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佰將!”康大掌門見了來人微愣一下,正色行禮。
原來眼前這個牛高馬大的市假尉,竟是當年五相門一役統領過康大寶這伙平戎鄉兵的許姓佰將。
“不敢不敢,重明坊市假尉許應石,拜見市尉大人。”許應石口上言稱不敢,面上的不屑卻毫不掩飾地表露出來。
康大掌門則不以為意,他這輩子被人瞧不起的時候多了去了,這才哪到哪兒。
許應石若真是個表里如一的直漢,那可再好不過。
一個個人喜怒全掛在臉上的人,可都那些口蜜腹劍之輩容易對付許多。
許應石跟著鄧姓少年過來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打完招呼只跟鄧姓少年頷首示意,便理也不理康大寶,徑直離開了此處。
“許假尉就是這般爽利性格,市尉莫要多心。”鄧姓少年頗為熟稔地打起圓場。
“某曉得,許佰將可是某的老上官了,當年在其麾下受益良多。”康大寶哈哈笑道,不見任何羞惱之色。
畢竟許應石可不是羅恒那類貨色。
后者不過是一個老筑基家的小小贅婿罷了,手段又稀松,既然敢找康大掌門的霉頭,那打便打了。
前者則不然。
早在當年攻伐五相門之役的時候,許應石的修為就肯定已是練氣后期了,其在對陣五相門弟子時使出的一手火系道法精妙非常,堪稱目無全牛。
只憑著那手火系道法,許應石就算在州廷那只百人隊中,也當算得上是個出眾人物。
也正因如此,這才能被兩位司馬挑出來,占據一個當時還算稀缺的“佰將”位置。
如此想來,許應石的本事就算比不得鐵西水那般強橫,幾可比擬將將筑基的修士。
那至少也該是和豐州葛家的葛楊風同一檔次的練氣修士才對。
康大掌門近年來斗法本事雖然也有所進益,但想來許應石也當不會原地踏步。
依著大族子弟的資糧來算,若是后者修行得順遂一些,說不得都已經在準備筑基了。
如此一來,莫說康大寶能不能打、敢不敢打,便是打不打得過,都很有些問題。
更莫說,人家可是戴縣許家的子弟,縱是那元嬰家族中偏支的偏支的偏支...也不是康大寶一個練氣小派的掌門可以小覷的,輕易得罪不得。
不過一個前景光明的大家子陡然出來做事,起步卻僅是一個沒品沒階的市假尉,這便有些低得太過了。
到底是許應石得罪了州廷里的大人物,被發配了;還是州廷特意點他來,當做對康大掌門的一番告誡,后者這就得細想想了。
康大掌門想到這里,看了看眼前的鄧姓少年。后者雖是來做小吏的,但一身風調開爽、器彩韶澈的氣質卻根本掩飾不住,應也是大家出身。
既如此,康大寶在這兩個猜想中還是更傾向于后者,覺得這是州廷又給自己加了一層掣肘才對。
至于州廷為什么要對自己這個小人物如此上心,康大掌門可就猜不出來了。只道或許是想把自己這么根馬骨包裝得再光鮮些吧。
許應石的到來并未給重明坊市的修建工作帶來什么變化,諸多事情還是由康大寶帶著兩個市主計來做。
確切的說,應該是那個康大寶連名字都不太記得老年主計一人在做。
康大掌門在此期間,更多是做了一些排布各家鋪面位置、規劃各街道布局、規定店面面積大小這類分肥肉的工作。
其他沒有油水、又勞心勞力的雜事,則自然而然地盡都落到了老年市主計一個人的身上。
這日康大掌門剛跟賀德工吃了酒結伴從重明宗出來,后者自帶著商隊來了之后便未再走,常駐在重明宗已有些時日了。
賀家那邊也未催他,蓋因賀德工這回事情做得漂亮,幫著賀家搶先在重明坊市占了處好位置。
其實以平戎縣位置邊鄙、靈脈雜亂、修士數量稀少這三處條件來看,重明坊市建起來之后,就算有州廷的扶持,不過個一二十年,也難看清這生意到底好不好得起來。
是以按說洪縣賀家拿下一個好位置也未見得能獲利多少,不值當多么興奮。
可這畢竟是州廷主導升格的第一個坊市,在這里的開店的筑基勢力又有幾個是奔著賺靈石來的?不都圖的是能在州廷的大人們面前露個面么。
賀德工甚至因為此事,得了賀家背后那位筑基的夸獎。
這可是他修道幾十年里頭從未得到過的待遇。
畢竟在此之前,那位筑基真修基本都只與賀德宗交待事情,都未必聽過他賀德工的名字。
這令得賀德工有些興奮,連康大掌門都沒有過多的理會過重明坊市的一些細碎事情,賀德工倒是跟著老年主計忙前忙后做了不少事情。
也多虧了賀德工的關系,老年主計對康大掌門的怨氣都消散了許多。
康大掌門的飛舟載著二人一路行至到沸反盈天的重明坊市,此處現在就是個大工地一般,四處都是扛著靈木大梁的武 者、拉著各類靈材的馱獸。
還要不少將要入駐重明坊市的勢力也派人過來驗看地方了,其中有個氣質恬靜、山峰險峻的美貌婦人康大掌門恰巧認得,遂也騎著烏血駒上去打了個招呼。
“原是霍執事當面,多年未見,道友風采依舊啊。”
“康掌...康市尉安好。”霍櫻陡然一見到康大掌門,面上露出些意外來。
“早知如此,當年那把七曜斬心劍,就便宜些賣給他家了。”霍櫻嘴唇輕咬,臉頰上升起兩團好看的紅云來,散出點成熟的婦人味道。
“哦,不意霍執事也從宣威城來了,今后我們便是鄰居了,往后道友有事,也可來尋我。”康大掌門聽幻劍盟的管事提起過這霍櫻的來頭,大致能猜出這位是因了什么才被調過來的。
這位是云角州刺史霍稟的遠房侄女,早年間嫁給幻劍盟一位真傳弟子做了續弦夫人。
當年霍稟與宣威牛家一位實權宗老關系尚可,幻劍盟為了得些便利,便將霍櫻調到了萬劍齋做執事。
這婦人顏色又好,生意也做得漂亮,幻劍盟很是滿意。
但近些年牛家被滅、霍稟將死、霍櫻那位幻劍盟真傳弟子的夫君又于筑基之時橫死于閉關禁地...
經歷了這幾重變故,宣威城那類富饒地方便已不是她該待的了,只好淪落到重明坊市來開荒。
“未想過曾經在自己眼里頭一個身家寒酸的小主顧,到現在居然成了諸多筑基勢力都要結交的奢遮人物。”才剛剛孀居不久的小婦人心里頭陡然起了些別樣心思,看著那胖大漢子離去的背影久久不曾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