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咱們是要跟楊老師打仗嗎?”
完顏萍一見父親帶了大隊兵馬來到燕京,就曉得不妙。
她一進皇宮,就急著來見完顏律逖。
完顏律逖語氣很沖:“是我要跟他打嗎?是他欺人太甚啊!
要要要,他啥都要,老子把白山黑水都給他得了。
他也不怕吃不下,活活撐死!”
完顏律逖越說越氣,氣咻咻地道:“還有啊,他才教過你幾天學問吶,你就老師老師的不離口了,你爹這都要跟他干仗了,還對他這么客氣!”
“哦…”
“哦,哦什么哦,你這什么態度?對了,轉過年來,你可都十八了!
雖說咱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可要再拖下去,你就成老姑娘了。
我說老姑娘,你到底有沒有中意的人啊,你要再找不著,爹可就給你指婚了啊。”
“女兒還有公務料理,父皇,告辭了。”
完顏萍一聽催婚撒腿就跑,也顧不上興師問罪了。
驢蹄子追之不及,拍著大腿對兒子抱怨道:“康兒,你看你妹子,這么大的姑娘了,也不說著急著婆家。
這一天瘋瘋癲癲的,我這天下還指著她幫我守著似的?咋,沒有她就得散?哼!”
完顏律逖對于即將迎來的大戰毫不擔心。
因為他是防守方,他沒有野心,至少目前沒有。
守著東北這一畝三分地兒,他已經很滿足了。
對于取勝他并不抱希望,但也并不認為在完全采取守勢的情況下他會輸。
相比于完顏律逖,楊沅這邊更為輕松。
他已經在安排如何接收東北,以及由誰駐守了。
此時的楊沅,麾下戰將如云,其中有不少都是原西夏將領。
罔宗恒、任得聰、拓跋厚、拓拔黑衣等等。
他們都已被楊沅委以重任,委任的官職都在原金國的上京路、咸平路、東京路、九連城…
拓跋黑衣第一時間就明白了楊沅的意思。
西夏軍這次出來,楊沅就沒打算再讓他們回去。
接下來,他們將會留在東北駐扎。
這一行,從秦朝時候開始,就有帝王這么做了。
這是非常行之有效的一種移兵駐屯手段。
秦始皇、唐高宗、朱洪武,都這么玩過。
如果是出兵之前就宣布這一結果,那阻力可就大了。
之后就是家眷的遷徙、還有與本地民族的通婚融合…
未來的西夏也好,女真也罷,都會因此模糊了民族屬性。
就如現在的沙陀人一樣,空留一個民族身份,其實與其他民族毫無二致。
楊法一旦收了東北,不會照葫蘆畫瓢,把東北的那些將領和軍隊調去西夏吧?
拓拔黑衣暗暗揣測著。
“會談地點可已定好了?”
“是的陛下,會談地點在甕山泊,雙方乘船,于湖上會面。”
范成大立即把會談紀要遞了上來。
甕山泊就是后世的北京昆明湖,位于金中都城外的西北郊。
這里匯聚了玉泉山、香山等泉水,通過人工渠道向城內供水,并且支持漕運。
此地風景秀美,金國貴族時常到西山一帶游獵。
選擇這里會談,還是出于安全考慮。
雙方各出一船,船上乘員數量事先都約定好,然后兩船同時駛向湖中。
如此一來,不管雙方在岸上有多少人馬,如果包藏禍心,都無法第一時間接回自己的君主。
這種情況下船上的己方君主,就很難保證一定安全。
這么安排,雙方便都不敢輕舉妄動,這就能最大限度地保證雙方君主的安全。
楊沅點點頭,西夏、大理、金國、新金各方勢力中,他提前做了手腳的,就只有新金一個。
這個新興的小王朝,是他一手促成建立的,也是他一手扶持起來的。
想不到,最后一個要收服的,也是它。
到了今時今日,其實他憑借強大的武力,也可以平推了。
但是,能有更加省力的辦法,又何必大動干戈?
建國登基,是大事,總得給禮部留出點時間做準備吧。
楊沅想到這里,不由莫名地一笑。
曾幾何時,他最大的念想,還只是能在臨安城里,小富即安呢。
想不到今時今日,已經可以一統諸國。
將來后人們統計建國時間最快的君主時,他應該穩穩躍居前五之列了。
西山,甕山泊。
兩岸邊,各有一條船。
雙方早有人馬抵達此處,并且登上了對方的船,對全船做了仔細檢查。
然后他們就留在了對方的船上,防止對方再動手腳。
池水兩岸,旌旗招展,雙方來的都是騎兵,各帶了三千人。
外圍早有雙方的斥候兵,一里三人,但凡發現異動,立即哨箭傳音。
楊沅帶的三千兵,分別由楊壽和甘泉率領。
對面來的顯然也是精銳,在陽光下鐵甲森寒。
時辰到,雙方同時開始登船,然后大船向對方悠然駛去。
時間,就在今日了。
上京城,于吉光豎起一根筷子,看了看陽光的投影。
這是他從別人送給他暖床的一名韃靼女奴那兒學來的計時方法。
這種方法確實有效,和更漏記時的最大誤差,不會超過半刻鐘。
“老爺,客人們來了。”
說話的,就是教他這種計時法的小女奴,十六七歲,眉眼俊俏,但是不同于江南少女的柔弱。
“過來!”
于吉光拍拍自己的大腿,小女奴俏臉兒一紅,忸怩道:“老爺,大白天的呢。”
她說著,還是羞答答地走過來,輕輕坐在了于吉光的腿上。
于吉光摟住她的小腰,在她柔軟的唇瓣上狠狠啄了一口。
“今日之事成了,老爺帶你去花花世界享福清。
如果不成,老爺我可就不知道,你要歸誰嘍!”
小女奴疑惑地張大了眼睛。
但于吉光顯然沒有向她解釋的意思,放開她的身子,便邁步走了出去。
走進宴客大廳的時候,于吉光目光一掃,先看向邊角。
大楚、陳力行、毛少凡都在。
他們向于吉光隱晦地點了點頭,于吉光便滿面堆笑地向客人們迎去。
今兒,他宴請了留守上京的所有權貴。
為了找一個在今天能請來各方權貴的理由,于吉光也是煞費苦心。
可生日…,做官時甲歷上就記載了,對不上。
要不把現在這個老婆休了,再成次親?
可這年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哪有閃婚的道理?
于吉光正在發愁的時候,出門撿到了一個棄嬰。
于是他靈機一動,“兒子”就出生了。
李芫芷、完顏青鳳等人陸續走進了五仙堂。
去燕京的機會,她們又沒搶到,挺不高興的。
結果百里冰又說有重要大事相商,所以很不耐煩。
等人一到齊,李芫芷便道:“百里姐姐,究竟有什么要緊事商量,現在可以說了么?”
完顏青鳳涂著指甲豆蔻,連頭都沒抬。
百里冰輕咳一聲,道:“今日之事,與大夏皇帝楊沅有關。”
完顏青鳳涂蔻丹的手頓時一停,抬起頭來。
百里冰笑吟吟地道:“如今,金國已滅,大夏與新金,便是一山不容二虎了。不過,楊皇帝與諸位淵源頗深,不想雙方兵戎相見,所以…”
百里冰拍拍手,一群手端著勁弩的武士便出現在了大廳三面,將她們全身上下,都置于了弩箭的籠罩范圍之下。
百里冰笑容一收,正色道:“不好意思,如果你們不想被我射一身窟窿,那就乖乖束手就縛。”
上京統軍司左副元帥烏古論元義走進了軍營。
烏古論家族現在的身份比較尷尬。
因為現任族長的親生女兒是楊沅的女人,完顏律逖心再大,也不能不有所防范。
所以,他把烏古論元義的職位提了半級,但實權卻小了。
烏古論元義也知道完顏律逖在忌諱什么,為了避嫌,平時都不往軍中來。
這對一個將領來說,本來是絕對不可以的。
但烏古論元義這么做,偏沒有一個人指摘他的不是。
聽說烏古論元義來了,右副元帥李有才詫異地走進帥帳。
“元義,你來了?”
李有才笑吟吟地迎上來:“走走走,你可有日子沒往軍營里來了,咱們去喝兩杯。”
“今日元義有事而來,卻是不便飲酒。”
李有才一愣:“什么事?”
烏古論元義忽然抽刀,李有才臉色一變,未及應變,鋼刀已經架在他的頸上。
“有才兄,得罪了!”
烏古論元義一揮手,他帶來的一隊親兵便一擁而入,把李有才幾名親兵繳了械。
此時,烏答有珠珠和馬克神父,已經穿著全套大薩滿的神服,帶著大批信徒,拿著各色武器,沖向上京皇宮。
燕京城的城頭之上,肅立于此的上官駱終于等來了接應人。
來人有兩個,其中一個,他已經猜到了烏古論元忠。
而另一個…
上官駱看到他的時候,整個人都呆在了那里。
“你…陸招討?!”
他看到的,是新金帝國西路招討使陸天飛。
陸天飛長期負責替新金帝國劫掠韃靼草原。
久而久之,手下聚攏的盡是些亡命之徒,殺人之兇狠,便是善戰的精銳新金軍隊都不免為之側目。
也正是憑著他的這種兇猛和英勇,漸漸贏得了完顏律逖的信任,成為一路主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