不是素來挺討厭文和的嗎?怎么這般聽勸了?”

  袁樹看了許崇一眼,便低下頭繼續看賈詡的信。

  許崇一臉理所當然。

  “這不是賈文和的關系,主要這個事情關乎到老大您的安全,劉表、張儉和夏馥都在咱們這里,不被發現還好,一旦被發現,怎么說理?所以我是為您考慮。”

  “你考慮的還真挺多。”

  袁樹看完了信,抬起頭看著許崇,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考慮考慮,不會有錯的,看你虎頭虎腦的,腦子肯定不小,要學會多用用腦子,不能把腦子當擺設。”

  “嘿嘿嘿…”

  許崇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只管笑了。

  “你考慮的也沒錯,這次風聲好像還真的挺緊。”

  袁樹收起了賈詡的信件,轉身進了草廬,邊走邊說道:“在雒陽殺人還不夠,還要逼著天下刺史、郡守一起殺人,不殺人的就是黨人同謀,就要一起對付,天子有大義名分,這么一搞,地方上就難做了。”

  “天子才十三歲,他懂個屁!會下個屁的令!還不是那群臭閹人手里的提線木偶?”

  許崇跟著袁樹那么多年,早就沒了對皇帝的敬畏之心,十分不滿地罵道:“就是那群狗賊的意思!天天殺人殺人,早晚被人殺個干凈!”

  袁樹走到桌子前,拿起刷牙洗臉的洗具開始洗漱。

  “說是這么說,但是表面上,這就是皇命,違命就是抗旨不尊,就是大不敬,隨時可以拿下,換上愿意聽令的人,反正這年頭想走閹人門路的人多得是,想當官的也大有人在,就算把十三刺史、一百多個郡守全給殺了,也能很快換上其他人。”

  “不至于吧?”

  許崇一臉唏噓:“那群臭閹人還就真的無法無天了?沒人能管他們?”

  袁樹用鹽刷了個牙,漱了漱口,又在光滑的銅鏡面前看了看自己健康的牙齒,點了點頭。

  “誰管?十三歲的小皇帝?還是竇太后?小皇帝是木偶,竇太后早就給軟禁了,現在整個朝廷就是那群閹人的朝廷,他們還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還真沒天理了!”

  許崇滿臉不爽道:“都說皇帝是天子,那這天老子怎么不管管自己的兒子?鬧出那么多事情來,還要殺那么多人,他還真不怕有人一怒造反啊?”

  “說到底,殺的都是和閹人作對的,這些是少數,和閹人合作的才是多數,誰去造反?”

  袁樹放下洗漱用具,拿布巾擦了擦臉,說道:“說的難聽點,把那些黨人殺了,空出來的官位不就正好能騰給那些想上進的人嗎?雒陽騰一批官位出來給雒陽的合作者,地方上騰一批官位給地方上的合作者。

  這樣一來,雒陽,地方,就有一大批閹人的合作者了,搶了黨人的權位,拿了閹人的好處,以后就是鐵桿閹黨,這么一來,閹人的勢力只會更大、更穩固,哪里來的人造反?”

  許崇聞言頓時愣住,摸著自己老大的腦袋想了好一會兒,這才想明白了里頭的關節。

  “殺人還能殺的那么有算計?這群狗賊里頭有高人啊!這樣一想,不是很糟糕嗎?”

  “前人造孽,后人受罪,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袁樹把毛巾掛回了架子上,對著銅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緩緩道:“你真以為黨人就都是好人?肉要吃,湯也要喝,都不給底下人留幾口,底下那么多人,總有些識字的,聰明的,不甘心一輩子渾渾噩噩的,那不就正好投效閹人了嗎?

  什么三君八及八顧八廚,自己人互相標榜,互相吹噓,還真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了,自己死了天下就沒救了?自己做的就全都是對的,閹人做的就全都是錯的?圣人還有犯錯的呢,黨人還能超越圣人不犯錯?”

  許崇撓了撓臉蛋,滿臉困惑。

  “老大,我怎么感覺…你這是在為閹人說話?”

  “我是在為天下人說話!”

  袁樹打理好了儀表,便緩緩向外走,邊走邊說道:“閹人,黨人,無非是惡霸與流氓之間的區別罷了,他們爭來搶去,互相殺戮,損害的是想過好日子的天下人,便宜的也不是他們自己,等著看吧,好戲還在后頭呢!”

  說著,袁樹轉過頭,笑道:“對了,正好你來了,劈柴燒水做早飯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去老師墳前祭拜一下,過幾日就要除喪了,以后不能常來,趁現在多陪陪老師,飯好了喊我,吃完飯我們再回良莊。”

  許崇聞言一愣。“可是程仲德那邊很著急的樣子…”

  “不急,不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磨刀不誤砍柴工。”

  袁樹哈哈一笑,擺了擺手,直接走了。

  許崇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攬下了一大堆活計,開始給袁樹準備早飯。

  他倒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反正當初也是這樣伺候袁樹的。

  甚至他覺得為袁樹準備飯食是他的特權,只有他才能親自操持袁樹的伙食、了解袁樹的喜好。

  只這一點,他就贏了賈詡、程立太多太多了。

  嘿嘿嘿嘿,我才是老大最親信的人!

  許崇這邊大贏特贏,袁樹則提著一瓶酒去到了不遠處的馬融墳前,在墓碑前的酒杯中倒了一杯酒,就那么靠在了馬融的墓碑上。

  “老師,時間過得好快啊,一眨眼,三年就要過去了,以后不能這么天天陪您了,可別覺得寂寞啊,寂寞了,趁我晚上睡覺的時候托夢給我,還能跟我說說話…醒著的時候可別來找我,我怕。”

  “先帝去世之后,大漢的國勢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那些閹人也確實夠厲害,操控小皇帝,軟禁竇太后,整個朝廷真就是閹人的朝廷了,這一點,他們比之前的五侯更厲害。”

  “長江后浪推前浪,把前浪拍死在沙灘上,之前最多是擅權,現在直接攝政了,小皇帝還小,還沒到支楞起來的時候,這幫閹人到處殺人,影響實在是太壞了,真是讓人不爽!”

  “但是也沒辦法啊,我也沒到出仕做官的年紀,好多事情做不了,只能看著,不過我覺得也沒多久了,這幾年我也沒耽誤,名聲越來越大了,手上的硬功夫也越來越硬了。”

  “老師,我那個時候啊,有一個很厲害的大前輩,他說過,打天下,光靠筆桿子不行,還得有槍桿子,只有槍桿子也不行,筆桿子也不能落下,這槍桿子和筆桿子相輔相成,才能穩坐天下。”

  “所以我這筆桿子硬還不夠,也得有槍桿子,不然看我不爽的、居心不良的就都能拿捏我了,我一開始也真沒想那么多,只是想自保,誰曾想這自保還真就自保對了,大家都夸我有先見之明,這槍桿子也就硬起來了。”

  “老師也放心,馬氏之學我沒忘記,也沒放棄,該說的還在說,這幾年也不斷有人來拜師學習,我都收下了,孔老夫子周游列國需要門生三千隨行,我這新學問想要嶄露頭角,感覺三萬人都不夠。”

  “門人可能多了點,收下他們也需要一些錢財和房屋土地,所以問馬氏借了一些…是借,不是拿,更不是搶,我很講武德的,有借有還,所以他們還很客氣的送了我不少。”

  “我說我不要,他們非要我收下,我說我收下那么多,以后死了見到老師,老師怪我,怎么辦?他們說他們會先死,然后幫我解釋,這樣等我死了見到老師,老師就不會怪我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再不收下也實在是不像話了,而且說真的,三輔之地殘破,生產凋零,荒地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好好的天府之國淪落到這個地步,我也是心有不忍,就收下了,自己也買了不少。”

  “致良知的學問我一直都在堅持,一直都在傳承,門人們也和我一樣,堅守良知,做正確的事情,現在咱們門人助農都有很多心得體會了,也出了好些種地天才,寫了不少農業書籍,現在都不喊我小神童了,改喊我小神農了。”

  “我尋思我就是種個地,怎么還種成小神農了?但是人家夸我,我就收著,不收,不就顯得虛偽嗎?反正種田是好事,大大的好事,要是人人都種田,人人有田種,這天下就太平咯…”

  袁樹背靠在馬融的墓碑上,手舉著那杯酒,一面笑,一面說,把心里藏著的能說不能說的都說了出來。

  馬融已經不在了,話說給他聽是最保險靠譜的,袁樹也不想總是把話憋在心里,所以也需要一個樹洞去傾訴。

  這幾年間,他還把自己上輩子知道的事情都說給了馬融聽,也不曉得馬融聽了之后會有什么感悟。

  突然知道自己信賴的小弟子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會不會驚訝到舍利子都爆出來?

  可袁樹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很想要傾訴,想要把心里的話都說出來。

  他有欲望,可同時也有理想,他想要的不單單是權力,更是美好的理想未來。

  他想打碎所有的類人生物,讓這個世界重歸人類統治。

  然后用新的學術思想重建社會精神支柱,從里到外的給這個社會做一次外科手術,修正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心學就是他的手術刀。

  但是為了讓病人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接受手術,軍事手段還是必須的。

  而且他不能等到命定時刻,不能等到群雄亂戰的時候,到那個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他需要加快速度,盡快在沒有長成的時候把該奠定的基礎都給奠定了,等長成了,壯了,就能順勢而為。

  回顧過往,展望未來,袁樹就那么靠在馬融的墓碑前,說啊說啊,說了好多好多有的沒的,直到許崇扯著大嗓門喊袁樹去吃早飯,袁樹才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站起身子,和過去一樣,向著馬融的墓碑行了一禮,把杯中酒灑在墓前。

  “老師,滿飲此杯,弟子去也。”

  說罷,袁樹轉身離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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