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的程序系統,早就不需要程序員全部用基礎邏輯符號去寫底層代碼了,哪怕是一個很小的軟件,那么做的工作量也是超出想象的。
程序員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會使用現成的開發工具,包括各種應用平臺,這些工具平臺本身就是一個個軟件包,按要求操作便能輸出結果。
軟件包本身,就是由海量最底層的邏輯代碼構成,但使用它們的程序員沒必要甚至也不可能了解其中的每一行代碼,只需要學會運用。
高級程序員則了解其原理,有必要的話也能重新設計一款更好的工具,但他們在運用工具時,同樣不了解期內部的每一步運算細節,就像在操作一個黑箱。
這種“黑箱化”的編程開發特點,在進入AI時代后更加明顯。
這還只是開發端,至于應用端則幾乎完全黑箱化了,比如人人手中的智能手機。
何考就是以此類比,認為所謂術士的晉階儀式,就像一種黑箱工具,有其設計原理,但使用者只要按照要求操作即可。有人的工作成果合格,有人不合格。
假如有人不愿意,非得從0、1這種最底層的代碼開始親手敲,理論上當然也有可能編出任何程序,實際上難度太大了!
聽完何考的解釋,武巖駿瞅著他道:“你這么打比方,不恰好是我想說的嘛?這個世界就好像是一套程序設計出來的!”
何考搖了搖頭:“我只是打比方而已,分析其中可能的原因。但你硬要這么說,決定世界運行的所有物理規律,我們認識和表達它們的時候,都需要運用邏輯計算工具。
這就是數據化、程序化啊,它只是形式問題。形式決定不了真實和虛假,這是另一種概念,真實和虛假是個哲學問題。”
武巖駿擺手道:“我最受不了哲學了,聽著頭暈。我說自己是穿越來的,有另外的證據,但是不能告訴你…咱就別說了吧。”
何考:“好吧,不說了,喝酒!那我能不能再問一句,你已經是二階術士了,從你說的一階模仿者晉階到二階墨客,需要什么儀式啊?”
“啊?你不是術門弟子,我不能告訴伱!”武巖駿突然清醒過來,趕緊叮囑道,“還有啊,我剛才告訴你的那些話,你可千萬別說出去…”
武巖駿其實還不算正經術門弟子,他只是偶得機緣習成入微術而已,處境相對尷尬,但這些話他可沒有告訴何考。
術門當然有內部紀律,俗稱門規,有些東西是不能往外說的。
術士偶爾喝酒吹牛,跟人講些神秘趣事逗個樂子倒也不打緊。術門沒有大家想象得那么神秘,自古以來真假難辨的傳聞也有不少,還被記錄于各種資料中。
但各門術法的修煉禁忌,以及晉級儀式的具體內容,卻不可以外傳。這些東西,一方面可能會引起外界的誤會,另一方面也可能給術士本人帶來麻煩。
知道修煉中的禁忌,就可能琢磨出針對性的辦法;知道晉級儀式的具體講究,就有可能設法搞破壞。
甚至各派門規本身,都屬于不可以輕易與外人談論的內容。
師父收弟子入門的同時,就要傳以于門規,在不符合規定的情況下,是不能擅自傳法的。
張燕飛在獄中傳授武巖駿入微術,其實是違反門規的。
在張燕飛案發之后,入微門已經將其革籍了,因為這也算是一個很大的丑聞。
所謂革籍就相當于開除出組織,表明此人從今王虎的所作所為與組織無關、組織也不會再庇護他。
革籍之后,張燕飛也不得再擅自傳授入微術。
張燕飛在獄中擅傳武巖駿術法,理論上入微門是可以追究其責任的,但張燕飛已死,也就談不上什么追加處罰了。
但武巖駿則是無辜的,他又不是入微門弟子,事先并不知道這些講究,張燕飛肯教他也就學了,能入門證明天資好,這不是他的錯。
對這種人,只要他不為非作歹,入微門也不會去找他的麻煩,假如經考察后發現是可造之材,反而會盡量將其正式吸納入術門,因為有錯的只是張燕飛而不是他。
各術門傳承千年,各種情況遇到的不要太多,早有應對之策。
像武巖駿這樣因各種緣故出現的“散修”,自古以來有不少,但都不是什么大問題,沒有整個術門傳承體系的支持,往往傳一兩代人也就消失了。
少數散修也形成了傳承體系,這種情況大多在后世被重新吸納入術門,術門中很多支脈流派就是這么來的。
將張燕飛革藉只是術門的表態,而張燕飛的人脈與情面仍在。按師父的計劃,等出獄后再找熟悉同門疏通,安排武巖駿正式拜入術門。
張燕飛告訴武巖駿,盡管他已經有了案底,但只要有術法修為,同樣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生活不成問題。
別的不說,各派術士有不少在社會上身居高位,都會很樂意聘用他或者給他資源。
張燕飛還叮囑過武巖駿,假如出去后沒找到他,還可以去找他的師兄也就是武巖駿的師伯葉回。葉回的生意做得很大,在同門中與張燕飛的關系也最好。
事后回想起來,張燕飛或許已預感到自己可能會出事,否則也不必提前做另一手安排。
武巖駿刑滿釋放后,師父已去世,他則找到了師伯葉回。葉回果然給他安排了吃住,并在自己名下企業中給他掛了個閑職,安慰他暫時先休息。
葉師伯還告訴他,假如他的入微術能達到三階鑒定家的水平,就有理由安排他正式認祖歸宗。假如他能達到四階工匠水平,不用安排,入微門會主動吸納他的。
假如他能成為六階器師呢?那還有什么好說的,就是入微門的當代長老!
但如今小武畢竟還不是正式的入微門弟子,正在“考察期”,做什么事都應該盡量低調謹慎,尤其是不能犯術門的忌諱。
小武今天也是喝酒上頭了,不小心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等到何考追問入微術一階晉升二階的儀式時,他才突然反應過來,這些東西不能亂講啊!
于是他沒有告訴何考,卻反過來央求何考,今天講的話千萬不能說出去…
這下武巖駿的酒醒了,也不敢繼續再喝了,與何考交換了一個聯系方式便匆匆離去。何考對此深感可惜,同時也深感慶幸。
可惜的是,還沒來得及打聽到更多東西,慶幸的是,來了這樣一個人能上門提醒他很多事。回到公寓后一摸兜,取出武巖駿還回的那枚獸爪掛墜,何考又傻眼了。
武巖駿走得匆忙,還回了“真”掛墜卻沒有拿走假掛墜。何考喝酒時將假掛墜摘了下來也揣進兜里,現在兩個混一塊了,何考居然分辨不出來!
隨身戴了二十多年的東西,怎會認不出來?這也很正常,他此前根本就沒想到過這種事,而且這兩件東西也太像了。
拿放大鏡仔細看或許有細微的差別,但原先的真品應該是什么樣子,何考也不知道呀!除非他早就備了各個角度的高清圖片,放大后與實物對照,才有可能認出來。
武巖駿講得還挺嚇人的,贗品血氣未消并有怨氣纏繞,仔細聞還有淡淡的腥氣云云…何考聞了半天,感覺兩個似乎都有點腥,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武巖駿一眼就能看出真假,何考卻沒那個本事分辨。就這樣,武巖駿還說他小師妹的手藝不行,在何考看來足以亂真了呀!
何考無奈,只好調整燈光,在桌上將兩枚獸爪都擺成同一個角度,拍了一張盡量清晰的照片,給小武發了條消息,問他哪個才是原先的掛墜?
武巖駿看到消息時,已經坐高鐵快到兩百多公里外的太姑市了,回復道:“看照片我哪能分得出來?”
何考:“你不是有本事嗎?”
武巖駿:“那也得拿到實物才行,我對這東西又不熟。”
何考:“今天擼串是你請客,明天我請客,你再給看一眼唄。”
武巖駿:“其實差別也不大,你都留著吧,一個變兩個算賺了。”
何考:“怎么不大!是你說的,假的有血氣還有怨氣,我都作噩夢了,哪里還敢戴?”
武巖駿回了條語音:“哎呀~這倒是個辦法啊,你輪流戴著試試,戴哪個做噩夢哪個就是假的!”
何考:“開什么玩笑,這事你得負責!”
武巖駿:“其實我那些話夸張了,就是嚇唬你,一個普通的飾物而已,血氣和怨氣雖然有點,但過段時間也就自行消散了。我看你身體挺好,沒什么影響。
贗品是我小師妹做的,實在不放心的話,我替你問問她,等我消息。”
何考這天罕見地沒睡踏實,兩個掛墜他都沒敢戴,還按拍照的位置分別貼了標簽,然后收進了柜子的角落里。
武巖駿在高鐵上就將那張照片轉發給了師妹葉語暄,也就是師伯葉回的女兒,然后詳細講述了是怎么回事。
葉語暄比他小三歲,今年夏天剛剛大學畢業,正在讀研呢。
她讀的是在職碩士,平日在父親的公司里幫忙處理點事,同樣也加入了入微門,是名一階模仿者,術法差了武巖駿一層。
葉語暄很快給他回了個電話,語氣很興奮:“小武,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細說說!”
武巖駿:“就按我們事先的設計,我把你偷換的東西還給他了,沒把假的拿回來,他果然也分不清了。”
葉語暄:“他真的認不出來嗎?”
武巖駿:“別說是他,連我看照片也認不出來。”
葉語暄:“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明天早上山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