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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一群蜂窩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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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兒原來就是一片大菜地啊,我記得很清楚。”

  陸啟明站在街道邊,給李懷德等人示意道:“當初建的時候我們還來勘查現場來著,記憶猶新。”

  “五一年,應該是五一年。”

  他背著手點點頭,確定地說道:“那個時候這里有三條車馬道,就是為了給城里運輸蔬菜的。”

  “那個時候窮啊,沒有錢。”

  陸啟明笑著說道:“奉城市掏了好大的勁才拿出了1200萬元,就要建這個工人村。”

  “五一年開始籌備、規劃和建設,五二年開始安排入住,五七年全部竣工,六年,整整六年。”

  “是吧,于涵,我記得是五年。”

  “是這樣的,陸副主任。”

  于涵站在一側,笑著介紹道:“我還記得您帶著機關隊伍來工地上義務勞動呢。”

  “哈哈哈——”

  陸啟明笑著擺了擺手,道:“以前還行,現在讓我干我也干不動了。”

  “都是三層樓啊?”

  李學武站在街道上,仔細觀察了一下,這里進出的人很多,即便現在是上班的時間。

  樓間距也很大,完全是后世小區不敢想的。

  工人村房屋建筑風格基本一致,就是毛子風,畢竟是上個十年的建筑群了。

  紅磚紅瓦,各種生活設施遍布住宅區內,錯落有致。

  一路上走走停停,看了電影院、糧站、郵局、學校等等建筑設施。

  “都是三層,房屋比較高,不頂腦袋。”

  于涵介紹道:“不過房屋內面積不是很大,是按照工人宿舍標準來規劃和建設的。”

  “現在建成的工人村總體占地面積73萬平方米,建筑面積40萬平方米,共有5個建筑群。”

  他對數據還是比較熟悉的,接著陸啟明的話,給紅星廠一行人做了詳細的介紹。

  李懷德一直都在聽著,看著,并沒有發表什么意見。

  倒是李學武,跟于涵走在李懷德和陸啟明兩人的側面,聊的多一些。

  “當初是根據‘在提高生產的基礎上改善工人的生活’的指示精神才搞起來的工人村。”

  陸啟明漫步在街頭,看著來往的行人,笑著說道:“剛開始是市里拿錢建宿舍,后來其他企業也在這附近建職工宿舍。”

  “嗯,職工集中生活和管理是有優勢的。”

  李懷德點點頭,看了宿舍樓一眼,問道:“市里投建的工人村有多少間宿舍?”

  “建成那一年的數據是兩萬出頭。”

  于涵介紹道:“第一年就分配了三千間宿舍,這個建設速度還是很快的。”

  “那個時候的工程建筑畢竟比不得現在。”

  李學武站在一旁肯定地說道:“尤其是工程機械的應用程度,限制了工程進度。”

  “確實是這樣的”陸啟明抬起頭看了看遠處的建筑,笑著說道:“那個時候還是肩挑手扛呢。”

  “要不怎么說是磚瓦結構呢。”

  李學武走到宿舍樓下,看了看地基和墻壁,完全是磚瓦房的建筑結構特點。

  這不是后世的板樓,實打實的紅磚和水泥,真正的實心工程。

  “你們呢?”陸啟明看向李學武問道:“聽說你們廠也在籌備建設工人村?”

  “嗯,是這樣的,不過占地沒有這么大。”

  李學武笑著介紹道:“我們規劃的宿舍樓是六層,且樓間距要仔細一些。”

  “包括居民區花園和配套設施,還要更細致化。”

  “畢竟是京城嘛,我們是比不上的。”

  陸啟明笑著說道:“就算我們想搞綠化,搞園區,可種樹種草,一年景,到冬天基本就凍死了。”

  “再有就是資金有限,這里的生活環境你們也看到了。”

  他跺了跺腳,道:“這馬路牙子以上的地磚還是三年前鋪設的呢,一步到位不可能的。”

  “我們的資金狀況也不是很富裕啊。”

  李懷德示意了前面的樓門口,問道:“方便進去看看嗎?”

  “當然,我來安排一下。”

  于涵應了一聲,回頭給秘書說了幾句,有工作人員提前進了樓道。

  “搞這么大的工程,尤其是容納2萬戶職工居住,困難還是很大的。”

  陸啟明介紹道:“當初規劃圖紙拿出來的時候,我們也都看見了,說實話,嚇了一跳。”

  “35個托兒所、2個幼稚園、10所小學、1所初中。”

  他顛了顛手,道:“光是教育基礎,就投進了不知道多少。”

  “這個還是必須的,教育投入多少都值得。”

  李懷德見于涵站在門口示意,便率先走了過去。

  陸啟明請了李學武一起,就他們幾個人進了樓道。

  外面看大樓很寬敞,樓道走廊倒是也不窄。

  秘書已經協調好了一戶工人家庭,住戶門敞開著。

  “不好意思,打擾了。”

  李懷德在于涵的邀請下進了屋,先是給女主人客氣了一句。

  女主人穿著一身格子襟衫,懷里抱著個不到一歲大的孩子。

  應該是有秘書提前跟對方講清楚了,知道這是來了領導調研,顯得很是拘謹。

  李學武隨著陸啟明一起進了屋,四處看了看。

  居住的痕跡很是明顯,墻壁刷的白灰,已經變得斑駁了。

  一進門的屋角處有個火爐子,從墻壁到屋頂,熏得黑漆漆的。

  左邊是廚房,徑直往里走才是二十平米的堂屋。

  沒有后世客廳、臥室和餐廳的設計概念,就是普通的宿舍。

  臥室兼著客廳和餐廳的作用,沒有炕,有鋪頭床,墻角有紅木柜子,墻上還掛著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不都是這一家人的,還有的,看來是很崇拜的。

  相框下面是張座柜,柜子上擺著精致的茶杯和暖瓶,一臺收音機用白沙布遮蓋著頂部。

  茶杯都是帶托碟的,不過只有一對,顯然是結婚時置辦的。

  “您做,我給您倒水。”

  女主人抱著孩子,不知道該怎么招待他們了。

  這工人村建成后,確實是有不少領導來看的。

  但是,沒來過他們家,都是去的先進工人家庭,或者有組織關系的家庭。

  這還是頭一次見著有領導來這邊樓群的。

  她也是聽說了,來的是省里的,客人是京城的,說是要看看房子,看看生活。

  “謝謝,別忙活了,我們就是看看。”

  李懷德笑著擺了擺手,道:“打擾您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他觀察著房屋的環境,心里暗暗思考著,與李學武拿給他看的,紅星廠的住宅規劃圖紙。

  還是有本質區別的,至少從李學武給出的圖紙上來看,是要比這里實際看到的規整許多。

  無論是功能區域設計,還是房屋面積規劃。

  他們看了一圈后,由著女主人的邀請坐在了椅子上。

  李學武笑著逗了逗那個瞪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們的孩子。

  沒想到小孩子不認生,張開手就奔著他,想要他抱。

  “哈哈哈——”

  于涵笑著打趣道:“看來還是李副主任面善有孩子緣啊。”

  “這么說的話,孩子是不怕我的。”

  李學武笑著抱起孩子逗了逗,并沒有太過分,孩子的母親很緊張,怕他年輕摔了孩子。

  李懷德笑著介紹道:“李副主任家也有個小孩子,三個多月了吧。”

  “是,剛到三個月。”

  李學武顛了顛孩子,問道:“這孩子可真胖,怕不是得有十六七斤了。”

  “看來咱們奉城的工人水平高啊。”

  李懷德看過這家庭的布置了,雖然家用電器只有寥寥幾件,但在工人家庭里,算是不錯的。

  于涵介紹道:“畢竟占著重工業的基礎,工人的收入水平是很穩定的。”

  “這樓里的配套設施齊全嗎?”

  李懷德看向女主人,問道:“水、電、煤氣、電話、垃圾處理等等。”

  “這個…”

  女主人被李懷德問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有些遲疑地看向了于涵。

  陸啟明倒是很爽快,擺手示意道:“沒關系的,有什么說什么,直接說就行。”

  “哦哦,我也不知道該咋說。”

  女主人猶豫著說道:“水是自來水,吃的是水塔的,有供應時間段。”

  “電還是能保證的,一個月停電的次數不是太多,少有的幾次吧。”

  “煤氣我們是有的,能在樓下換,我們家有的時候會用煤氣燒火做飯。”

  “不過煤氣做的飯不香,只是著急了才用。”

  “剩下的話,電話我不知道,垃圾都是每天早晨樓下統一收,有垃圾箱。”

  她回答后,有些謹慎地看了看于涵,剛剛就是這位領導跟她接觸的,也不知道自己說錯話沒有。

  “電話主要是以明線為主,能通到傳達室一級。”

  于涵主動補充道:“水按時段供應是為了確保節約用水,且防止居民忘記關水龍頭。”

  “電這個沒辦法,統一調度,給就有,不給就沒有”

  他無奈地說道:“我從電力那邊了解到的情況是,白天保工業,晚上保生活,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至于說煤氣嘛,我們家也是這種情況。”

  于涵抱著胳膊,道:“我媳婦兒有的時候也說煤氣炒菜不香,還是柴火鍋好一些。”

  “我們是想實現煤氣管道鋪裝進戶的。”

  李懷德示意了李學武這邊,道:“李副主任,咱們廠當時的設計有這一項,對吧?”

  “有,所有宿舍樓全覆蓋。”

  李學武介紹道:“包括煤氣、電力、電話、暖氣、自來水,在設計之初就備好管道了。”

  “我們廠準備獨立運營電力、電話、暖氣和自來水,所以這一部分李主任比較關注。”

  “我們廠占了一個便利。”

  李懷德接著李學武的話往下說:“暖氣可以連接廠里的鍋爐,不用居民自己燒爐子。”

  他指了指門口的火爐子說道:“按照消防條件來說,我們廠準備控制一下火災的危險。”

  “這是有必要的,如果有控制條件的話。”

  陸啟明認真地說道:“我們其實也想控制一下的,但沒有那個基礎。”

  “嗯,我們畢竟后知后覺嘛。”

  李懷德笑著說道:“有大把的經驗可供學習。”

  “應該說是互相學習。”

  陸啟明笑著隨李懷德一起站起身,同那位女主人握了握手,道了謝。

  李學武則是逗了逗那孩子,問他跟叔叔走行不行。

  小孩子不會說話,但在李學武的懷里很乖,今天家里來了很多人,他在看熱鬧呢。

  將孩子還給了女主人,李學武也同她握了握手,道了謝意。

  女主人連聲客氣著,送了他們出門。

  再看見門口站著的一群白襯衫,她還驚訝來著。

  這些人的穿著是跟剛剛屋里來的兩個京城領導一樣的。

  這兩人給她的印象是客氣、禮貌、有文化。

  客氣、禮貌能看得出來,感受的出來,有文化是怎么看出來的?

  很簡單,他們說的話,她能聽得懂。

  她愛人給她說過,有文化的領導,尤其是有能力的領導,講話都很容易聽懂。

  那些個故弄玄虛,咬文嚼字的才是假把式。

  她也是工人,只是在休產假。

  見識一定是有的,但看這京城來的領導到底想干啥是不知道的。

  難道就為了給工廠蓋宿舍,特意從京城跑到東北來學習?

  從宿舍區出來后,紅星廠一行人在陸啟明的陪同下又看了學校和管理處。

  一上午的時間很緊湊,他們看的又不是一個地方,所以時間過的很快。

  看得出來,陸啟明對紅星廠很上心,中午也陪著他們一起用餐來著。

  下午是陸啟明主持召開的工業座談會。

  一些奉城的重工業企業,以及遼東其他地市的工業企業代表也有來參會。

  但大企業沒有,陸啟明也用不著幫他們牽線搭橋。

  李學武通過觀察座談會上的代表發言就能看得出來,陸啟明是想給遼東工業帶進來一條鯰魚的。

  可能通過鋼城工業有了紅星廠的投資而變得繁榮后,他便想到了擴大這種影響力。

  如果有紅星廠帶頭,從關外引入更多的先進管理和訂單需求,那對遼東工業是個很好的助力。

  當然,遼東工業發展的很好,也很繁榮。

  但在大企業,壟斷型企業的背景下,他們發展的自然很好。

  可是,很多新成立的企業,或者發展緩慢的小企業,還是存在著諸多的問題。

  大企業不用帶,不用管,他們自己能搞好生產。

  可是小企業不行,稍稍不注意就走偏了,走死胡同去了。

  如果能在遼東豎起一個標桿,哪怕是這一次給一機廠保媒不成,退而求其次,把紅星鋼鐵廠的模式宣傳一下。

  只要有了學習的方向,尤其是從紅星廠這種規模的企業開始發展的,完全有學習和復制的可能。

  不用說多了,有二十家企業能跟紅星廠學個一招半式的,出來兩個紅星廠這樣的企業他就是賺的。

  而且是大賺特賺。

  紅星廠千里迢迢的跑到鋼城來投資建廠,那鋼城本地,或者遼東工業就建不了廠?

  說白了,還是資源占有和分配的過程。

  紅星廠先在鋼城搞汽車工業,那以后鋼城就不會再有汽車工業了。

  甚至影響到鋼城周邊的幾個城市,也不會再有較大的汽車工業了。

  人才有富集的趨勢,工業也有富集的趨勢。

  紅星廠來鋼城,不就是看重這里的工業基礎嘛。

  座談會上,紅星廠這邊由李學武做了關于工業管理和供應鏈管理的經營分析。

  這也是陸啟明特別要求的,想讓這些企業聽聽,工作應該怎么搞。

  在其他代表發言的時候,李學武也是認真地在做著記錄,同時也在會議給出的文件上標注了這些工廠的信息。

  看見他如此重視,后面發言的企業負責人態度端正了許多,也嚴肅了許多。

  是在最后,主持會議的陸啟明講到了在他們發言的時候,時不時提問的這位李副主任就是紅星廠負責協調工業和貿易發展的負責人。

  他開玩笑地說,如果能搭上李副主任的關系,那以后訂單就像雪片似的飛來了。

  這話其實也不算夸張,如果能拿到供應鏈的訂單,可不就是發財了嘛。

  因為時間的限制,座談會是在下午火車到站前一個半小時結束的。

  給了紅星廠一眾人收拾行李的時間,也給了一行人登車,前往火車站的時間。

  陸啟明很講究,一直送了他們上站臺。

  紅星廠的那節公務車廂就隨同列車掛載在了最后。

  登車前,李懷德和陸啟明站在站臺上有了一段簡短的交談。

  “我還是很誠心地邀請紅星廠來奉城參與工業建設。”

  陸啟明誠懇地說道:“我更希望紅星廠能給遼東工業帶來一些不一樣的機遇。”

  “關于一機廠,能給出的條件我們都可以談,這絕對沒有問題。”

  他看著李懷德和李學武兩人說道:“我們的目的就是交學費,學本領,學知識。”

  “昨晚上劉作棟跟我說了,一機廠現在值340萬,我跟他說,340萬是咱們自己估的價。”

  陸啟明伸出兩根手指頭,說道:“我給他還了個價,這個數,如果紅星廠覺得可以談,一切都有我。”

  “包括技術、土地、固定資產和人事處理權限嗎?”

  李學武直接開口接過了話頭,直言不諱地問道:“兩百萬接手一機廠,我們還需要付出什么代價?”

  “我說了,李副主任,所有的都可以談。”

  陸啟明認真地擺了擺手,道:“哪怕你們覺得兩百萬多了,也可以談,沒問題。”

  “技術、土地、固定資產,這是必然要包括在內的。”

  他看著李學武說道:“人事處理權限這一點,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能說的是,你要誰,不要誰,都可以談,你列人事清單,剩下的交給我來協調。”

  因為距離發車的時間越來越近,陸啟明也不敢耽誤時間,他伸出手同李學武握了握。

  “我知道紅星廠投資一機廠有諸多的顧慮,但也請紅星廠給我們一個機會,證明自己。”

  “領導,我跟董主任那邊協調一下呢?”

  李學武看向李懷德建議道:“請煉鋼廠組織考察和談判隊伍跟一機廠對接一下?”

  “地域管理限制能優化,人事管理限制也有一些優勢,主要是上下游產業能對接得上。”

  “以煉鋼廠的名義組織收購和兼并對吧?”

  李懷德想了想,在陸啟明關注的目光中點點頭,看向對方說道:“那就先這么說,等我到了鋼城同文學同志談一下。”

  “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

  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陸啟明終于放下了心,再次與李懷德握了握手道:“歡迎你常來奉城做客啊。”

  “這是一定的,遼東工業和奉城工業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之處呢。”

  李懷德謙虛地笑了笑,再與陸啟明道別后,由著對方送上了火車。

  紅星廠的考察和調研團隊早就從另一頭的車門上了車,現在站臺上只有陸啟明一行人了。

  站在車廂門口執勤的列車長很謹慎地安排著列車員做服務和引導工作。

  剛剛在車廂門口,她是聽了一耳朵的。

  這些白襯衫應該是企業來的,只看他們手里拎著的皮包上還有小的金屬標志銘牌。

  再一個,白襯衫胸口處還有標志性的徽章。

  這倒是很特殊的,她很少見到有這么統一著裝的企業,也很少有這么牛的企業需要這么大的干部送。

  開口談的都是兩百萬的工作,聽起來著實震撼。

  不過她聽到的只是冰山一角,紅星廠在遼東工業的投資又豈止兩百萬。

  而紅星廠能給遼東工業帶來的產值恐怕兩千萬都打不住。

  所以,遼東主管工業的副主任陸啟明親自送他們到車站,就不那么過分了。

  或者說,其實是陸啟明緊追不放,咬著他們不撒口,勢必要盡最大的可能把紅星廠啃下來。

  留住紅星廠,就意味著給奉城中小型工業引進了一顆火種。

  看著列車緩緩啟動,陸啟明一行人在站臺上揮了揮手,送走了紅星廠一行人。

  直到列車的身影消失不見,陸啟明這才回過頭,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于涵則是笑著說道:“這塊骨頭真難啃,是吧?”

  “豈止是難啃啊,硌牙。”

  陸啟明灑然一笑,微微搖頭道:“當然,人家成功轉型并發展絕對是有原因的。”

  “這一點我認同您的觀點。”

  于涵點頭附和道:“昨天我第一眼見著那個李副主任,我就覺得這人表面斯文,實則匪氣過重。”

  “你看他說話和氣,滿臉的兇相,卻禮貌客氣,可只要一說到工作,那必然是鋒芒畢露,殺氣騰騰。”

  他陪著陸啟明往車上走,玩笑似的說道:“劉作棟比他大了快兩輪了,但實際上完全不夠他殺的。”

  “昨晚您也看見了,底氣都打沒了,那磕兒嘮的,那談話的節奏掌握的,真是看不出年齡來啊。”

  “還有一點”陸啟明上車前點了點他,道:“人家這老李和小李的配合很是默契啊。”

  “這一點我也發現了。”

  于涵等陸啟明上了車以后,這才從另一邊跟著上了車。

  他關了車門子說道:“你看喝酒的時候就知道,人家那配合打的,有攻有守,默契度很高的。”

  “哈哈哈——!”

  陸啟明給秘書示意了一下,隨后給于涵說道:“一機廠真能談下來,以后見面的次數還有很多呢。”

  “您要這么說,我還真就不服氣了。”

  于涵笑鬧著說道:“回頭我得踅摸踅摸,我還就不信了,機關里沒有一個比他能喝的?”

  “好,五斤打底,差點嚇著我。”

  陸啟明抬了抬眉毛,道:“我讓機關數了數,他一個人就喝了五斤多,還不算倒酒和敬酒的。”

  “說酒桶都不足以形容了,酒缸吧,真神人也。”

  “關鍵人家喝不醉呢。”

  于涵微微搖頭道:“我跟胡可副主任聊了一下,人家正經的有關系,有能力的青年干部。”

  “咱們看人家是年輕有為,人家在京城也是出類拔萃。”

  “是嘛——我就說的嘛。”

  陸啟明拍了拍膝蓋,道:“要京城遍地都是這樣的,我是說啥都不信的。”

  “真有實力的那種,胡可同志連夜打電話確定的。”

  于涵正經地介紹道:“轉業前就拿到了一等功,轉業后又拿到了五一勞動模范。”

  “在工業安全、保衛和工安專業領域,人家還是專家級的人物,正經出過書的。”

  “哎呦,我還真不知道。”

  陸啟明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叫什么,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啊!”

  “對不對?哈哈哈——!”

  紅星廠考察和調研團隊,從上車這一刻起,考察職能就結束了。

  剩下的只能說是調研了,畢竟接下來只是內部工作。

  不過,為了能有跟紅星廠更多的接觸機會,也是展示服務意識,鋼城工業負責人王璐、工業局的劉立新也上了車。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心思,鋼城工業的人多等了一天,營城工業的人也多等了一天。

  即便知道紅星廠一行人沒有往營城造船廠調研的意向。

  可是,當李懷德在車上會議室招待了他們用晚餐,并討論了兩個工業基地的實質工作后,他們還是覺得留下對了。

  相比于在省里開的那種范圍性質的會議,他們更傾向于坐下來,關起門來慢慢談。

  畢竟肉都已經在自己碗里了,怎么談不是談。

  去奉城談,紅星廠的資金落在奉城,跟他們有什么關系。

  反過來想,奉城一機廠拿走了紅星廠的200萬投資,就是他們的損失。

  想要機械廠,想要機床廠,他們市里也有啊。

  要說比不上奉城一機廠的規模,組五個,一起比!

  你要說紅星廠在兩個地區的投資已經夠多的了。

  可誰又會嫌棄資金落地更多呢。

  李學武也是從雙方溝通和交流過程中側面地了解了一下紅星廠兩個企業的經營狀況。

  這種站在宏觀角度上來看企業管理,尤其是借鑒第三方中肯的建議是很有必要的。

  就在李學武跟王璐和葛平交談的時候,李懷德也是在認真地聽著。

  這是他順路來鋼城調研的重要目的。

  可以這么說,鋼城未來在紅星廠的產業布局中會越來越重要。

  作為實際上的重工業生產基地,未來紅星廠在這邊的投資也會越來越多的。

  現在在建的幾個項目,都是李懷德關注的重點。

  尤其是站在工業管理的角度,他也想聽聽王璐和葛平是如何看待紅星廠的。

  兩人當然是站在服務者的角度更多一些,要說管理者,其實是,也不是。

  目前,屬地管理并不是很規范,紅星廠在鋼城和營城的企業還是歸紅星廠自己管。

  尤其是紅星廠升級在即,未來更是紅星廠自己管理了。

  當然了,目前國稅和地稅的系統劃分還是比較復雜,計劃經濟時期,工廠還是屬于組織的,屬于集體的。

  這也給了紅星廠更足的底氣跟地方來溝通和協調。

  晚餐會結束后,鋼城工業負責人王璐問了李學武一個問題。

  “紅星廠有沒有在鋼城建設工人村的計劃?”

  “其實在我們的規劃定義中,職工宿舍和工人村是兩回事。”

  李學武看了李懷德一眼,見他示意自己來回答,便給王璐做了解釋說明。

  “我們上午參觀的工人村,其實是我們定義中的職工宿舍,只不過因為工人家庭而具有了村的屬性。”

  “但是,我們廠在規劃中定義的工人村實際上是職工住房,是具有產權價值的。”

  他雙手攤開,道:“我們也有職工宿舍,免費供給單身職工居住,好幾個人一個房間。”

  “但規劃中的工人村不是,是以家庭為核心設計的居住權房屋,是需要置換和購買的。”

  “置換和購買?”王璐有些詫異地問道:“難道你們廠不給工人解決住房問題嗎?”

  “解決,職工宿舍,多人間。”

  李學武直言道:“我們現在還有夫妻間,但未來不會有了。”

  “未來想要獲取房屋,只能有兩種途徑,一個是以現在房屋與廠里置換樓房。”

  “另一個則是以工齡、貢獻、身份等因素,折算優惠,再補償購房款得到樓房。”

  “當然,在這里要明確的是”李學武強調道:“這些住房歸屬于工人自己,不是廠里的。”

  “而廠里也會執行另外一套方案,也就是你提到的分房。”

  李學武介紹道:“我們會保留一定比例的房屋資源供給優秀職工,或者困難家庭。”

  “但這些房屋的使用權和所有權不歸職工所有,需要按照廠里的統一要求來調度。”

  “房屋所有權這個概念適應于樓房嗎?”

  王璐有些好奇地問道:“如果工廠搬遷了,或者變更了,出售了,這些房屋怎么辦?”

  “所以我說工人村和職工宿舍是兩碼事。”

  李學武笑著看了一眼李懷德,解釋道:“我們的生態工業區是分開的,工業是工業,住宅是住宅。”

  “工業怎么變換形式和所屬,住宅是不受影響的。”

  他攤了攤手,對王璐說道:“所以,未來紅星廠在鋼城也好,在營城也罷,都會建職工宿舍,不會建工人村。”

  李學武知道王璐問這個問題的目的。

  建工人村,就意味著紅星廠的職工要落戶鋼城,同時也會從鋼城不斷吸納人員進廠。

  即便是你擁有自己的教育培訓體系培養職工,可你能擋著職工結婚生子嗎?

  不需要多少年,只要紅星廠里的京城職工娶了鋼城的老婆,紅星廠就得解決這部分的就業壓力。

  建宿舍就不一樣了,臨時居住場所,工人的心態也是臨時的,就算處對象都不敢。

  京城的工人還是回京城,鋼城的工人還是回鋼城。

  王璐對李學武的回答是有些失望的,她還以為鋼城有機會接納京城的工人呢。

  這一點李學武實在是不敢答應她,現在京城戶口已經很特殊了,要是以后,這皮可有的扯了。

  后世有接觸過特殊工廠的人都清楚,明明在A省,這個企業都經營了幾十年了,有自己的學校和服務。

  但是,這個企業的人一說話,或者一拿身份,都是B省的,或者就是B市的人。

  他們可能一輩子都沒去過B市,但受B市管理,算B市的人。

  就連廠區所屬的土地都算是B市的。

  紅星廠現在就是這種情況,跟鋼城要地,跟營城要地,這些土地算起來,是紅星廠的。

  紅星廠未來走的會很高,它的總部在哪里,這一片土地就屬于哪里的。

  所以說,為了以后大家都好,李學武根本就沒想過把京城的工人遷到鋼城來落戶。

  真要這么干了,不用多,二十年,罵他祖宗的人天天都得有了。

  搞什么工人村,建它三十棟宿舍樓不香嗎?

  有意愿在鋼城搞對象安家落戶的,那他管不著。

  你自己愿意的,老丈人相中了,兩個人在鋼城結婚了,這很正常的嘛,不算倒插門。

  但以后,享受不到京城的紅利了,他們就是想罵,也罵不到李學武的頭上。

  罵什么?

  罵李學武當初沒有阻止他搞對象結婚?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周亞梅是聽見李學武的電話,一直在等著。

  電話是昨天打來的,李學武也沒說準。

  “剛忙完,孩子睡了?”

  李學武將手里的包遞給了來接的周亞梅,看了一眼樓上。

  “怕你不來,我沒敢告訴他。”

  周亞梅把他的包放好,看著地上剛剛秘書和司機送進來的箱子道:“我們不缺什么的。”

  “奉城送的,我懶得往回拿了。”

  李學武在門口換了拖鞋,往邊往客廳走,邊問道:“有熱水嗎?想洗個澡。”

  “燒好了,知道你要用。”

  周亞梅幫他把鞋撣了土放進鞋柜里,這才跟著進了客廳道:“現在洗嗎?”

  “嗯,我一坐火車就覺得出汗油。”

  李學武晃了晃脖子,坐在了沙發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溫度剛剛好。

  “奉城到鋼城,這才幾個小時啊?”

  周亞梅走到他跟前示意道:“襪子給我,褲子用不用洗?”

  “襪子洗洗得了,褲子不用。”

  李學武有些疲憊地躺在了沙發上,說到:“我帶了換洗的衣服,足夠用的。”

  周亞梅幫他脫了襪子,去衛生間放了熱水,這才回來叫他。

  “在奉城很累嗎?怎么這個表情?”

  “應付一群蜂窩煤,能不累嘛。”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示意了衛生間問道:“一起嗎?幫我搓搓背。”

  “你先去洗,我收拾一下。”

  周亞梅推了他,轉回身先去玄關收拾了李學武帶來的土特產。

  這個時候正是各種時鮮下來的時候,所以那箱子里不乏有各種時令水果和干果,還有各種罕見的食材。

  以前付海波倒是經常往家里搬運這些東西,她是認得這些土特產價值的。

  吃付海波帶回來的那些東西提心吊膽,但收李學武的這些東西,卻一點都不害怕。

  不是李學武比付海波更有能力,混的更好。

  而是李學武比付海波更謹慎,更珍惜羽毛。

  許寧在鋼城任職一年多,可能猜到了李學武跟她的關系,可愣是一回禮都不敢送這來。

  李學武也從來不會讓她經手收任何人的錢財和禮物。

  喜歡吃什么,用什么,不用她說,京城那邊打招呼,李文彪都給她送家里來。

  李學武今年來的次數少了,可送來的東西一點都不少。

  收拾好了門口的這些東西,她也是出了汗,臟了手,正好去了衛生間。

  “能待兩天啊?”

  周亞梅先是幫他洗了襪子和內衣,這才進了浴缸里。

  李學武跟大爺似的支棱著躺在那閉目養神,嘴里含糊地說道:“不一定,看情況,有重要的工作要談。”

  周亞梅看了他一眼,道:“彪子還說要跟你談工作呢,說是明早來。”

  “嗯,他是不會放過我的。”

  李學武點點頭,睜開眼睛,看著對面說道:“咱倆先談談工作吧。”

  他笑著把周亞梅拉了過來,道:“談一談緊抓緊抓人事和經濟兩個基本點,嚴防死守堵住一個協調漏洞吧。”

  周亞梅就知道他嘴里不正經,嗔道:“要不要談談緊握一個核心思想不動搖,創建魅力四射新工業?”

  “還是你懂工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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