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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尸山,血海

熊貓書庫    劍道余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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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這么不講道理。

  不久之前,怨鬼嶺初逢,兩人還是敵人。

  但如今,至少已算是半個盟友。

  鳩王爺要殺謝玄衣,同樣也要殺敖嬰!

  “崇龕和鳩王爺,一定也會踏入此地。”

  謝玄衣平靜道:“我們得加快速度。”

  “…好。”

  敖嬰心有余悸地點點頭。

  接連大戰,她體內精血被鳳眸吸噬不少,但她知道被鳩王爺和崇龕追上的后果,雖然腳步虛浮,卻也跟上了謝玄衣步伐。

  “這大月國皇族,倒是底蘊豐厚。”

  敖嬰打量著古國皇宮,忍不住感慨。

  這座千年皇宮,極盡豪奢,散發著金燦光芒,哪怕是這些雕紋古文的巨柱,隨意拆走一根,都能夠在外面拍出天大價格。

  “俱往矣。”

  謝玄衣輕輕吐出三字。

  大月國皇族,早就死盡了。

  他將這古國的滅亡歷史,緩緩說給敖嬰。

  妖女聽得很認真,她踏入這古國,最初只是為了伏殺謝嵊三位人族圣子,汲取骨血,搶奪造化。

  她并沒有看到所謂的古戰場幻夢。

  后來機緣巧合,發現了那座龍文大陣,敖嬰這才意識到…大月國曾經發生過一場與龍裔相關的慘烈大戰。

  “所以…”

  許久之后,敖嬰皺眉問道:“這古國國主亓帝,為了晉升真仙,想要煉化整個國度的子民,這才導致這座城池,如此多怨念匯聚,形成離魅?”

  外面的怨鬼嶺。

  只是大月國殘念投影的一小片戰場罷了。

  謝玄衣道:“可以這么說。”

  “那她呢?”

  這句話,敖嬰并沒有直接開口,而是小心翼翼送出一縷神念,傳音詢問。

  她很好奇,青鯉的身份。

  “她當然…不是離魅。”

  謝玄衣猶豫了一下,平靜傳音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誰。我帶她來大月井,就是為了尋找身世之秘。”

  敖嬰笑了笑,不再多問。

  她心底門清。謝真這家伙對自己說的話,不能全信,必定是半真半假。

  這小啞女的身份。

  只怕與那龍裔大有關聯。

  “所以,晉升真仙…需要付出這么大的代價么…”

  敖嬰話鋒一轉,嘆聲道:“九百萬生靈,全都祭煉,得是怎樣震撼的畫面?”

  話音落地。

  兩人停住腳步。

  謝玄衣低頭,腳下水流緩緩流淌,但面前卻是憑空出現了一座虛無壁壘。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點頭。

  敖嬰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謝玄衣伸出手掌,按在虛無壁壘之上!

  層層疊疊劍氣堆積,殘缺滅之道則匯聚成一點,就此爆發!

  咔一聲!

  虛空壁壘綻出裂紋的那一刻,謝玄衣皺起眉頭,他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味…這面虛無壁壘像是封鎖著尸山血海,被擊碎剎那,便有猩紅血光溢出!

  “嗤”的一聲。

  謝玄衣伸手捂住青鯉眼睛,同時祭出劍氣,將其化為光火大日,千絲萬縷匯聚合一,緩緩飄搖而起!

  虛空壁壘被徹底擊碎。

  滾滾猩紅之海,從壁壘破碎高空落下。

  青鯉面色很是難看。

  她沒有好奇張望,但濃郁刺鼻的血腥氣味,還是讓她猜到了外面的大概景象。

  即便是習慣打殺的敖嬰,此刻神情也有些蒼白。

  無數尸骸,堆砌成山。

  那座虛空壁壘,并不是阻擋“來者”。

  而是阻擋尸骸墜落。

  這些尸骸密密麻麻堆積在一起,猶如一座高山,壁壘破碎的那一刻,這座高山開始傾塌,第一具尸骸墜落,掀動了第二具尸骸崩裂…整個過程猶如雪崩,謝玄衣的劍氣光火高舉在上,撐開周圍三尺清明蒼白。

  但下一剎。

  無數尸骸便紛紛墜下。

  這場“雪崩”,直接將三人淹沒。

  噼里啪啦的墜打聲音,密集如雨水,聽起來極其沉重。

  敖嬰躲在謝玄衣劍氣屏障之中,她神色復雜,又驚又畏地看著這個眼前人族少年。

  最初相見,她只以為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族劍修。

  可現在她不這么認為了…

  尸山血海,翻涌而下。

  一縷劍光,從中劈開。

  這一襲黑衫的年輕開海者,自始至終氣定神閑,若是換做自己,當真能做到如此鎮定嗎?

  這一剎。

  敖嬰發自內心懷疑,這謝真是不是殺過很多很多人,所以在見到這么一座巍峨尸山,崩于面前,還能做到無動于衷。

  半晌之后。

  “雪崩”結束。

  尸山依舊在,只不過墜下的那些,被劍氣絞碎,成為了腳底的血海…

  “好了。”

  謝玄衣平靜說道:“前面就是路。可以繼續了。”

  這座尸山,被劈出了一條相對狹窄的小徑。

  “你…當真是人么?”

  敖嬰神色復雜,緩緩吐出這么一句話。

  “如假包換。”

  謝玄衣淡然回應:“你一個妖,怎么會問這么無聊的問題?”

  敖嬰沉默片刻,誠懇說道:“我從沒見過你這樣的怪胎。”

  “怎么,我應該被嚇得動彈不得么?那樣你會覺得更開心?”

  謝玄衣一只手捂著青鯉眼睛,他袖袍中劃出一張符箓,元氣點燃,擴散籠罩在青鯉面部,這符箓叫“凈氣符”,也是道門最低階的符箓之一,可以隔絕污穢氣體,青鯉面色依舊蒼白,但整個人狀態好了許多…如果不是符箓遮掩氣息,只怕小家伙當場就會嘔吐出來。

  他緩緩走入尸山之中。

  敖嬰連忙跟上。

  劍氣屏障的范圍很小,謝玄衣并不想浪費元氣,所以留給妖女的空間并不多。

  兩人側著身子,貼著尸山走過。

  敖嬰看著一枚枚頭顱,一張張扭曲面孔,心情復雜到了極點。

  雖然妖族生性嗜殺,但也是趨吉避兇的。

  平日里。

  沒幾位妖修,會跑到古戰場找晦氣。

  這么多“死人”放在眼前。

  即便是她,也感到了晦氣。

  “這些人死了很久了。”

  謝玄衣在前面走著,尸山很長,他觀察著這些死者,得到了一些信息:“他們尸體早該腐爛,但卻被道則之力保存起來…這座井底洞天,似乎已經有了一座完整的規則,可以凍結時間,凝固他們的尸骸。”

  “這是什么意思?”

  敖嬰挑了挑眉:“當年的亓帝不會沒有死吧?”

  “死肯定是死了。”

  謝玄衣平靜道:“但這種級別的存在,往往可以留下神魂…這井底洞天的道則既然可以封存皇宮,保存尸骸,便一定是為了滿足更強大者的欲望而存在。”

  他不知道,當年大月國國主亓帝,抵達了何等境界。

  但玄水洞天里的初主,不會在亓帝之下。

  初主能留下那么一道具備意識,神覺的神魂殘身。

  亓帝,也可能留下。

  “這些人,就是被祭煉的生民?”

  敖嬰不忍去看。

  謝玄衣反而停下腳步,他伸出手掌,輕輕觸碰著一顆干枯頭顱。

  神念掠去,空空蕩蕩。

  無法讀取魂海。

  但也無需讀取魂海…

  這副空蕩軀殼,符合那場大戰最終的結局。

  大月國生靈被祭煉,肉身落入大陣,怨魂升上虛空。

  “很顯然。這里就是亓帝用來飛升的大陣。”

  謝玄衣垂下眼簾,緩緩說道:“或許…再走片刻,我們就能看到當年‘伐龍之戰’的真相。”

  他緩緩抽回那枚搭在死者頭顱上的手掌。

  “姓謝的。”

  敖嬰終于忍不住了,她十分認真地問道:“你是不是殺過很多人?”

  這個問題,謝玄衣不是第一次聽到了。

  他輕嘆一聲,陷入短暫的回憶之中。

  當年,四境之中,無數人都說。

  大穗劍宮,出了一位殺胚劍仙,劍道資質舉世無雙,但殺心太重!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自己當年獨自一人,去北國狩妖,去南疆蕩魔。

  殺了多少人?數千,上萬?

  或許堆在面前,也能形成一座小山。

  可與此刻這座九百萬生靈落成的巍巍高山相比,實在顯得太過渺小。

  很難想象。

  真仙二字,會讓一國之君,甘愿犧牲全部子民…

  難道亓帝在這世上,當真就沒有其他留戀?

  謝玄衣的沉默。

  在敖嬰眼中,便儼然是一種回應。

  她對“謝真”的身份,早就產生了懷疑,什么樣的資質,能在十六七歲修成半步陰神?

  想走到這一步。

  似乎只有道門的轉世真人,佛門的涅槃佛子,才能做到!

  又是什么樣的身份。

  可以面對如此尸山血海,神色不變?

  這少年…

  當真是少年嗎?

  “敖嬰。”

  一道很輕的聲音,在尸山盡頭響起,前面就是猩紅肉山的盡頭了。

  謝玄衣忽然開口,這聲音打斷了敖嬰的思緒。

  妖女回過神來。

  “你我簽過神魂之契,大月國內,我不殺伱。”

  謝玄衣平靜說道:“我這人向來言出必行,先前答應你的赤龍氣運,離開之時,也會還你。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從今往后,不會對你出手。”

  這一番話,讓敖嬰后背汗毛炸起。

  她神色陰晴不定地看著眼前少年,精神重新緊繃起來。

  “看得出來,你對我的身份很感興趣。”

  謝玄衣繼續道:“若真想知道答案,你大可以當著我的面猜,只要猜對了,我絕不否認。”

  這家伙有讀心術嗎?怎么會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敖嬰額頭冷汗已經開始凝聚。

  謝真讓她猜?

  她哪里敢猜!

  這家伙說自己信守諾言,可行走妖域多年,敖嬰就沒見到一個真正信守諾言的修士!

  “很好。”

  謝玄衣面無表情道:“看來你也有害怕的事情。既然你怕死,怕招惹我,就不要打聽,不要猜測,有些時候當一個傻子,比當聰明人要活得更久…知曉太多,對你而言沒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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