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的兩只前爪已經好了,后腿有一條還耷拉著。
陶季竟會給貓正骨,不僅把它的腿骨正了,還用小木枝將它的腿綁起來。
所以這一路上最幸福的是黑貓,它不是被陶季抱著,就是被潘筠抱著,吃飽了睡,睡飽了看風景,窩在人懷里不僅省力,還不冷不熱軟乎乎的,反正潘筠是羨慕得不要不要的,恨不得自己也假裝斷一條腿讓人抱著。
黑貓很黏潘筠,一刻看不見就要叫,玄妙和潘筠一起去方便、換衣裳之類的,它也要喵喵喵的叫,陶季看得眼熱,有些嫉妒,明明一路上他對它更好的。
“一直沒問你,它叫什么名字?”
潘筠低頭看了它一眼后道:“小黑,它叫潘小黑。”
黑貓憤怒的拒絕,喵喵的叫著,“我叫靈境,靈境!”
別叫了,潘筠在腦子里回復它,他們聽不懂你的話,而且靈境不是你的名字,那是一個物體的名字,你能叫靈境,將來別人煉鑄出一樣功能的東西,也可以叫靈境。
這就和他們手上的劍一樣,都叫做劍,但要不一樣,就要賦予他們名字。
黑貓一愣,思考了一下后接受了,叫道:“我不要叫小黑,給我取個好聽點的名字。”
潘筠卻微微一笑,將它抱在懷里抬頭沖陶季笑,“你看它通體黑色,是不是像龍晶一樣黑?”
陶季去看黑貓,點頭,“是很黑。”
“所以它叫小黑,隨我姓,叫潘小黑。”
陶季:“…為什么不叫龍晶?龍晶多好聽啊。”
黑貓連連點頭,瞪著琉璃一樣的眼睛憤怒的看著潘筠。
“因為我就喜歡叫它小黑,”潘筠撫摸它的毛輕柔的道:“再好聽的名字也難買我歡喜,是吧小黑,你應該不會反對我吧?”
黑貓身體僵硬片刻,而后認命一般靠在她懷里,不吭聲了。
潘筠滿意的點頭,和陶季道:“你看,它喜歡的。”
陶季:…
玄妙放下筷子,數出銅板放在桌子上,起身道:“走吧。”
陶季連忙放下筷子擦了一下嘴巴,拖起潘筠就跟上。
潘筠踉蹌了兩下才穩定身體。
路過一家成衣鋪,玄妙抬頭看了一下鋪面,扭頭和陶季道:“你在這兒等著。”
潘筠在她看過來時忙道:“我沒有要買的東西,我和他在外面等著。”
玄妙皺了皺眉,想到她現在身上不方便,也的確不喜歡別人知道,哪怕潘筠也是個姑娘。
她看向陶季,叮囑道:“看好她。”
陶季保證:“師妹放心,你一進去我就點她的穴道,讓她動不了,既封經脈又點穴,她再機靈也跑不掉。”
潘筠憤憤,“你們也太小看人了,我都答應跟你們走了,這一路上我跑過嗎?”
玄妙直接同意了陶季的做法,轉身進成衣鋪。
她一走,陶季就豎起兩根手指走近。
潘筠沖他哼了一聲,并不反抗,只是將頭扭到一旁。
她這樣順從,讓陶季戒備心放下許多,正要點她的穴道,潘筠突然眼睛大亮,叫道:“等一等。”
陶季停下動作,“干嘛?”
潘筠指著不遠處的糖葫蘆道:“我想吃那個,你點穴道把腿點了,把我的手留住,讓我吃一根糖葫蘆怎么樣?”
陶季:“剛吃了面你就餓了?這是什么肚子…”
潘筠情緒瞬間低落,有些傷心道:“我從小體弱,自出生就沒怎么出過家門,從來只聽說過糖葫蘆,還沒吃過呢,我二哥答應我,等我身體好了,只要能出去就給我買糖葫蘆吃,可他還沒來得及給我買糖葫蘆就跟著我爹去了大同,我長這么大,從沒吃過糖葫蘆…”
話音未落,潘筠已經紅了眼睛,不等陶季反應,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潘筠瞬間泣不成聲。
一開始她只是想裝一裝,但說著說著,想到才十四歲的二哥,自己都還是個淘小子呢,卻被鎖了拖出去,據說他們流放到大同是要充軍戍邊,是兵士中最低等的存在。
潘筠哇哇大哭。
路上經過的人都不由駐足看過來。
陶季手忙腳亂:“你,你,你別哭啊,不就是糖葫蘆嗎,我給你買就是了。”
說罷掏錢就去買。
賣糖葫蘆的大叔也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見陶季掏錢,立即笑著迎上去,還從草垛上拔下一根最大最紅的,“道長,這個甜,糖是最多的。”
陶季看了看,滿意,想了想,指著頂上一串道:“再來一串。”
師妹好像也喜歡吃甜的,正好她們一人一串。
陶季一手拿著一串糖葫蘆,笑容滿面的轉身,原來潘筠站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
他笑臉微僵,瞬間手冷腳冷,轉動著腦袋四處看,前一刻還哇哇大哭的人沒了人影,往前往后,長長的街道上竟然沒一個長得像潘筠的。
“她她她,”陶季著急的回頭問糖葫蘆大叔,“人呢,她呢?”
糖葫蘆大叔也跟著掃視一圈,臉色大變,“糟了,莫非是遇到拍花子了?”
陶季舉著糖葫蘆沖進成衣鋪,鋪子里只有零星幾個人,根本沒有潘筠,“店家,剛才與我站在外面的小姑娘可進來了?”
店家道:“沒有啊…”
不等她說完,陶季又一陣風似的沖到大街上,左右看了看,選定一個方向就往前沖,眼睛從路邊的每一個人身上掃過,還是沒有潘筠。
他眼眶一下就紅了,狠狠的跺腳,沖回店鋪,大叫道:“師妹,師妹,你快出來啊,我讓潘筠跑了!”
而外面,糖葫蘆大叔已經好心的替他宣傳,“大家快幫忙找找,那拍花子肯定沒走遠…”
陶季聽到,狠狠地啐了一口,什么拍花子能拍了她去?
她就是自己跑了!
陶季看了眼手上抓著的糖葫蘆,氣得想要扔掉,但抬起手又覺得它實在無辜,他不該把氣撒在它身上。
正痛苦時,玄妙背著包袱拿著劍出來了。
陶季一臉委屈的看她,“師妹,我,我沒看住她,讓她跑了。”
玄妙面色冷凝,并沒有責怪陶季,直接看向他拿的兩根糖葫蘆,算好數量后直接心算起來,片刻后道:“上卦為坎,下卦為巽,水風井,她既主動跑,那就跑不掉,臨水,向南,去碼頭,我們去開封。”
“嗯嗯!”陶季狠狠地點頭,亦步亦趨的跟著玄妙往碼頭去。
哼,他師妹的梅花易數可是出神入化,想跑,門沒有,窗也沒有!
陶季雙眼冒火,氣勢騰騰的往碼頭去。
等到了碼頭,看到數十只船,而已經開出碼頭,還有等待進入碼頭的更是數不勝數,他一時呆住,“這么多船,她躲在哪條船上?”
玄妙蹙眉,發現算不出來更詳細的了,倒也干脆,“先找一圈,找不到就徑直去開封府。”
潘筠此時就躲在一艘大船上。
潘筠是有錢的,因為她總是生病,不僅她爹愛用錢哄她,她大哥和二哥也喜歡,只是…
基本上是銅板,唯一的一塊銀子還是因為她好奇,所以她爹給了她一塊,不大,五兩官制銀。
在陶季走向糖葫蘆大叔時,她就收了哭聲,然后在大家的目光都轉向陶季的那一瞬間,她就好像一條魚一樣,呲溜一下滑進了人群中。
她飛快的朝碼頭跑,吃面的時候她都聽到了,小船去開封的,人滿就走,大船卻是官船,定時的,一個時辰走一趟,不管人和貨滿不滿。
還有不到一刻鐘正時。
她抱著貓沖到岸邊,正好船工正解開繩索,用力的往外推船…
潘筠悶聲不吭,直接沖到前方一躍,穩穩的落在船板上。
“嘿,你這孩子不要命了,船都要開了還往上跳,你家大人呢?”
潘筠急喘氣,從袖子里抓出一把銅錢來道:“我家人在開封府等著我呢。”
她交了船費,走到最邊上坐定,船開出去不久,她就看到了急匆匆趕到碼頭的玄妙倆人。
她立刻往后一仰,整個人都躲在陰影處看著他們一艘船一艘船的問過去。
黑貓“喵”了一聲,“他們速度這么快,你跑得掉嗎?”
潘筠也覺得他們速度快得離譜,除非他們在她丟后很快就找到了她離開的方向,但當時她已經做了遮掩…
潘筠:“他們要找,也會往北找,一定想不到我們會先南下去開封,再轉身向北,這就岔開了…”
潘筠說到這里一頓,蹙眉,“你說的對,他們速度太快了,很有可能也能猜出我往開封去…”
“小姑娘,你一個人嘀咕什么呢?”一個看上去很慈祥的老奶奶憂慮的看著她,“你年紀這么小,你爹娘怎么敢讓你一個人外出?”
潘筠看了她一眼,目光在船艙中一掃,小小聲的道:“我娘死了,我爹…出去經商,我家中是后娘當家,她讓我來大名府找舅舅拿錢,我舅舅欠了我家好多錢。”
老奶奶顯然沒想到她這么實誠,愣了一下才問道:“那,那你拿到錢了?”
潘筠搖頭,眼眶都紅了,哽咽道:“沒有,舅舅只給了我一些銅錢就讓我回家了,我,我拿不到錢,不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