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周千戶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感覺受了屈辱。
其他的校尉紛紛只看向周千戶,等他指示。
周千戶最終還是揮揮手道:“讓鄧百戶來!”
而后看向鄧千秋道:“鄧百戶,有言在先,倘若你問不出,出了什么干系,這個責任,只怕需你來負擔。”
說著,他抱手,一副隔岸觀火的樣子。
鄧千秋心里想,你想將責任都推我身上是吧?真以為我鄧千秋說話好聽,好拿捏?
于是鄧千秋笑了,眼睛瞥了一下一旁的耳室,似乎這目光穿透了耳室的墻壁。
他對周千戶行了個禮:“周千戶,伱莫動氣,咱們都是儀鸞司的兄弟,方才我言辭上有什么頂撞,請你勿怪。”
周千戶依舊不為所動,能來這儀鸞司,甚至還擔任千戶的人,自然是深受皇帝信任,且身份非同一般。
這種人一向高傲,眼高于頂,只是這一樁案子,殺出一個鄧千秋,讓他在陛下的面前丟人現眼,這口氣如何咽得下?
現在鄧千秋居然還想繼續插手此案,這更令周千戶警惕起來。
鄧千秋見他不接這個茬,便道:“周千戶,有話好好說嘛,哎…都怪我,我這人蒙了圣恩,又得了胡公的青睞。這胡公,隔三差五的請人來我家…又是怕我冷了寒了,要送胡姬來暖床,又想給我送宅子和金銀,以至于時日久了,我竟開始不知天高地厚,說話沒有輕重了,倒是惹了周千戶的嫌…”
鄧千秋的這番話,完全可以摸著良心說,沒有一句是假的。
他這般說,坐在一旁耳室里的朱元璋,卻只覺得好笑,這家伙…這樣和人套近乎的嗎?
可接下來,卻突然令朱元璋的神色有些不對了。
這千戶周洪聽了鄧千秋的話后,居然面帶了疑慮,他不由深深地看了鄧千秋一眼,道:“你與胡公相熟?”
鄧千秋搬出胡惟庸,還是有把握周洪會緩和關系的。
儀鸞司里頭,勛臣子弟眾多,而大明朝勛臣最多的地方,就是淮西。
且不說胡惟庸最擅長邀買人心,哪怕是他沒有收買的人,在這儀鸞司上下,大家伙兒對胡惟庸的大名如雷貫耳,也知曉胡惟庸的能耐。
可以說,皇帝若是青睞鄧千秋,那么儀鸞司的許多人,會視鄧千秋為競爭關系。
可若是儀鸞司之外的胡惟庸青睞鄧千秋,那么…大家可能就是團團伙伙了。
鄧千秋紅光滿面地道:“何止是熟,我和他的關系,實在沒的說,不是卑下吹噓,胡公待我,真如自己的兒子一般,我親爹也沒這樣好。”
耳室里。
朱元璋本是端起茶盞喝茶,聽到這一句,一口茶水差點沒噴出來。
或許是因為水入了肺的緣故,他忍不住想要咳嗽,好不容易,方才緩解。
另一頭里,周洪卻對此毫無察覺,只是看向鄧千秋的眼神,緩和了許多:“胡公,我也是素來敬重的。”
那也是中書省參知政事,最重要的是,傳承的乃是左丞相李善長的衣缽,可以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周洪雖然知道鄧千秋可能有夸大的成分,可想到眼下這個人分明毫無背景,卻突然一下子進了儀鸞司任了百戶,此后居然又調撥去了大本堂。
這樣的際遇,若是背后沒有高人相助,只怕也沒有可能。
正因為大抵將鄧千秋的底細摸了個七七八八,周洪才對鄧千秋的話才沒有太多的懷疑。
鄧千秋笑著道:“找日子,我去和胡公說一下,咱們周千戶,可是有大才干的人,一家人,都是一家人嘛,他素來仰慕英雄。”
周洪微笑起來:“我不過是個千戶,哪里敢與胡公結交。”
朱元璋聽到此,倒是臉色平靜。
可接下來,周洪道:“若是能蒙胡公厚愛,能與他交個朋友,卻是再好不過。”
朱元璋整個臉色瞬間拉了下來,他面若寒霜,一雙眼睛,銳利中多了幾分警惕。
若是尋常的千戶,朱元璋自不會放在心上,他深諳人性。
可儀鸞司…
朱元璋對此,似乎十分關注,因此他再沒有弄出響動,而是皺著眉頭,凝神靜聽起來。
鄧千秋的聲音這時道:“好,好,趕明兒,我就讓我胡叔給你送幾個胡姬,都是一家人嘛。”
周洪笑了笑,居然沒有拒絕,不過也沒有應下來接受,而是道:“鄧百戶,快快提審吧,事關重大,你來提審,周某負責記錄在案。此等事,不能假手于人。”
顯然,這態度比方才,顯然好了不是一星半點。
鄧千秋這才將心思放在了那金四的身上。
這金四本以為,自己很快就要被動用極刑,亦或是會動用其他的手段。
卻見這周洪和鄧千秋你一言我一語的,居然開始拉起了家常,他本是緊繃的神經,突然開始有些松懈起來。
“話說…”
鄧千秋突然道:“周千戶,我前些日子見了一處宅邸,靠著夫子廟那兒,占地不小,雕梁畫棟,很是不凡,可價格卻比附近的宅邸便宜了大半,這價格低是低了一些,可我心里沒有底,總覺得不踏實,周千戶久在儀鸞司,可知道那一處宅邸的名堂?”
原本聽說要準備提審,金四又重新緊繃精神,聽了鄧千秋的話,他本是一副緊繃的神經,驟然之間…又松垮下來。
周洪覺得鄧千秋實在多事,這個節骨眼上,還在此閑扯,不過這人和胡公…
周洪耐著性子道:“你說的是夫子廟誠意巷的那一處宅邸?實話和你說,那里曾是韃靼人的王公的居所,此后一家被誅殺,那一處宅邸的幾處井里,你信不信若是現在去打撈,還不知會撈出多少森森白骨!”
鄧千秋打了個哆嗦,有些吃驚地道:“難怪,這就難怪了,那牙子真不是人,居然敢瞞著我這個,我回頭找他算賬去,差一點就上了他的當,哎…真是人心壞了,現在缺德的人實在太多。”
周洪看鄧千秋一副像是完沒完了的樣子,只好道:“趕緊提審。”
鄧千秋頷首:“好好好。”
當即,鄧千秋上前,冷笑著看金四:“金四,你在宮中,也算是受了不少的優渥,太子殿下這樣的信重你,可你卻膽大包天,居然敢行謀害之事,你可知道,接下來少不得教你下油鍋…”
金四依舊冷著面,一副木然的樣子。
可鄧千秋說到了下油鍋,突然回頭看周洪:“周千戶,鐘鼓樓那兒,為何有人開了一家攤子,就是那家油炸胡麻餅的,你說他指著油炸這個,能掙幾個錢?卻占著這樣的好地。這攤主真可憐,守著金山銀山,卻賣油炸胡麻餅。”
周洪:“…”
耳室里的朱元璋,已有些忍耐不住了。
鄧千秋這家伙…哪里是在提審,他將詔獄當什么,當他老宅的村口嗎?
這樣耽誤下去,只怕那幕后指使之人,早就跑的無影無蹤了。
他豁然而起,從椅上站起來,開始焦躁地來回踱步。
周洪也開始受不了鄧千秋了,忍不住想破口大罵。
可真正破防的,卻是那金四。
他本是咬牙切齒,做好了一切應對的手段,可這輪番的折騰,這鄧千秋卻像是將他當空氣一般,反而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鄧千秋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周洪不耐煩的臉色般,此時又道:“那胡麻餅好吃是好吃,就是那油…不知多少日子換一次,這玩意吃多了,非要鬧肚子,周千戶愛不愛吃胡麻餅?”
周洪深吸一口氣,已有些想反目了,他怒喝道:“公務要緊。”
“噢,對,對,公務。”鄧千秋恍然大悟,道:“我需得提審這個該死的閹人,金四,你愛吃胡麻餅嗎?”
金四:“…”
周洪:“…”
鄧千秋回頭道:“周千戶,他不肯說。”
朱元璋黑著臉,肺已氣炸了,快要忍不住想要摔門而出,沖到刑房,狠狠捶鄧千秋一頓不可。
好在這時,鄧千秋的聲音突然道:“你不愛吃,不愛吃也不要緊,明兒我帶給你,其實啊…我根本不需審問,大抵已知道你的秘密了,來這里,只是走一個過場而已,你那幕后之人,我算算,應該在今夜,就要落網了,到時…正好來此和你相聚。”
金四本打算一直沉默,可聽到這番輕描淡寫的話,臉色微微有了一些松動:“是嗎?咱倒是不信你有這樣的本事。”
“我若是沒有這樣的本事,你們的圖謀,我如何能察覺?你以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可笑的是…這一切都逃不開我的眼睛。”
鄧千秋的這番話,就像是一柄利劍一般,扎在了金四的心上。
金四的瞳孔分明收縮了一下,他這時似乎為了掩飾心虛,冷哼了一聲。
鄧千秋隨手拉了一把椅子,端坐下來,一臉泰然地道:“那么…我就不妨現在將你的底細,統統說出來吧。當然,對與不對,你自己心里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