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第一夜,就有男妃死亡,并且還是排位最強的男妃之一。
這讓溫軟玉驚怒之余,也燃起了挖出內奸的希望,他找到寧拙,邀他同往:“焦麻,你的計策真是有效。只是第一晚,內奸被逼得不得不出手了。”
寧拙卻面色平淡,微微搖頭:“先查探一番再說吧。”
第一次就出手,真的是內奸么?
如果真是內奸出手,那么他勢必是篤定或者自信于自己的手段。
但如果不是,那么這番查探,并不能達成己方的本來目標。
溫軟玉見寧拙如此神情,不由微微一愣,詢問道:“焦麻,你似乎有別的想法?”
“我對此并不樂觀。”寧拙就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溫軟玉再度一愣,繼而感嘆道:“雖然容貌不同,但你這番反應,和我孟師姐頗為相似。”
這次換做寧拙神情一滯。
溫軟玉倒沒有察覺到寧拙的異狀,他仰頭長嘆:“我最近這段時間,總是想到孟師姐。”
“應當是這番鬼潮,帶給我的壓力太大了!”
“尤其是喪樂幽伶被殺,使得我總是疑慮重重,不得不多想很多。”
“所以,我心底總是在想,若是孟師姐仍在,她會怎么做?她當時也沒有卜算的修士輔助啊,為什么總是如此英明和果敢呢?”
寧拙便安慰溫軟玉,幾句話后,他故意道:“溫前輩,你和白紙城主和這些城民不同,你可是來自萬象宗啊。”
“若是白紙仙城破滅,你不得不撤退,諒宗門也挑不出你什么錯來。”
溫軟玉凝視寧拙一眼,旋即搖頭,苦笑道:“你不清楚,我在這座仙城當中已經駐扎了多少年。”
“起初,只是受到孟師姐的囑托。但隨著時間漸長,我與此城的感情卻是越發深厚,不忍割舍了。”
“你可能不太清楚,城主大人本體有恙,即便是有紙人分身,也是非大事而不出的。”
“平日里,我負責城中內政,鐵骨錚負責城池防護。”
“這座仙城的許多建設,都是源自我的想法,甚至出自我手!”
“別的不說,單說墨池吧。雖說是孟師姐布置的,但到現今,墨池已經損壞了十多次,都是由我來調集人手,進行維修、改良。”
寧拙微微感到奇怪:“我雖不是儒修,但也稍稍了解一些。這墨池如此容易損壞嗎?”
溫軟玉道出秘辛:“正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鬼族在這里繁衍生息,天性陰暗,好勇斗狠,等若蠻族。起初,非常難以管理,幾乎不能和人族和平共處。”
“你所見到的白紙仙城,乃至這片陰潮黑沼濕地如今的人文面貌,就是墨池之功啊。”
“我們調配墨池中的墨水,使得它成為整座城池,乃至周邊村鎮的主要飲用水源。”
“天長日久的影響,這才使得鬼族們沾染了許多文氣,削減了太多陰狠本性,變得溫文爾雅。我們的學堂等等,這才能教化鬼族,教導他們諸多學識,幫助繁衍生息。”
“但鬼族自然不愿被這樣的外力改變,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在想方設法地破壞墨池,讓他們得逞了很多次。”
寧拙聽了這番話,又有了新的疑問:“這么說來,孟…前輩來此城之前,白紙仙城和眼下的風貌截然不同了?”
溫軟玉毫不猶豫地點頭:“這是當然!”
“我跟隨孟師姐剛來到此城,這里人丁稀少,一片蕭條。這樣的地方,和陰間相近,陰氣著實太重了,還有鬼潮的襲擊,正常的修士誰會過來這里呢?”
“人族修士為主鬼族雖有,但規模更少,且因為陰狠天性,而被人族修士嚴加防備、看管,絕大多數都充當奴隸。”
“孟師姐天生有著仁慈、寬厚之心,她對待萬事萬物,都保持平等的態度,這一點讓我尤其佩服。”
“她來到這里不久,摸清楚情況之后,就對我們說,她有了振興白紙仙城的計劃了。”
寧拙心頭一動,脫口而出道:“是想借助鬼族之力?”
溫軟玉笑了一聲:“沒錯。”
“鬼族半陰半陽天然和這片濕地契合無比。”
“他們遠比人族更適應這片土地,甚至能身入冥蛟河主道,在陰間進行探索!”
“但他們的人口、強者都被人族牢牢遏制。而人族稀少連基礎治理此地的人手都不足。在孟師姐看來,這是一項巨大的浪費!”
“所以,她征詢我等辦法,最終選擇了儒家的手段,建立墨池,教化濕地中的鬼族,令他們擺脫蠻風,成為治理這片濕地真正的主力軍。”
寧拙頓時涌起尊崇之情:“這位孟前輩,好厲害啊。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她竟是將這里的水改易,進而改變整片地域的人文風貌。這樣的眼光、格局,叫人發自內心地贊嘆。”
“當然。”寧拙又看向溫軟玉,“若無溫前輩的堅持、付出,也沒有當下白紙仙城這樣的教化成果了。”
溫軟玉見寧拙推崇孟瑤音,也夸贊自己,心底不由十分高興:“正是因為墨池的長久教化,所以才讓我們降低了對鬼族的限制,大力扶持、發展鬼族人口,以他們為勞力,建設整片陰潮黑沼濕地。”
“我主持政務,特意圍繞仙城,發展出了大量的村鎮。這些村鎮都是以幾家人族修士為底蘊,鬼族為主要人口進行填充。”
“現如今,我們的勢力觸腳,已經覆蓋了四成的濕地了。”
“這次,白紙仙城遭遇覆滅的危機,城主一聲令下,就有這么多的人馬趕來支援,著實讓我欣慰。”
“一方面,這的確是城主重金誘惑。但另一方面,也說明了我們的教化深入人心,不管是人族還是鬼族,都心向我們白紙仙城呢。”
一番對話,讓寧拙對白紙仙城的歷史,又有了新的了解。
交談間,兩人已是來到了案發現場。
沈冰的尸體還留在原地,刻意不動。
溫軟玉看向寧拙,寧拙則伸出手來,示意他先請。
溫軟玉便催動法術,進行偵測,很快就有了結果。
“沈冰身上的致命傷有兩處。”
“一處是脖頸,一處是心口。”
“他的脖頸雖然仍舊連接著,沒有外傷,但生機已經被徹底切斷,等若是斬首。”
“而在他的心口,則有一根暗鐵穿心針,也是致死之由。”
寧拙見溫軟玉神色有異,不由心頭一動:“溫前輩,看來你已有一些猜測?”
溫軟玉長嘆一聲:“沒錯。”
“這法術傷勢奇特,讓我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陳穗的割麥功。”
“而暗鐵穿心針則是孫鐵生的知名法器。”
沈冰、陳穗以及孫鐵生,正是壯陽院最強的三位修士。如今沈冰身亡,兇手線索直指陳穗、孫鐵生,這個調查結果讓溫軟玉有些手足無措。
寧拙一時之間,也陷入沉默當中。
片刻后,溫軟玉苦嘆一聲,打破沉默:“你知道嗎?我甚至不敢讓他們倆在《素問剖心卷》下走一遭。”
《素問剖心卷》能偵辨他人是否說謊,一旦檢測出來,便會斬去生機,十分厲害。
寧拙也嘆息一聲:“我很懷疑,這是內奸在背后搗鬼。”
“這是一個連環計。”
“陳穗、孫鐵生很可能都不干凈,很可能被攛掇動手。”
“屆時,我等要是調查出來,是不是要懲處?殺人抵命是最直白的答案。”
“若我們這樣做了,就是遂了內奸的心愿,等若是他借我倆之手,鏟除了陳穗、孫鐵生。”
“若我們不這樣做,如何服眾?”
“所以,不管我們怎么選,都會造成白紙仙城的人心離散。”
溫軟玉點頭:“雖無證據,但我贊同焦麻你的判斷。”
“和這位內奸斗了幾個回合,我是越來越佩服他了。”
“這人的戰力、謀略都是一時之選。”
“金陽子已死,沈冰也死了,若是我們殺了陳穗、孫鐵生,壯陽院的主要力量都喪盡了。”
“這會對整個壯陽院的士氣造成巨大的打擊。”
說完這話,兩人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這內奸手段過于出色,讓寧拙、溫軟玉都吃癟。明知道可能有線索,但就是不敢查下去。
皆因,他們倆做事,都要為大局考慮。
調查下去,等若自殘。
寧拙撫掌贊嘆:“我們設計,是用金燕叉、忘川府君的大局來逼壓他,這內奸應當是看出來了。所以,才用相同的辦法,反過來逼迫我們。”
“厲害,厲害啊!”
溫軟玉皺眉:“如今該如何是好?”
寧拙思索了一小會兒,攤開雙手:“我選擇隱忍不發。冒然查案等若資敵。”
“但我們仍舊占據主動。”
“只要靈契煉寶陣一日不撤,那么忘川府君那邊,就會對內奸施加壓力。”
“接下來,我們加強對陳穗、孫鐵生的監視。我不信他能屢屢得手,還不露破綻!”
溫軟玉思索了片刻,搖頭苦笑:“也只能如此了。”
陳穗住處。
“什么?!”陳穗怒瞪雙眼,氣得直接將手中的飛信撕碎,“誰人在扮演我的割麥功?意圖陷害我!”
“沈冰已死,競爭金燕叉的最大對手沒了。那有可能陷害我的,就是孫鐵生了。”
“孫家…到底是家大業大,不是我這等孤家寡人能媲美的,竟是準備好了功法,又準備了人手修煉。”
“我偷取的穿心針,就留在沈冰的尸體內。溫軟玉什么時候拿下孫鐵生?”
孫鐵生住處。
仆從稟告完畢,孫鐵生氣得一拍桌子,大吼道:“天殺的陳穗!我丟的穿心針,我記得很清楚,就是當初和他切磋之后,遺失掉的。”
“沒想到我族準備這么充分,都有家老改修了割麥功,都能讓他魚目混珠。”
“讓家族再想想辦法!”
“現在,整個壯陽院內就我和陳穗的希望最大了。若我能奪得金燕叉,必定會大力回報家族的。”
仆從有些猶豫:“沈冰剛死,我們還要出手,不啻于頂風作案啊,大人。”
孫鐵生哈哈一笑,有恃無恐地道:“要讓金燕叉認主,可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金陽子、沈冰都死了,就剩下陳穗這個孤兒。”
“我也是最強有力的爭奪者。眼下仙城正面臨鬼潮災劫,還有地府陰軍在一旁駐扎,虎視眈眈,他們敢對我動手嗎?不怕金燕叉沒有新主人么?”
寧拙回到自己住處,再次展開修行。
四件元嬰級別的寶物輪番施展,已讓寧拙的魂魄底蘊逼近八十萬人魂的程度,可謂進步兇猛絕倫!
“老大,你真的不用此法修煉魂魄嗎?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寧拙忍不住,又通過人命懸絲勸說孫靈瞳。
孫靈瞳毫不猶豫,再次拒絕:“小拙,你不要勸了。我卡在最后階段,臨近金丹。等升上金丹,再去做這番苦功,也不遲!”
“嘻嘻。”
“你瞧誰來了?是你那小女友呢。”
寧拙乃是人命懸絲之主,自然知曉孫靈瞳的境況。
他現在身處陰兵大營之中,但靠近外側。
寧拙借助孫靈瞳,見到有一股修士趁著夜色,直接沖營,不由暗暗吃驚,這伙人膽量不小。
“跟我沖!!!”青掩一馬當先。
他的女兒青熾緊隨其后。
此前,白紙仙城一方只會出動小股人馬,去消滅忘川陰軍的斥候等外派小隊,從未有過直接沖營的舉動。
因此,忘川陰軍被一次沖擊,打得猝不及防。
等到他們糾集了隊伍,反撲過來時,青掩等人已經大鬧一番后,揚長而退了。
青熾殿后,雙掌一推,爆發出一波青火。
青火下,無數陰兵慘叫著,盡皆消亡。
孫靈瞳目睹此景,吃了一驚:“小拙,你這小女友戰力不俗啊。光這一手,已是金丹級數的手段了!”
凱旋的路上,青熾對自家父親傳音:“爹,你可別忘了,我全力出戰,你就支持我再去找焦麻的。”
青掩冷哼一聲:“我說的是立足功勞!”
青熾摩拳擦掌:“區區功勞,我立就是了,不難!”
這一夜,忘川陰軍在忐忑中過去。
寧拙在忘我的修行中過去。
壯陽院在平靜中過去,然后在清晨,驟然騷亂起來。
“死人了,死人了!”
陳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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