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你隨我來吧。”
蔡昭姬的聲音依然是沒有多少起伏,唯有離去的腳步似乎快了不少。
李基見狀,則是連忙地跟了上去。
而蔡昭姬帶著李基離開了偏院后,輾轉間到了一處涼亭之中,且涼亭之中還擺放著不少竹簡、刻刀、筆墨之類的東西。
李基略微判斷了一下,這或許是蔡昭姬平時待著修書之處。
竹簡與紙張不同,即便竹簡發生了損壞,往往也只需要更換損壞的那部分竹條即可。
“請坐。”
蔡昭姬示意李基坐下,然后才親自地簡單收拾了一下涼亭之中略有些凌亂的物件。
蔡邕隱居于吳地之后,時常都是依靠于泰山羊氏的接濟維持平日開銷,因此即便如今蔡邕被劉備安置在了這處府邸之中,府內也唯有一個老仆人。
所以,蔡昭姬對于許多事都是親力親為,并沒有什么侍女時刻伺候在左右。
而正當李基以為蔡昭姬收拾了一下之后,就準備依自己所需的那般開始默寫出相關的水利典籍時。
蔡昭姬那泛著清冷的眸子略微一抬,看了李基一眼看,道。
“子坤先生,平日里也是時常這般盯著別人的嗎?”
李基驟然醒悟了過來,連忙挪開視線,側身一坐,告罪道。“抱歉,昭姬小姐,基平日罕與女性接觸,一時忘了分寸。”
“也罷,你且背對我吧。”
蔡昭姬道了一句,看著李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轉了過去,那清冷的神態卻是微微舒了一口氣。
對于李基之名,此前蔡昭姬也是有所耳聞。
知其在平定黃巾之中立下莫大功勛,且被盧公稱為:當世或無一人可堪敵手,自此徹底揚名天下。
便是那卷席吳郡的匪賊之患,傳聞似也是被李基反掌之間徹底平定。
并且,蔡昭姬也在無意間聽到過蔡邕與劉玄德的交談,知曉李基正在規劃吳郡水利,因此需要大量水利典籍以做參考。
此前,蔡邕借予劉玄德轉交給李基的那一批水利典籍,便是蔡昭姬親自挑選出來的。
而如今,蔡昭姬雖然有些疑惑于李基為何還需要更多與水利相關的典籍內容,但蔡昭姬也沒有尋根問底的意思。
更何況知李基此舉是為國為民,且雙方已定下婚約…
想到這里,蔡昭姬強壓下心中的念頭,轉而語氣平靜地問道。“子坤先生對于水利典籍的內容,是需要哪一時期與哪條江河的記載變化?”
“多多益善。”
李基應了一句,正當以為蔡昭姬會用手來助自己一臂之力時,驟然發現自己似乎猜錯了。
蔡昭姬用的是口。
“沔水與江合流,又東過彭蠡澤…東徑清溪城南,屈而西南,歷山西南流,注柵水,謂之清溪口…”
與平時蔡昭姬說話之時,那似是高嶺之花般高冷典雅的語調不同。
在背誦水利典籍之時,蔡昭姬的聲音抑揚頓挫,且更加的柔和甜美,這讓李基腦海里下意識地想起了一句話——“大珠小珠落玉盤”。
明明是背對著蔡昭姬,但李基似乎下意識地聯想到了蔡昭姬那似乎在搖頭晃腦,抑揚頓挫地背誦著的可愛模樣。
忽然,那柔和甜美的聲音一變,似是又變得如雪山般高冷,問道。
“子坤先生,你在聽嗎?”
“在聽。”
李基答道。“勞煩昭姬小姐了。”
李基應了一聲,聽著身后的背誦聲又在響起,不自覺地閉上眼默默地以著享受的姿態傾聽了起來。
李基愛看書,本以為看書或許是此世最大的愛好與享受。
不僅是看書能夠汲取大量的知識,且與先賢跨越時間與空間進行對話,更重要的是由于“計謀模擬器”的存在,讓李基幾乎能夠在看書的過程中產生到一種自我升級的樂趣。
然而,此刻李基驟然發現似乎聽書的樂趣,遠在看書之上。
尤其是蔡昭姬所念之書,抑揚頓挫的變化,讓原本略顯枯燥的文字也額外添上了幾分別樣的色彩。
那一字一句,不斷地飄入到李基的腦海之中。
李基的思維也遵循著蔡昭姬的聲音指引,不斷地構建著一條條全新的河流三維模型,模擬著其中的種種變化。
等不知何時,那對李基而言有若天籟的聲音停下了下來,李基緩緩睜開眼眸,這才發現天色居然已近黃昏。
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坐于亭中一個下午,卻是絲毫未覺得時間流逝。
“伱該回去了。”
蔡昭姬開口逐客,似是沒有絲毫的感情。
只是李基很清楚自己僅僅是閉目靜聽,但蔡昭姬卻足足地背誦了一個下午的水利典籍,且不說所需耗費的腦力幾何,便是喉嚨也必然辛苦之極。
李基想了想,連忙起身朝著蔡昭姬行禮道。
“謝過昭姬小姐。”
“小事。”
蔡昭姬的聲音略有些低地應了一句。
并不是蔡昭姬不想高聲,故作羞澀,實在是喉嚨不適,若是聲音再大一點必顯沙啞,這是蔡昭姬不想在李基面前暴露的。
旋即,蔡昭姬又問了一句。“可有幫助?”
李基以著“計謀模擬器”推算一番,發現規劃的方案提升到了“56最大限值”。
這種提升效率比李基提前收集到大量水利典籍,整整看上一天都要快上不少。
更別說假如需要等蔡昭姬先將這些水利典籍默寫出來,然后再交由李基閱覽,恐怕更是快上十倍不止。
“如若按照今日之進度,或只需五到七天,基便以此為借鑒,徹底完成吳郡最終的水利規劃方案了。”
李基有些興奮地道上一句,看向蔡昭姬的眼神也變得灼熱不少。
果然,蔡昭姬有更好的打開方式。
“聽書”什么的,果真與單純的“看書”是不同的享受啊。
須知,在此前的模擬之中,就算李基將蔡昭姬綁到小黑屋里虐待逼迫她默寫水利典籍,最終也足足耗費了三個月的時間。
如今的效率,又何止提升十倍?
將作者綁回小黑屋用小皮鞭抽著碼字,果然是不行的。
還得是籠絡對方,然后直接讓對方一字一句地在耳邊溫聲念著來得更舒服更享受。
“對子坤先生有所幫助便好,明日子坤先生可再到此處安坐。”
蔡昭姬微微點頭道了一句,然后便徑直行禮離去了。
而此處亭子本就離偏院不遠,既算不得什么隱秘之處,也不在后院之中,只是相對稍息僻靜。
李基自行尋了個路,然后去正廳尋蔡邕道了一聲,方才離去。
接下來的一連五日,李基都準時拜訪蔡府。
每天與蔡邕商議關于書院問題之余,便是靜聽蔡昭姬背誦水利典籍。
盡管蔡邕依然沒有徹底答應下來,但卻幾乎與李基將關于書院的種種細節盡數商定完畢。
唯一的問題,則是蔡邕擔憂僅憑一己之力,未必能夠支撐起書院,因此需待廣邀的大儒、名士回信,以確認師資,方敢應承下來。
到了這一步,基本就是時間問題罷了。
甚至李基特意抽了一天時間,與劉備、蔡邕一并出城,在城郊挑選了一處依山傍水之地,開始先行對書院進行建設。
一開始,劉備建議將書院建于吳縣城內,如此既方便于保護學子,且學子們在城內采買等閑物件也方便。
只是,隨著不斷以著吳縣為中心招收流民,再加上整個吳郡世家皆已遷至吳縣,這讓導致吳縣不知不覺間大量流入人口,以至于吳縣城內漸漸已凸顯得擁擠。
因此,只能是將書院選址定于郊外。
至于安全問題,且不說吳郡賊匪幾乎為之一空,更重要的是這個時代的士子們可不是什么文弱書生,亦不是那些一味讀書的儒生。
士子佩劍,騎射皆精,這是常態。
并且即使這個時代是“獨尊儒術”,但在沒有完全依據儒學的科舉制出現之前,士子們所精的也絕非一門儒術。
當世大儒,除了儒術之外,幾乎都有著不少別的專精。
類似于盧植,不僅是大儒,更是軍事家、治政名臣;
便是不通軍事的蔡邕,除了大儒之外,還是書法家、音樂家,且對于其余諸子百家也各有見解。
因此,倘若書院當真建立起來,招收了大量士子。
即使當真有著三五百蟊賊,恐怕也根本不會是書院的對手。
而蔡邕雖然口頭上還沒有真正應承下來,但是李基的這位丈人這段時間卻幾乎跟煥發新生似的,每日都將所有精力都放在與書院有關的種種事宜。
至于李基每日與蔡昭姬在府內的亭中相會,蔡邕在暗自觀察了幾天后,確認兩人皆有以禮相待,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過去了。
這一日李基再度拜訪蔡府,發現蔡邕正在親自手繪書院建筑圖。
李基不禁再一次感慨老丈人的多才多藝,不愧是大漢藏書最多之人。
隨后,也在蔡邕的詢問下發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見之余,李基就被蔡邕打發了出去。
而李基則是走在府內已經相當熟悉的道路上,略微繞了一下,很快就看到了正安坐在亭中修書的蔡昭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