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金皇帝完顏律逖從上京御駕親征,姍姍而來。
八月二十八日,他抵達了燕京城。
站在恢宏的燕京皇宮面前,完顏律逖不由得豪氣頓生。
以前進京覲見完顏亮的時候,我為什么沒有這樣的感覺呢?
如今再看這里的一磚一瓦,似乎感覺都格外不同呢。
上官駱站在完顏律逖身后,也在仰望著面前這座燕京皇宮,耳畔不由回響起了先前的一番對話。
“我在新金,如此年紀便已官居禮部尚書,掌握著儀鸞司!
將來,我成為宰相甚至封王也不在話下!
敢問閣下,我為什么要冒險舍棄這一切,去追隨你家皇帝陛下呢?”
這是上官駱向楊沅派來的使者曲大先生詢問的話。
曲大先生回答說:“陛下說,如果是換一個人問,我可以告訴他:
因為新金絕不是我皇帝陛下的對手,你所期望的一切,都只是鏡中花、水中月。
如果是換一個人問,陛下還說,你所期望的一切,不用等到將來,陛下現在就可以給你。
但是,因為那個人是你,所以,陛下說,想要上官先生陪我皇帝陛下一起,去征服四海!”
這一句話,一下子就觸動了上官駱內心最柔軟處,幾乎讓他當場落淚。
二郎知我!
二郎知我啊!
士為知己者死,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我干了!
上京城里,百里冰見到了于吉光。
如今的于吉光,已經是新金朝廷重臣,舉手投足,頗有威儀了。
當初成立儀鸞司的時候,主持五仙堂的首腦,都是金國貴女。
她們擔任此職務,自然有她們的優勢。
憑借她們的家世和身份,迅速對不太服管的金國權貴官員們就形成了威懾力。
但也因為她們高貴的身份,所以不能長期差派于外。
也因此,上官駱才找到了百里冰,把她招攬進來。
而如今,百里冰已經成了新金儀鸞司向天下伸出觸角的掌控者。
那些金國貴女只控制了儀鸞司衙門,一旦出了儀鸞司,卻是百里冰權力最大。
百里冰見到于吉光的時候,烏答有珠珠也在。
現場還有一個藍眼珠的番人,想來就是大薩滿珠珠的得力幫助,馬克神父了。
“兩位因何而來,彼此心中應該都有數了。”
于吉光道:“我有幾個心腹之人,現在新金朝廷也官居要職,奈何,卻沒有掌兵的。”
于吉光看向百里冰:“百里姑娘手下有人,我是知道的,但是搞搞破壞和刺殺、探聽一下情報尚可,如此大事,你手下那點人手,也不夠用。”
馬克神父此時已經一口地道的東北口音了,笑了笑答道:“俺們教里頭,老多信徒能支使了!你就把心擱肚兒里吧!”
于吉光道:“這我倒是知道,只是…他們畢竟不是軍隊,也不曾集中受訓,一群烏合之眾…”
珠珠嫣然一笑:“軍隊,也是有的。”
自從隨楊沅習了全套的蟄龍功,珠珠也是愈發貌美年輕了。
這倒是讓她的信徒們愈發敬畏。
大薩滿如果不是真的有神通,怎會如此?
于吉光驀然一喜:“我們有軍隊可用?”
珠珠悠然道:“當然有,于大人放心吧,至少有八千精兵,隨時可以調動。”
于吉光目中精芒一閃,喜道:“好極了,此雖為行險之計,但正因為劍走偏鋒,倒不需要多少兵馬。
我本以為,有三千精兵足矣,如果有八千之數,大事可成!”
于吉光迫不及待地道:“這位將領是誰,可靠嗎?”
珠珠道:“于大人現在不用問太多,我只能告訴你,絕對可靠就是了。”
于吉光聽了心里微微有點酸意。
我們在新金的上京城居然暗伏了一支強兵?
這事兒烏答有珠珠都知道,我卻毫不知情。
馬克神父瞅出他有點不樂意,就咧嘴一笑:“這事兒可老重要了,動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俺跟大薩滿混多少年了,連這將軍是誰,俺也愣是沒整明白呢!你說你有啥好嘰咕的。”
于吉光忍不住乜了馬克神父一眼。
這番鬼才來我們新金幾年啊,這一口地道的北國方言,他是怎么說的比我還地道的?
他卻不知,馬克神父整天去基層傳教,天天跟當地的老百姓打交道。
他和金國上層說中原漢話這種雅語的權貴們接觸反而有限,那方言可不說的賊溜兒嘛。
于吉光欣然點點頭,道:“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接下來,我便說說陛下的計劃吧。”
珠珠和百里冰、馬克神父一聽,立即凝神細聽起來。
杭王趙惇和慶王趙愷回到了臨安。
他出臨安時還是天子,回來的時候卻已是王了。
不過,他的精氣神兒,竟肉眼可見地好了。
看著他那活潑健談,神志清醒的樣子,晉王趙璩和太皇太后吳氏、皇太后謝氏也就釋然了。
罷了,為了那個有名無實的皇位,這孩子都變成什么樣兒了。
這樣也好,那楊沅是個有情意的,對我前朝皇室如此禮遇,把整個臨安當成我們趙宋皇室的封邑。
可以預見,趙家的未來至少不比錢氏差,這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看看眾人一臉感慨的樣子,趙璩不由笑了起來。
“說起來,我是最不在乎這皇位的,只是身為趙家的一份子,有些事,我是身不由己,只能去爭啊。
如今這樣也好。娘,明年夏日,兒帶娘去天目山的別業避暑,春日時帶娘親去西湖泛舟,就不必如從前一般諸多約束了,咱們想去就去。”
吳氏也終是放下了心結,微笑道:“好,好,從前長居深宮,有些事想做也沒法做。想探望娘家人,也不方便。如今這般,也好!”
不過,講完了大事之后,趙惇卻把神色一正,語氣吞吐起來。
“還有一件事,陛下…已經近乎是明示于我了。
我想著,這也不算是壞事,只是…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
吳氏和趙璩疑惑地看向趙惇,趙惇有些無助地看了一眼趙愷。
趙愷見狀,只好站出來,道:“是這樣,皇帝陛下說,要讓皇后娘娘與我大宋解除關系,從我趙宋皇室玉冊中抹去她的名字。”
隨著楊沅公布了國號,明年正旦將冊立宋鹿溪為大夏皇后的旨意也明詔天下了。
因此,他此時已經可以用皇后稱之。
趙愷訕然道:“其原因是…”
“嗯?”
趙愷硬著頭皮道:“其原因是,陛下對小妹寧兒,很…很是喜愛,想納寧兒為妃…”
趙寧兒聽說二哥三哥回來了,興沖沖趕來,正要進去探望,忽然聽到里邊談話,便停了停腳兒。
這時一聽,騰地一下,小臉就紅了。
趙惇道:“所以,要皇后解除與我趙宋關系,方才沒有輩份的麻煩。”
吳氏和趙璩面面相覷,一時間也說不出是個什么心情兒。
倒是皇太后吳氏一下子高興起來。
兩個兒子倒是好說,生兒育女,傳宗接代,沒有問題。
頂多是所納妻妾,不可能出身太過高貴了。
可女兒的終身就有些麻煩。
一個是嫁,一個是娶,娶回來的女子相夫教子,傳宗接代,就行了。
可嫁若嫁不好,這一生還有何幸福可言?
但,若是趙家如錢家一般,過上兩代,也沒問題。
唯獨這一代,身份還是有些敏感的。
因此,但凡想要走仕途的人家,都絕不會娶前朝公主。
如此一來,女兒能嫁的還有哪些人家可挑?
如果,女兒能從前朝公主變成新朝皇妃,且不說她自己,那整個家族都會因為這層關系,大大降低因為身份的敏感,引起的各方戒備與疏離啊。
再說自己,當今皇帝的丈母娘,那也不比有太皇太后壓在頭上的皇太后差呀。
“婆婆,你看…”
謝氏立即期待地看向吳氏。
外邊,趙寧兒也是心口怦怦亂跳,雙眸眼波流轉,臉頰一片暈紅。
她人雖站在那兒,腦子卻是暈暈淘淘的,什么都想不了了。
“皇帝雖有此意…”
吳氏沉吟了一下:“還是要問問寧兒的意思,如果她不情愿,那老身無論如何,也不會賣了她的終身,求取安逸富貴。”
趙璩倒是知道寧兒和楊家十分親密的,以前可是有事沒事兒就往楊家跑。
如今想來,可不是早有征兆么?
之前他也是因為輩份問題,忽略了這一點了。
因為那時楊沅還是臣,這事又有輩份擺在那里,所以他壓根兒沒往這方面想。
這時聽趙惇一說,再想想楊沅為人,趙璩便道:
“楊沅不是一個對女色巧取豪奪之人,如果寧兒不情愿,他是不會做此非分要求的。”
吳氏動容道:“璩哥兒,你是說,兩人之間早有情意?”
這話一問,外邊的趙寧兒先羞得小臉發燙,卻偏偏不舍得走。
趙璩苦笑道:“可不是早有端倪么,母親忘了寧兒為了去楊沅,百般癡纏于你了?”
謝氏一拍手道:“對啊,你這一說,娘也想起來了。”
吳氏輕輕吁了口氣,道:“寧兒若是愿意,那就沒什么問題了。
不過,這事兒還是要向寧兒確認一下的好。”
謝氏聽了,便答應下來:“是,媳婦一會兒就去問她。”
趙寧兒聽到這里,不由得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