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基略微沉吟了一下,道了一句。
“若僅限于江面,那便讓一心腹死士鑿穿船底,盡皆落水,再由伯符相救之。”
李相聽罷,為之怔神,下意識地答道。
“可…可如此一來會導致數百人落水,即便周遭船只趕來相救,也必然會有人死于江水之中。”
“所以呢?”李基問道。
“所以什么?”
“如此一來,不是更像意外嗎?所產生的懷疑也好,質疑也罷,會少不知道多少嗎?”李基問道。
李相無言,但思索之間卻是明白李基所說的是對的。
整艘船都沉沒在長江之中,只要死士自盡,那么真相就會徹底掩藏在湍急的江水之中無人知曉,懷疑到李相身上的可能性更是小之又小。
同在一艘船的孫策出手救下李相,會顯得再合理不過,甚至孫策還會救下更多的人,將一切表現得順理成章。
“計謀的存在是為了達成某個目的,這個過程是不可避免會存在犧牲,也可以對犧牲群體進行取舍,但惟獨對犧牲自己這一點要慎之又慎…”
李基微微垂眸地低聲說著。
原本,李基并不想這么早就教會李相這些,但李相在如此年紀已然開始學會用計,那么有些事就必須要讓李相去接觸。
且用計設謀的水平可以提升,唯獨思路必須要正。
謀士以身入局看似了不起,實則往往是無計可施的最后選擇。
而不是每一計都應在自己身上,那樣不叫以身入局,那叫自爆卡車。
這才是李基如此嚴肅地教育李相的原因所在。
李相在思索良久后,有些喪氣地開口道。
“我明白了,父親。”
“那么現在可以回答我最初的問題了,相兒一開始是如何打算救伯符的?”李基問道。
李相有些不解地問道。
“父親怎么知曉墜江救不是我一開始的計劃?”
李基低頭品著茶,說道。
“伯符先被送回的吳郡,而后才有的遷治,既然你不是臨時起意,那在遷治之事定下來前,你必然還有其余打算,說說吧。”
李相猶豫了半晌,才弱弱地開口道。
“也,也沒什么,就是想在少主的幫助下做出躲在海船偷偷出海的假象。”
“而蔣欽將軍、甘寧將軍都不在揚州,對出海之事最為了解的就是伯符兄長,伯父自然就不得不重用伯符兄長尋人。”
李基聽罷,臉色忍不住一僵。
有阿斗的掩護,李相能做到的事情還當真不少。
可想而知,一旦李相當真那樣做了,想必整個揚州怕是都要熱鬧起來,千帆競渡出海都是輕的。
甚至生怕出事的劉備,也只能聯系李基從荊州提前回來。
旋即,李基還有著幾分慈父的語氣未變,朝著門口外一指,道。
“相兒,去將門外放著的事物幫為父取來。”
李相聞言,連忙起身跑到了門外,發現了一條被紅布包裹著的條形物。
李相小心地拿了起來,回到屋內將這條形物遞給李基之余,不忘問道。
“這莫非是誰人給父親的禮物嗎?”
李基搖了搖頭,一邊解著紅布,一邊問道。“相兒接下來的幾天里,可與誰人有約否?”
“有,少主明日約好了來尋我玩,還有孫仁也…”
不等李相說完,李基就打斷道。
“都推了吧。”
“為何?”
李相脫口而出地問了一句的同時,看清了李基手中解開紅布后露出來的,赫然是精美似藝術品一般的藤條。
這讓李相的瞳孔一縮,頓生不妙預感。
而李基則是試了試手感后,說道。
“相兒可知此物從何處來?”
“不…不知。”
隱隱有所預感的李相,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李基一邊滿意地對手中藤條點頭之余,一邊開口道。
“是為父托了匠人用經過桐油浸泡了三年之久的藤條打造而成的訓子鞭,且在送來府邸之前,還先一步送去了張仲景那邊進行消毒且涂抹了一層傷人不會留疤的粉末。”
傳聞中的藤甲兵,李基自然眼饞“藤甲”這種特殊防具,輕便不提,防御性能也是極高。
即便有著怕火的缺點,但完全可以當成雨季專用的防具進行使用。
所以,李基早早就讓人研究藤甲,只可惜成果尚不滿意,反倒是用來打造一條藤條簡單嘗試了一下很順手。
李相眼看著父愛有山體滑坡之兆,當即轉身沖著門外跑去,大呼。
“母親…”
然而,李相那小短腿即將要邁出門檻之時,一只大手扼住了李相的后頸,直接就將李相給提了回去,且反手將大門關上。
在李基看來,理性的說教與感性的藤條相輔相成才是完整的教育。
很快,藤條與皮肉的接觸聲,配合著李相的哭喊聲,為這座府邸帶來了別樣的活力生機。
在劉備的府邸前院,燒烤架生起了火,各式食材與調料也都準備妥當,美酒亦是溫熱。
只是,劉關張三人并沒有急著開始小宴,而是在耐心地等待著李基的到來。
而遲到了足足一盞茶的李基姍姍來遲,滿臉歉意,解釋道。
“教訓逆子,多費了些時間,還出了一身的汗,換了身衣衫,勞煩諸位久候了。”
“無礙無礙。”
張飛連忙邀請李基入座后,嗅著那撲鼻的酒香,饞得口水直流地向劉備問道。
“大哥,俺能開吃了不?”
劉備沒有理會張飛,而是關心地問道。
“子坤,相兒那也不算犯錯,且這般年紀能這般聰慧且重情重義已是不易,可勿要打壞了相兒。”
“無礙無礙,就是小懲大誡了一番,相兒亦是知錯,接下來幾日里準備面壁思過。”李基笑著應道。
眼看李基不愿說,劉備也是無奈,打定主意明日去探望一番李相之余,也就開始這一次兄弟們難得齊聚的小宴。
而隨著酒過三巡,時隔近年時間再聚的四人,相互間更仿佛是有著說不完的妙事。
在這一刻,劉備不像是外人眼中仁德威嚴的荊揚霸主,李基也不是世人看來算無遺策的智者。
關羽、張飛亦是毫無威風可談,更像是難得與兄長們相聚的兩個弟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