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閣內氣氛高漲。
身穿華貴錦服的老爺們揮金如土,將大把銀票塞進了錢箱之中。
這銀子不是白花的,每一筆賞銀都會記在個人名下,可供日后使用。
其中打賞最多的豪客,不僅享有包場特權,還能在教坊司的花牌上冠名!
牌面可謂是拉滿了!
嚴令虎手中把玩著玉扳指,眼神赤裸的盯著玉兒。
一旁的徐俊軒笑著說道:“嚴公子這是準備把玉兒捧成花魁?”
嚴令虎嗤笑一聲,搖頭道:“老子又不求名,只是想玩玩罷了,在花船上玩,和在百花閣玩有什么區別?”
“陳墨若是來了,我倒可以和他爭一爭。”
“可惜,看不到他的表情,終究是少了幾分樂趣。”
陳墨和玉兒之間關系匪淺。
一時半會解決不了他,倒是可以先在這小娘皮身上泄泄火!
在場有不少人也看中了玉兒的美色,想要借此機會一親芳澤,但是瞧見嚴令虎勢在必得的樣子,一時間又有些躊躇。
能不能爭的過是一回事。
嚴令虎和陳墨之間早有私仇,今晚明顯是奔著玉兒來的,誰也不想觸他的霉頭。
為了一個倌人,得罪刑部侍郎公子,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行為。
這也導致給玉兒打賞的人少之又少,嚴令虎僅以二百兩的賞銀便高居榜首。
“花小錢辦大事,不錯,很合算。”
嚴令虎舔舔嘴唇,已經快要按捺不住了。
舞臺上方,玉兒頭頂的花燈只點亮了三盞,位列倒數第一。
看著那好似蠻熊般的身影,她眼神中滿是厭惡。
“這人長得好生丑陋,簡直比主人差了十萬八千里。”
“本來應該被淘汰的,沒想到還是留了下來…沒事,只要讓姐姐施展道法,抹去他的記憶就行了,反正除了主人,誰也別想碰我!”
“呃,雖然主人也不太愿意碰我…”
站在臺上,好像待價而沽的商品,玉兒撅著小嘴,心情難免有些低落。
不過為了主人的安全,她覺得自己受點委屈不算什么…
“陳墨公子,打賞玉兒一千兩!”
小廝尖銳的聲音陡然響起。
全場霎時一靜。
玉兒猛然抬頭看去,只見一道挺拔身姿走入大堂,俊朗無儔的面龐在燈火映照下,好似無暇美玉一般。
“主人!”
玉兒輕呼出聲,眼波朦朧。
后堂,聽到小廝的吆喝聲,顧蔓枝神色一怔,隨即滿心焦灼。
他怎么來了?!
喀嚓——
看到那個“日思夜想”的男人,嚴令虎眼神一冷,手中酒杯碎成齏粉。
“陳墨!”
“喲,這不是嚴公子嗎?”
嚴令虎身高接近兩米,坐在那都比旁人高出一頭,陳墨打眼便看見了他,抬腿走了過來。
來到桌旁,目光微斜,徐俊軒打了個哆嗦,慌忙起身讓開座位。
陳墨施施然的坐下,打量了一眼,說道:“看樣子,嚴公子恢復的不錯?”
想起那日的慘痛經歷,嚴令虎微瞇著眼睛,說道:“陳公子是為了玉兒而來?那我告訴你,這小娘皮我今日吃定了!”
陳墨淡淡道:“嚴公子好像很自信?”
嚴令虎冷哼一聲。
論實力,他確實不如陳墨,但是論財力,言官怎么和六部比?
他抬手喚來小廝,抽出一把銀票扔了過去。
小廝清點過后,高聲道:“嚴令虎公子,打賞玉兒一千五百兩!”
陳墨緊隨其后,掏出銀票。
小廝再度高聲道:“陳墨公子,打賞玉兒兩千兩!”
嚴令虎眉頭一跳,咬牙又抽出一沓銀票,塞進了箱子里。
“嚴令虎公子,打賞玉兒兩千五百兩!”
陳墨面不改色,繼續跟投。
“陳、陳墨公子,打賞玉兒三千三百兩!”
小廝激動的都破音了。
嘶?!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這么一會,兩人就砸出去接近六千兩?
這些銀子都夠給玉兒贖身了吧?!
霎時間,玉兒頭頂花燈齊放,將整個舞臺映照的亮如白晝!
嚴令虎有點繃不住了,咬牙道:“為了一個娘們,你這般揮霍無度,就不怕給陳家惹來麻煩?!”
三千兩,已經超過了他的底線!
這么一大筆銀子,總歸要有來源,如今正是京察的節骨眼,若是追究起來,只怕不好解釋!
有些事不上秤沒有四兩重,上了秤,可是千斤都打不住!
“不過是一點零花錢,圖個樂呵罷了。”
“怎么,嚴公子錢沒帶夠?要不管你這些朋友借點?”
陳墨翹著二郎腿,老神在在道。
且不說他手里還握著周侍郎的老底,光是錦衣坊這個月的分成,便是一筆天文數字!
這點銀子對他來說還真不算什么。
周圍的公子們聞言,齊刷刷的低下了頭。
這人動輒就幾千兩,誰身上會帶這么多銀子?
把他們賣了都湊不出來啊!
嚴令虎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從手上拔下玉扳指,遞給小廝,說道:
“這是上乘的北川白玉,市價超過千兩!”
小廝有些為難,低聲道:“嚴公子,咱們這只收現銀和官鈔,不接受抵押…”
嚴令虎:“…”
陳墨神色乏味,搖頭道:“無趣,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咚——
銅鑼敲響。
還沒等司儀宣布結果,玉兒直接跳下舞臺,提著裙擺,向陳墨飛奔而來。
毫不顧忌旁人的目光,一個猛子撞進他懷里,抱著那強壯的腰背,一對杏眼中水霧蒙蒙。
“主人,不是讓你不要來了嘛?”
“閑著沒事,過來坐坐。”
“主人還不承認,分明就是擔心人家!”
玉兒從懷中掏出一沓銀票,塞給了陳墨,“玉兒永遠屬于主人,不用主人花錢買,這是世…是徐家剩下的積蓄,主人收下吧。”
陳墨自然知道這錢的來歷。
抬眼看向二樓雅間,眼底閃過一絲冷芒。
玉兒抱著他的脖頸,好像小狗一樣磨蹭著,嬌聲說道:“主人,這次百花會的賞銀,我能拿到一半花紅,到時候全都給主人,好不好?”
正常情況下,教坊司收的銀子,姑娘們只能拿走兩到三成。
百花盛會上,為了激發客人的消費熱情,賞銀全都是五五分賬。
如此算來,陳墨還倒賺了三千多兩…
這錢他自然不會要,但不妨礙他惡心一下嚴令虎。
陳墨抱著美人,笑瞇瞇道:“嚴公子,謝謝啊。”
嚴令虎:“???”
搞了半天,這是兩人是商量好的,給老子做局下套?!
夫妻詐騙?!
他臉色迅速漲紅,額頭青筋暴跳,想要發火,但是又打不過陳墨…
最后只能把怒氣發泄在桌子上,“砰”的一掌,將檀木桌子拍了個粉碎!
“陳墨,咱倆的事沒完!”
說罷,便怒氣沖沖的離開了。
隨行的公子們見識過陳墨的手段,屁都不敢放一個,灰溜溜的跟在了后面。
紫胭兒站在舞臺上,呆呆看著頭頂燦若星辰的花燈。
她本來穩居第五,與第六名的差距足有數百兩,按理說花魁之位是坐穩了的。
結果不到片刻功夫,形勢陡然逆轉,玉兒賞銀超過五千兩,直接成為第一花魁!而她則被順位擠到了第六…
沒有了花魁身份,身價定然暴跌,那些恩客的銀子,她得償還到什么時候?
紫胭兒身形搖搖欲墜,感覺天塌了…
二樓,雅間中無燈無燭,光線昏暗。
兩鬢斑白的老管家隱匿在陰影中,透過窗戶縫隙注視著陳墨。
“不知從哪冒出來個嚴令虎,險些攪了局,好在一切還算順利。”
“他剛才往這邊看了一眼,難道是發現我了?”
“應該不可能…”
藏龍河,是滄瀾江的左岸直流。
河水從北水關流入,貫穿整個天都城,再從南水關流出,于城外二百里的玉漱口匯入滄瀾江。
兩岸桃紅柳綠,燈火通明,五艘精致奢華的畫舫,沿著河水向下游緩緩飄蕩。
這是百花會的必備節目,夜游花船。
花船都是由陣法推動,沿途有侍衛護送,船上除了侍女之外,只有花魁和恩客兩人,沿著藏龍河一路漫游。
月色皎潔,春宵歡愉,說不出寫意浪漫。
其中最大的一艘畫舫內,陳墨坐在窗邊望月品茶。
顧蔓枝神色凝重,問道:“你沒有收到我的消息?”
陳墨放下茶杯,點頭道:“收到了,月煌宗想要對我動手,世子也在打我的主意。”
“那你還來?”
顧蔓枝黛眉緊蹙,“于長老來自蠱神教,手段陰狠毒辣,根本不是你我能應付的!”
陳墨眸子瞇起,眼底閃過一絲殺意。
蠱神教?
看來上次的噬心蠱,也是出自這位于長老的手筆…新仇舊恨,正好一并清算!
“我若是不來,你該如何向宗門交代?”陳墨問道。
顧蔓枝搖頭道:“我是宗門圣女,她不敢把我怎樣,只要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
呼——
話音未落,桌上的紅燭微微搖曳。
顧蔓枝察覺到了什么,臉色陡然一變,拉起陳墨就向床榻走去。
陳墨還沒回過神來,就被她按在了床上。
輕紗床幔落下,將四周遮蓋,只能隱約看到剪影。
顧蔓枝伏在他身上,耳語道:“于長老就在附近,咱倆先假意迷惑她,等到即將出關時,我再用紙傀術掩護你離開。”
兩人緊貼在一起,軟乎乎的團子壓在身上,如蘭吐息吹拂在耳側,有些癢癢的。
陳墨皺眉道:“沒必要這么麻煩…”
既然能潛進天都城,肯定不是宗師,四品之下,勝負還猶未可知。
更何況他還準備了后手…
“噓!”
顧蔓枝纖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凝神感知了一番,確定于長老沒有上船,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看著眼前的男人,神色有一絲復雜。
明知有危險,卻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就和那次一樣…難道他就不怕死嗎?
這壞人,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桃花美眸中似有波光明滅,猶豫片刻,素手悄悄向下探去。
陳墨表情一僵,“我覺得不用這樣…”
顧蔓枝咬著唇瓣,堅定道:“于長老是四品術士,心思深沉縝密,如果不做的真實一些,怎么可能瞞過她?”
陳墨嗓子動了動,“那也不用這么真實吧?”
顧蔓枝玉頰紅暈密布,眼波迷離,輕聲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況且,你這人有些口不對心呢。”
陳墨無言以對。
正所謂大頭兒子,小頭爸爸,兒子聽爸爸的很正常吧?
雖然有過數次經歷,顧蔓枝還是難掩羞澀,將秀發挽起,緩緩俯下身去。
半個時辰后。
顧蔓枝抬起頭,眼中泛著淚花,羞惱的打了他一下。
“你這壞家伙,怎么還…難道是要人命不成?而且都這么久了,怎么還沒好?”
“他不聽話,我有什么辦法?”
陳墨攤了攤手,主打一個不粘鍋。
自從修行了《洞玄子陰陽三十六術》后,戰斗力直線上漲,這種程度根本無法讓他屈服。
顧蔓枝也覺得這樣不是辦法。
若不趁早解決,萬一等花船出關,于長老動手下蠱,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猶豫片刻,打定了主意。
在陳墨震驚的目光中,她伸手解開裙帶,長裙褪下,褻衣滑落,雪白如羊脂玉的肌膚格外晃眼。
然后捧起大柚子,緩緩湊了上來…
陳墨:(Д)ノ
夜色靜謐,花船在水面游蕩。
南水關外,于長老拄著拐杖,緩步向西南方向走去。
看似步伐緩慢,實則極快,恍若縮地成寸一般,每一步都跨出近百米距離。
天都城戒備森嚴,不可貿然動手,最好的位置便是玉漱口,藏龍河由此匯入滄瀾江,不僅便于掩蓋氣息,即便引來宗師,也能及時入水脫遁。
“顧蔓枝給我的感覺不太對勁,她和葉恨水似乎有事瞞著我。”
“若是敢耍花招,干脆直接…事后栽贓到陳家身上,圣女一死,姬憐星肯定坐不住,為了尋求蠱神教的幫助,只能老老實實交出青玉真經。”
蒼老如樹皮的臉龐,掀起陰惻惻的笑意。
突然,耳邊傳來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
“老婆婆,你也是來找陳墨的?”
“誰?!”
于長老猛然回頭,瞳孔縮成了針尖。
只見一個白發男子與她近在咫尺,藍寶石般的眸子上刻著“己”字!
妖氣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