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棲樂山莊接連遇到錢固然、趙還真、林青霜,彭咸的腦筋一時都有些轉不過來,此刻得知了很多新消息,他越想越覺得錢固然可疑。
在得知高雪娥遇到的怪事后,彭咸曾在蒙芽面前給那位惡作劇的隱蛾做了個心理側寫——
“男性,年齡十五歲到三十五歲之間,體型偏胖,體質偏虛。
從行事風格看其個性似乎比較矛盾,一方面自信、大度,很多事懶得計較;另一方面自戀、強硬,不怕得罪人,不怎么在乎人情世故。”
假如有上帝視角,他會發現自己幾乎已經把黃小胖給揪出來了,可惜他并沒有,又經歷了這么多意外變故,他幾乎已把這茬給忘了。
有時候獲得的信息越多,反而受到干擾越多,距離真相越來越遠。
在彭咸看來,不論如今的隱蛾是誰、或者隱蛾之物落入何人之手,此人應該與何考及高雪娥都很熟,而且很了解術門情況。
怎么看,錢固然的嫌疑就是最大啊。他是望氣門術士、也住在芝麻公寓,而且居然是何考與高雪娥的同事,還是兩個月前剛剛入職的!
假如不是沖著隱蛾,他跑那里當什么小職員?而且很可能已經得手了!
原先的隱蛾是誰并不重要,因為失去了隱蛾之物便不再是隱蛾,關鍵是隱蛾之物如今在誰手中…
今天錢固然主動打招呼“盤道”的時候,彭咸閃念之間也曾懷疑他就是隱蛾,但又覺得不太可能,而此刻想法又變了。
牽扯到兩起命案,苦主已經找上門,連彭咸自己都洗脫不了嫌疑,順勢就打起禍水東引的主意。
彭咸本能地對錢固然就很排斥,不僅因為錢固然今天有意攪局,更因為能窺探人與人關系的望氣術,天然就隱隱克制好操弄人心的興神術。
他潛意識中就有點厭惡望氣門術士。
彭咸將自己的懷疑說了出來,趙還真皺眉道:“這些望氣門弟子平日最好抱團,官官相護很是麻煩,偏偏還擅長察知善惡,不好對付啊…他是什么修為?”
望氣術能窺探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當然擅長分辨善意與惡意。趙還真居然用了一個成語“官官相護”來形容望氣門術士,這就屬于典型的刻板印象了。
在古代,望氣門術士喜歡混跡官場,但是直接當官的并不多,大多屬于幕僚一類,擅長揣摩關系幫人牽線辦事,同時也能利用官方資源幫自己辦事,號稱身在公門好修行。
就算某位官員倒臺了,這些幕僚通常也不受影響,能換個地方接著干。望氣門二階術士之所以被成為掮客,因為他們中的很多人干的就是掮客的活。
望氣門弟子本身也是一張龐大的關系網,遇事可以互相照應,比照同門關系相對松散的興神門,無疑顯得更團結。
到了現代社會,官場的概念范圍大了很多,過去所謂的幕僚如今也進入了官員體系。
不少望氣門弟子仍沿襲傳統,選擇進入公務員系統、國有企事業單位、社會團體等,影響力也不容小覷。
但哪怕在古代,也有不少望氣門弟子并不混官場,而如今像錢固然這樣不混官道、也不怎么抱團搞關系網的人已越來越多。
所以說趙還真對望氣門的評價屬于刻板印象,就像提到觀身門就以為是看病的、提到興神門就以為是討飯的…
聽他這么問,彭咸仔細想了想才答道:“以我判斷,其人頂多是一名二階掮客,否則也用不著費那么多事,還跑到人家單位應聘上班。”
然后有點不放心地補充了一句,“假如他是三階縱橫家,我們剛才講的話,說不定他都能聽見,您并未刻意施法遮掩。”
他們方才說的話,附近的普通人是聽不見的,但擅望氣者亦擅聞音,望氣術一階就被就被稱為窺探者,假如錢固然已是三階縱橫家,當然有可能都聽了去。
趙還真:“你怎么不早說…那家伙人呢?”
彭咸:“咦,剛才還在呢,他果然心里有鬼,見到趙師兄和林前輩就閃了!”抬眼望去,斜對面正在吃烤全羊的那一群人中,已不見了錢固然的身影。
林青霜卻道:“我說的話,沒有什么不可對人言,被誰聽見了都沒關系。倒是趙先生你,懷疑這個算計那個,還不如好好查查你師弟都干了什么!”
彭咸在一旁小聲道:“還真師兄方才的話,未嘗沒有道理。林化雷師弟可能是得到了隱蛾之物,卻被暗中的窺探者發現,因此才遭了毒手。
而梁凱師弟可能是發現了兇手行跡,所以被對方殺人滅口。那人定然已拿到隱蛾之物,成為了最新的隱蛾…”
趙還真擺手道:“猜來猜去甚是無趣!想搞清楚也簡單,只要拿下那個何考,問他是不是曾經的隱蛾?
假如他是,就問清楚隱蛾之物是什么東西、如何使用、于何時何地丟失?假如他不是,也算排除了一個錯誤方向。
至于那個姓錢的,他自稱出自望氣門,也未必真是望氣門的,至少我就沒聽說過這個人,先查清底細再說…”
提到何考的時候,趙還真的態度肆無忌憚,提到錢固然的時候,他卻似欲言又止,可能是因為林青霜在場,有些話不好說出來吧,反而先質疑起錢固然的身份。
有些事,就算想做也不能說,更沒必要說,但他還是說了出來。
彭咸在一旁只有暗暗苦笑,他剛剛得知消息,術門長老傳令,四階及四階以上弟子不得參與隱蛾之事、不得在棲原現身出手。
可是這樣一來,就等于告訴了各術門高層,隱蛾最近在棲原出沒。
有的高層保持沉默,收到消息并未宣揚;有的高層可能通知了門下弟子,但同時告誡他們近期不要去棲原;還有的高層比如萬鐘樂,自己不能來卻把弟子派來了。
對于此事,不同心性的人有不同的理解。有人就會以為,長老是將此地機緣留給了晚輩弟子,畢竟各術門高層若是親自下場爭奪,不僅會激化矛盾,且事態也不可控。
比如彭咸就是這么認為的,宗法堂傳令的用意雖不是他能揣度,但他也會有自己的猜斷。
還有人比如趙還真則難免有一種錯覺,認為自己如今在棲原就是最厲害的那一批人了,當然要謀奪這份機緣。哪怕師父只是命他來調查師弟的遭遇,他自己也會這么做。
彭咸和趙還真打過交道,了解此人脾氣,在位高權重的同門尊長面前姿態很低,但在別的場合比他師弟梁凱更囂張。
在林青霜面前,趙還真已經算有所收斂,對這位前輩,面子還是要給的。但林青霜只是一位早已不過問術門事務的過氣人物,他也僅是給點面子而已。
林青霜卻一點面子都不給趙還真,聞言冷笑道:“那持槍夜入室者是不是梁凱,原先還缺乏證據,此刻看來倒是確鑿無疑了。
你們真不愧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師弟已經這么干了,師兄也打算這么干。可是有句老話不要忘了——同樣的選擇,同樣的下場!”
一聽這話,趙還真也不樂意了,臉色一沉道:“前輩,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我師弟遇害,兇手就是隱蛾,你也在調查謀害令徒的兇手,我這么做是在幫你!”
就在這時,林青霜摸出手機看了一眼,面色有異,不知是接到了什么消息,然后抬起頭道:“怎么查?伱明知那何考不是兇手,也要像你師弟那樣,拿槍指著他逼問嗎?
無冤無仇,卻藏頭露尾禍害無辜,難道行事就不能光明磊落?我不需要你幫忙,也警告你不要亂來!我自會去問個清楚,當面開誠布公說明情況。”
林青霜收到的消息,就是錢固然發過來的,這幾人的談話,老錢也都聽見了!
方才一眼掃見斜對面的趙懷真,錢固然也嚇了一跳,趙還真不認識他,他卻認識趙還真,因為萬鐘樂這位大弟子平日在術門圈子里可是很活躍。
錢固然趕緊閃身進屋,躲進了廁所里。幸虧這棟房子有兩個衛生間,否則他還真不好躲那么長時間。
這一瞬間他不禁有些后悔,剛才不該主動自報身份找彭咸“盤道”,他只是看不順眼對方布置的那些手段,存心攪局…唉,還是沖動了呀!
錢固然雖是術門弟子,但他此前真的在設計院工作,是一名中層管理、專業骨干,標準的學院派知識分子,他掌握術法也懂一些江湖套路,但還算不上經驗豐富的老江湖。
區區一個彭咸他不在乎,沒想到這里又冒出來一個趙還真,直覺告訴他情況似乎不妙。
老錢坐在馬桶上靜息凝神,仿佛把自己變成一個單向信號接收器,收斂氣息只接收不發送的那種感覺,在各種雜音中捕捉到彭咸與趙還真的談話。
術門長老傳令的消息,錢固然也是第一次聽說,難怪最近冒出來這么多術門弟子。
林青霜居然也來了,雖然沒有和林青霜打過交道,但錢固然也聽說過這位前輩的名字,了解她的一些事情。
沒想到林化雷已遇害身亡,一個多月前他還見過林化雷,當然是暗中窺見此人偷換何考的掛墜,就是一號樓911的租客。后來他才打聽了,其人名叫林化雷。
這個林化雷并沒有用化名入住,錢固然此刻方知,此人不是入微門弟子而是觀身門術士,且是林青霜的徒弟。
接下來彭咸的話,卻讓老錢出了一身冷汗,甚至有種想掐死彭咸的沖動。這小子真壞啊,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居然想將臟水往他身上潑!
可是這樣查下去,他確實很有嫌疑、很不好解釋啊!怎么辦?情急中的老錢覺得自己還是把話都說開比較好…可是找誰說呢?
彭咸給他的感覺是居心叵測,趙還真給他的感覺是惡意滿滿,但林青霜給他感覺卻沒什么惡意,那么無論從那個角度看,找這位林前輩都是更明智的選擇。
錢固然做的事情也不光彩,但他自問除了何考也沒有對不起誰,而且身為三階術士,他也不一定就怕了誰,只是麻煩應該設法解決掉。
最好把何考也約到一起談談,雖然很尷尬,但事到如今也不好再讓何考繼續蒙在鼓里。認個錯、道個歉,把發生的事情都說清楚,心里的包袱也就卸下了。
他已能確定,何考從來就不是隱蛾,也不該再蒙受猜疑,這樣的處境很危險。借林青霜前輩之口把實情傳出去,也希望能減少解決何考的麻煩。
林青霜的身份是公開的,就在恒州藥鋪坐堂,她的聯系方式不難查到。錢固然當即給林青霜發了好友申請,同時也發了一條短信。
老錢自報了身份與來意,想約這位前輩私下見面詳談,有關于林化雷的消息想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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