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芳北伐之后,軍隊組成成分就不單單是南洋本地的那些士兵了。
華南地區的士兵和嶺南地區的士兵都有加入到蘭芳的軍隊當中,但蘭芳軍隊的伙食還是純粹的南洋口味,以烙大餅和各類肉醬為主,口味酸辣咸。
這些食品是否能夠滿足其他各地士兵的需求,那是不一定的。
所以趙學寧注重發放問卷,詢問士兵對軍隊伙食的一些意見。
在第二階段作戰完成之后,軍隊得了一段時間的空閑,而趙學寧也利用這一段空閑為軍隊做了一番調整。
在軍隊伙食方面,不同地方出身的士兵都提出了他們對于軍隊伙食的一些想法,主要集中在主食方面,有些士兵喜歡吃面,而有些士兵更喜歡吃稻米,所以希望有不同種類的主食。
至于在下飯菜的方面,大部分原先帶清的士兵因為帶清軍隊那不做人的傳統作風,根本就沒有吃過什么好東西,甚至覺得蘭芳的肉醬魚醬都已經是非常好的下飯菜了,根本沒有什么其他的需求。
那這就簡單多了,趙學寧立刻指示軍隊進行主食方面的調整,在行軍作戰期間,除了提供烙大餅之外,還要提供稻米飯。
相對于難以儲存的肉類和蔬果類食品,稻米就好儲存多了,沒有了肉類和蔬果類食品在運輸上的困難,將部分精力放到轉運稻米類食物方面也是比較簡單的事情。
于是很快,軍中就實現了烙餅和米飯這兩種主食的同時供給,士兵們吃著烙餅和米飯,用肉醬和魚醬來下飯,吃的不亦樂乎,非常滿足。
等到蘭芳工業部研發出了罐頭食品之后,很多士兵更是欣喜若狂。
南洋本地出身的士兵還好,他們已經比較習慣趙學寧時不時的給他們帶來一些小驚喜,他們也習慣了蘭芳軍隊這種厚待士兵的作風。
但是那些曾經的帶清綠營兵和民眾哪里見過這種架勢?
別說這么多的罐頭肉和菜了,日子過得比較苦一點的貧農,他們連稻米都沒有好好的吃過幾頓,吃的都是稀飯稀粥,大不了配上一點腌腌菜,日子對付對付過得了。
日子過得好一點的才能吃幾頓干飯,那也是自耕農的余裕,大部分佃農哪里有天天吃干飯的資格?
粥都不一定能喝飽,至于肉,那絕對是逢年過節才有的奢侈品。
加入蘭芳軍隊之后,一開始那就是烙大餅和肉醬管飽,松軟噴香的烙大餅,足夠咸的肉醬魚醬,這些在南洋本地士兵看起來稀松平常的軍隊伙食在他們看來簡直是無上的美味珍羞。
這也是他們加入蘭芳軍隊之后,突然間變得極富戰斗力的主要原因之一。
那么好的烙大餅,管飽。帶著肉塊和魚肉塊的醬,管飽,這伙食,天上的日子也就是如此了。
顯著的對比面前,他們想起了以前給大清皇上打仗的時候,充其量也就到了果腹的水平,騙騙肚子,只有到臨陣打仗的時候才能吃到幾頓干飯夠吃到飽。
再加上軍餉時常被上官克扣,平時也要挨打挨罵,過的和鬼一樣,臨陣放三槍,算是對得起皇上給的那些東西了。
但是輪到蘭芳,那是正兒八經的把他們當人看,又教他們讀書念字,又給他們吃飽穿暖,不僅如此,還想方設法給他們加餐,這要是不出點力氣打個仗,他們自個兒都覺得說不過去。
而這種比較優秀的伙食待遇,儼然成為了蘭芳面向社會招募兵員的時候的絕殺武器。
任誰也知道加入蘭芳軍隊之后吃穿不愁,還有軍餉,日子過得比自個兒在家從地里刨食吃要好得多,一聽軍隊招人,肯定要擠破腦袋往軍隊里鉆。
這也就給了蘭芳軍隊優中選優的底氣。
此后,蘭芳軍隊選拔出來的個個都是棒小伙,有了足夠多的棒小伙加入進來成為新鮮血液,趙學寧才能把軍隊里的那些上了年紀、身上有傷不適合再進行高強度作戰的士兵退役出去。
進而才能對他們進行退役士兵培訓,使他們轉職到地方上充當基層行政人員,充實蘭芳地方上的行政力量,這就直接形成了一個良性循環。
所以讓軍隊吃好,那絕對不單單是經濟上的能力,那也是政治上的能力,這能在相當的程度上解決不少政治上的難題。
于是,在第三階段作戰之前,趙學寧推動了軍隊裝備罐頭食品這一行動大大增加了蘭芳軍隊的作戰士氣,以及對蘭芳政權的認同性。
就算是那些曾經為帶清作戰的士兵到了這個地步,也完完全全把自己當成一個蘭芳軍人,而不是一個曾經的帶清士兵了。
當然了,這一點帶清肯定是學不會的。
就算知道他們也不會這樣做。
權貴高官自己都吃不飽呢,哪還能顧及得到大頭兵呢?
休戰期間,蘭芳這邊又是給軍隊換裝備,又是給軍隊搞罐頭食品,又在地方上大修水利工程,接著還在地方上鋪設水泥路,這么一連串的大動作進行的同時,帶清在干什么呢?
說來也好笑,帶清這個時候內部不穩,發生了一些內部爭端。
要說這帶清發展到現在也是頗有點帶明末年的風范了,明明大敵當前,自己還是危在旦夕,卻還是發生了內部爭端。
這一次,內部爭端的雙方是滿洲親貴勢力以及新近崛起的漢軍勢力。
永琰遷都西安之后,帶清駐防在西北地區的伊犁將軍保寧、綏遠城將軍興肇以及烏里雅蘇臺將軍恒瑞經過長期跋涉和準備之后,分別帶兵抵達了西安。
三個人加在一起帶了兩萬八千多八旗軍隊抵達西安,基本上也把帶清目前所剩下的八旗軍隊都給帶到了西安來,駐防在新疆、蒙古的清軍算是傾巢出動,只留下少量軍隊和滿城里的青壯駐留當地。
在永琰的設想當中,這三個人帶來了兩萬八千多人的八旗軍隊,對于西安小朝廷來說絕對是好事,西安的防御力量就更強了。
當時,西安方面包括和珅和王杰在內的大部分人也是這樣想的,伊犁將軍保寧和綏遠城將軍興肇也是這樣想的。
然而烏里雅蘇臺將軍恒瑞卻不是這樣想的。
恒瑞是宗室,出身愛新覺羅氏,在這個滿洲親貴被大量殺戮、凋零殆盡的時候,他儼然成為了為數不多的頂級親貴之一,能與他比一比的,也就是駐防在太原的肅親王了。
此前蘭芳發動北伐的時候,恒瑞作為綏遠城將軍因為重病而無法作戰,所以只能派遣蒙古八旗的將領率領一些蒙古馬隊抵達京師協助作戰,等他病好的差不多了,京師已經被蘭芳軍隊攻克,什么都來不及了。
盡管如此,面對蒙古馬隊當中出現的一些背叛行為,他非常惱火,所以當永琰在太原處于危機狀況的時候,他正帶著八旗軍隊和那些背叛帶清的蒙古馬隊交戰。
等到好不容易獲得了勝利,狠狠教訓了叛逃的蒙古馬隊之后,他扭頭一看,好嘛,永琰已經跑到了西安去。
無奈之下,他也只能帶著能夠抽調出來的兵力前往西安。
在抵達西安的路上,他就聽說了一些事情,比如永琰對八旗制度進行改革的事情,以及目前朝中漢人勢力抬頭的消息,對此他非常不滿。
抵達西安之后,恒瑞找了個機會就拉著永琰談起了這個事情。
“眼下情況到了這個地步,八旗滿洲損失慘重,就算不用滿洲人,那也應該多用蒙古人,您怎么能用漢人呢?太上皇就是知道漢人不可信任,所以才大力提拔八旗滿洲!
太上皇好不容易糾正了康熙爺和雍正爺的錯誤,如今這種時候,越是危機,就越不能相信漢人,可以用他們打仗,可以看著他們內斗,唯獨不能賦予他們重權。”
恒瑞擺出老資格的態度,用一種接近訓斥的口吻面對永琰,讓永琰有點不舒服。
但是沒辦法,自己的老爹才有把這些親貴摁在地上摩擦的威望,自己沒有,只能讓這些家伙仗著資歷倚老賣老。
至于恒瑞的看法,永琰則顯得有些無奈。
“當時的局勢,不容朕做出其他的決定,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而且目前以大清的號召力,還能組織這樣的軍隊,還能有人過來參加科舉考試,已經很不容易了。
如果朕到了這個時候還繼續不相信漢人,漢人真的會全部投靠蘭芳!太上皇那個時候咱們已經穩穩的立住了腳跟,不再需要漢人了,所以太上皇才讓漢軍出旗。
康熙爺和雍正爺為什么用漢軍?還不是因為腳跟沒有站穩嗎?而現在咱們的腳跟又站不穩了,還是得用漢軍,沒有漢軍,就咱們這兩萬多人,怎么和蘭芳打?”
永琰說的倒也是那么回事,恒瑞也顯得很無奈。
但是他就是沒有辦法接受眼下這個狀態。
作為宗室,之前他去視察軍隊的時候,發現一些漢人軍官對他很不尊重,見了他也不下跪磕頭,也不知道喊主子,一副老子天下最大的模樣,說自己軍裝在身只能行軍禮,言辭傲慢無禮。
難道立了功就可以忘記上下尊卑嗎?
恒瑞很不高興,所以建議永琰還是要做點什么,一定要讓漢人知道他們還是滿洲人的奴隸,不能讓他們有翻身做主的意識,否則今天可以不尊重恒瑞,明天就要造反奪了永琰的鳥位!
永琰被恒瑞說的也有點心里打鼓,覺得自己身邊的確是漢人太多,漢人的權勢越來越大,他還真有點怕怕的。
思來想去,永琰終于決定給目前的漢軍上一道緊箍咒。
按照八旗傳統,一般來說八旗蒙古和八旗漢軍的都統都是由滿洲人出任的,蒙軍旗和漢軍旗人一般只能充當副都統,極少數才能充當都統,于是永琰下令任命恒瑞為鑲黃旗漢軍都統,任命保寧為正黃旗漢軍都統,任命興肇為正白旗漢軍都統。
如此一來,按照八旗的制度,之前加入到八旗漢軍序列當中的漢人軍官都成為了這三個人的下屬,有義務接受他們的命令和指揮。
目前,這些新加入上三旗的漢軍旗人都是在新組建的綠營軍當中充當職位,綠營軍的總指揮又是親手締造這支綠營軍的王杰 但是因為這些漢人軍官有很多都進入了八旗漢軍,包括王杰自己都加入了八旗漢軍,在最新的封賞當中成為漢軍鑲黃旗副都統,所以王杰自己也成為了恒瑞的下屬。
等于恒瑞雖然沒有綠營軍的指揮權,但是卻有了王杰的統屬權,王杰在綠營軍當中是最高指揮,可在八旗軍當中,他成為了恒瑞的下屬。
興肇和保寧也是一樣的,名義上沒有綠營的指揮權,但實際上卻可以通過八旗組織影響到綠營軍的指揮,這樣一來,恒瑞興肇和保寧三人就有了染指綠營軍指揮權的資格。
原本屬于王杰的指揮權被三個滿洲親貴干擾了。
這個任命下達之后,頓時引起了加入八旗漢軍的綠營軍軍官們的擔憂和不滿。
他們私下里找到王杰,對這件事情進行了一些討論,一致認為這是皇帝不信任他們的表現,否則沒有必要突然空降三個滿洲親貴成為漢軍的都統。
對于這種情況,王杰的內心深處也是不滿的,但是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讓他摁住了自己的不滿與軍官們的不滿,要求大家冷靜。
“軍隊是皇上的軍隊,咱們大家也都是皇上的忠臣,不管皇上做什么,咱們都要效忠于皇上,如此,方不負恩澤。”
對于王杰的這種說法,一部分軍官沉默,另一部分則明確表示不滿。
他們說自己有今日,是提著腦袋殺出來的,皇帝不過是動動嘴皮子,正兒八經的好處也沒給到多少,這種情況下,難道皇帝讓我們去死,我們也要去死嗎?
王杰沉默片刻,嘆了口氣。
“古人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這部分軍官對王杰的話無話可說,憤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