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東西?”
黃柏涵不明所以的打開A4紙,起初他只是馬虎的瀏覽一下,結果臉色突然變了。
他先詫異的看了一眼陳著。
陳著不動聲色的點點頭。
黃柏涵喉嚨滾動,吞咽一下口水,這種感覺就好像突然發現自己不是親生的,因為在家中無意中翻出一張領養證明。
他又特意走到路燈下,仔仔細細的看了兩三遍,然后抬起頭,難以置信的問道:“這確定是真的嗎?”
“你以為呢?”
陳著指了指復印件右下角的“許悅”簽名,說道:“這個是能替代的嗎?”
黃柏涵和許悅都在學生會的科創部,他見過許悅的簽名,雖然復印件上面有些模糊,但是基本上辨認出來就是她的字跡。
“你怎么拿得到的?”
黃柏涵艱難的開口問道,他覺得大腦很亂,問出這句話也只是一種無意識的茫然反應。
“一個人掌握的社會資源越多,看這個世界就越清晰,你們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可能在我看來并沒有很難。”
陳著平靜說出一個殘忍的真相,然后喟嘆道:“其實這個也不是很重要,我就是想把許悅最真實的那一面告訴你。”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黃柏涵很難理解,許師姐這樣出賣陳著,對她來說有什么好處嗎?
這兩人應該是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吧。
“我覺得她就是這樣的人,喜歡看著別人倒霉,心里悄悄的高興,然后又以活菩薩的姿態去安慰。”
陳著輕聲揭開許悅這類人最真實的心理狀態。
黃柏涵原地怔了半晌,臉上的神情在糾結、難過、猶豫之間變換。
大黃的這段暗戀似乎又要有始無終了,他可能會在想,我善良、正直、從小到大都沒做過什么壞事,但是命運為什么一次次的總是來傷害我呢?
第一次表白被拒,第二次暗戀又遇到這種女生。
其實就這是青春啊,哪怕只是無意間吹過的風,可能都能讓人淚流滿面。
陳著心里很同情,也生怕這股風太大了,把這個靦腆敏感又有點自卑的大男生徹底吹倒,再也沒有勇氣爬起來。
大黃現在已經處于擺爛的邊緣,但是不能永遠爛在泥里啊。
實際上他只要能夠走出這兩段失戀的困境,基本上整個人就能脫胎換骨,不過這只是嘴上說的容易,因為人總是會反反復復在一個坑里爬起來又跌倒。
突然,黃柏涵轉身要回到剛才的草坪,看他那沖動的模樣,似乎打算找到許悅當面對質。
在許悅和陳著之間,大黃還是沒什么猶豫的選擇了死黨。
“等一等。”
陳著把黃柏涵手里的那份復印件拿過來,“嘶拉嘶拉”的撕成碎片,搖搖頭說道:“你知道經過就行了,這東西不能流傳出去。”
黃柏涵呆呆的看著這份帶著許悅簽名和手印,里面肆無忌憚想把陳著安上一個“報假警”罪名的口供,碎成雪花般飄進了垃圾桶。
“哦。”
黃柏涵茫然的應道,失魂落魄的跟著陳著走進便利店。
陳著開始只打算買些飲料,結果買單的時候,黃柏涵突然說道:“買點酒吧,我有點想喝。”
陳著看了一眼死黨,但是什么都沒說,重新拿了一些啤酒和白酒。
兩人重新回到草坪上,許悅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居然和路恬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陳著,原來中大學習網就是你創立的啊。”
許悅抬起頭,一臉驚訝的看向陳著。
“額…不止是我。”
陳著笑呵呵的說道:“還有一些其他的師兄師姐,只不過他們忙著技術方面的研發,我一個大一新生比較閑,所以就把我推到前臺而已。”
陳著這話說的太謙虛了,甚至讓許悅都不知不覺對他增加了幾分好感。
對他的評價,也從原來的“深沉神秘”變成了“深沉而神秘、有能力且低調”。
“哎喲,你也別自謙啦。”
許悅笑著說道:“我們學校挺多人在學習網兼職家教,我真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平臺,而且管理和服務都挺規范的。”
“謝謝許師姐的夸獎和勉勵,我們還會繼續提升服務質量的。”
陳著分別給許悅和路恬遞了一瓶橙汁,又說道:“圣誕以后,我們可能會在廣州各個高校發傳單,輪到華工的時候,還請許學姐多多支持。”
“沒問題!”
許悅喝了一口甜甜的橙汁,爽快的答應下來:“但是你得記得欠我一頓飯。”
“兩頓都沒問題!”
陳著也幽默的回道。
黃柏涵一聲不吭,默默看著這兩人像好朋友一樣的聊天。
直到現在才發現,原來不管是死黨還是許悅師姐,他們都是很好的演員。
不過陳著的演技好像更厲害一點,他明知道許悅在派出所出賣了自己,現在居然還能面不改色的和她對話,這種心理素質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還是那個高中時,課間操看一眼俞弦就要臉紅半天的陳著嗎?”
大黃就感覺好像做夢似的。
正想著的時候,陳著轉過頭問道:“大黃你要喝什么?”
“雪花。”
黃柏涵沉悶的吐出兩個字。
“雪花啤酒?”
許悅有些好奇,逗趣的說道:“柏涵剛才在酒吧里還沒有喝盡興嗎?”
這要是換成平時,許悅愿意和自己開玩笑,大黃肯定一個熱乎勁的往上舔,竭盡本就不多的情商,讓聊天氛圍越來越熱絡,增加許悅學姐對自己的好印象。
但是今天,黃柏涵沒有搭理許悅。
他一言不發的接過啤酒,“噗”的一聲打開后仰頭灌了幾口,然后發呆似的看著前方,目光散淡沒有聚焦。
許悅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陳著看到這一幕,心里略有些欣慰,他自然不會幫許悅圓場,掏出手機給宋時微回個信息,表示一切都已經解決了。
不過許悅這人也足夠機靈,她自顧自的湊過去和路恬搭話:“怎么他們去醫院還沒回來啊?”
路恬同樣對許悅的印象很好,兩人就這樣隨意聊了會,路恬也很詫異為什么室友這么久沒回來,明明醫院離得并不遠。
于是有點擔心的給吳妤打過去電話,路恬腦袋仍然有點迷糊,索性開著免提。
“喂,你們在哪里啦?”
路恬問道。
“還在醫院呢,急診這里排隊!”
聽筒里傳來吳妤的聲音,她周圍亂糟糟的,有小孩的哭聲,有腳步的走動聲,也有哀痛的呼救聲。
陳著母親就是急診科的醫生,雖然現在不用熬大夜了,但是根據陳著小時候的記憶,每到逢年過節的時候,醫院急診科醉酒的、打架的、吵嘴的一定比往日更多。
一團人間亂象。
陳著猜測的根本沒錯,王長花和吳妤到了醫院后,發現急診科比菜市場的人還多,而且還得拿號排隊。
半天都沒輪到自己,反而等到了路恬的電話詢問。
“要不回去吧。”
吳妤不愿意等了,抬了一下右邊的小腿,看了看說道:“我感覺都差不多結痂了吧。”
王長花也瞄了一眼,吳妤的皮膚也比較白,在急診科大廳的熾燈下,仿佛反射著牛奶一樣的光芒。
美中不足的是那一道劃痕,就好像潔白畫布上被灑下一道嫣紅色的水彩,有一種莫名的妖艷感。
“來都來了,還是處理一下吧。”
王長花轉過頭不好意思多看,嘟嘟囔囔的說道:“要不是你非要出來喝酒,也沒必要受這個傷。”
“我幾乎都沒喝酒好吧!”
吳妤沒忍住,終于把原因說出來了:“我為什么受傷?還不是因為你到了酒吧就要沖上去理論,然后還要打架,我站起來攔著你的時候,當時就覺得小腿一痛,估計就是那時被劃傷了。”
“啊?”
王長花愣了一下,沒想到居然自己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他扁了扁嘴,有些不想承認:“你要是早聽我的話,早早看清鄭浩的真面孔,今晚安心呆在宿舍,我也不需要去酒吧救你。”
“服了!”
吳妤只覺得胸中一口怒火,完全被王長花這個傻逼給點燃了,也不留情面的罵道:“我聽你的話?我為什么要聽你的?我憑什么要聽你的?因為你長得丑嗎?”
“行啊,不聽就算了唄。”
王長花也冷笑著回道:“早知道我不該來,最后還要載你來醫院,真倒霉!”
“那你走啊,你現在就可以走。”
吳妤也是毫不服軟,馬上瞪著眼睛說道。
“我…”
王長花腳步沒動,但是嘴巴正要喋喋不休的反唇相譏,突然聽到醫院喇叭在叫號:“請149號到3號急診室。”
王長花突然停了下來,指了指吳妤手里的取號紙:“你好像就是149吧。”
吳妤怔了怔,她都忘記了自己是多少號,打開看了一眼。
還真是149號。
吳妤瞬間不想吵架了,即便王長花這個傻逼,說話是真的氣人。
但是,他還一直跟著自己進入了3號急診室。
穿著白大褂的男醫生正在寫上一個病人的報告,王長花和吳妤也安靜的等著,過了一會兒,醫生才抬起頭打量一下兩人:“受傷了?”
“您這都看出來了?”
吳妤驚訝的問道。
“這不是很明顯的嗎?”
男醫生伸出手…
吳妤心想直接就摸向小腿啊,還是黃花大閨女的吳妤有點害羞。
結果,只見男醫生居然把王長花的胳膊拉了過來,準備掰開他的手掌。
“啊?”
吳妤眨眨眼,不應該是查看我的傷勢嗎?
可是在王長花那邊,他居然也緊握著不想松開。
后面還有那么多人排隊,男醫生生氣了,“啪”的一拍桌子呵斥道:“你到底要不要看了?”
王長華撇了撇嘴,終于不太情愿的松開手。
吳妤這才發現,原來王長花右手的掌心全是血跡,還有很多細微的口子,看上去就好像被刀子一道道的劃過,而且上面沾染了很多灰塵和小石礫。
這種傷口,一看就是杵到地上造成的。
醫生瞟了兩眼,徑直就問道:“騎車摔的?”
“嗯。”
王長花點點頭。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騎個車真是不要命了。”
男醫生搖了搖頭,拿出酒精碘伏消炎藥水,準備給王長花處理傷口。
王長花稍微抗拒了一下,指了指吳妤的小腿:“醫生你先看看她的…“
“哦?”
醫生彎腰看了一下,輕描淡寫的說道:“她那個根本不嚴重,涂點紅藥水就行了,倒是你這個要好好消毒,不然可能會感染。”
接下來,3號急診室里只有醫生走來走去消毒的聲音,王長花和吳妤都沒說話,偶爾目光對視。
吳妤就直愣愣的瞅著王長花,反倒是王長花有點心虛的避開眼神。
10分鐘后,醫生處理好傷口,并且和吳妤叮囑道:“這兩天別讓你男朋友騎車了,重物什么的也都別拎了。”
吳妤嘴角動了動,最后好像是懶得解釋這個誤會,反正這個醫生又不知道情況。
可能王長花覺得這樣不太好,惴惴不安的小聲說道:“我們,我們不是情侶…”
醫生壓根沒聽到,人家早就開始接診下一個病人了。
從急診室里出來后,王長花和吳妤先去取了藥,既有王長花的百多邦藥膏,也又吳妤的碘伏紅藥水。
不過整個的過程,兩人都刻意的隔著一點距離。
但是呢,太刻意就顯得彼此心中都有“小九九”,沒有平時那么坦蕩了。
“王長花!”
最終,在露天停車場的時候,吳妤突然叫住了他。
“干嘛?”
王長花轉身,月光下的吳妤身姿曼妙,但是表情復雜。
“你這手掌是不是騎車趕去酒吧的時候摔的?”
吳妤兇巴巴的問道。
“不是!”
王長花根本不承認,然后低頭開鎖。
“狗男人嘴巴倒是挺硬。”
吳妤吸了吸鼻子,走過去對王長花說道:“醫生說你不能騎車!”
“沒事”
王長花毫不在意的說道:“醫生他懂個錘子,我剛才都能騎過來,難道還不能騎回去?”
“反正醫生說你不能騎了,不然傷口容易崩裂,小心你流血流死了。”
吳妤擋在前面,堅持不讓王長花再碰小電驢。
“我靠,都不知道你啥時這么愛管人了!”
王長花只能吐槽一句,然后指了指小電驢說道:“那它怎么辦?”
吳妤想了想,突然靈機一動:“你坐,我來開!”
王長花頓時想象到一個畫面,吳妤坐在前面擰著車把手,自己像個小媳婦一樣委委屈屈的坐在后面,一路上還要被人指指點點。
王長花渾身打了冷顫,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堅決不行。”
半分鐘后,一輛橘黃色的小電驢從醫院大門口緩緩駛出。
開車的是個面容清秀的長發女生,坐在后面是個一臉不甘心、但是又沒什么辦法、手掌還包著紗布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