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一個星期，李野都老老實實的在供應科上班，任憑單位里針對他的緋聞流言越來越離譜，卻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這讓很多人大跌眼鏡，因為李野一直是以“鋒芒畢露”的囂張面目示人，一腳搓下樹皮的主兒，怎么可能吃這種啞巴虧？
難道傳聞是真的？
這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技術科的小朱風風火火湊到李野跟前：“李野李野，你聽說了嗎？咱們單位要單獨成立一分廠，試行那個什么ISO管理體系標準呢！”
李野一邊慢慢的吃飯，一邊說道：“我沒聽說啊！我現在滿耳朵全是嗡嗡嗡的亂響，就跟一群蒼蠅開會似的，哪里還聽得見什么ISO？”
“嗨，你這.”
小朱知道李野這些日子受了委屈，但還是低聲解釋道：“我聽人說，等到一分廠成立之后，管良就要擔任一分廠的廠長呢！
他去年才升的正科，今年就是副處級，而且他一天車間都沒下，哪里懂得技術和管理？真是沒道理了可講了”
李野一愣，疑惑的道：“這個事情要上會討論吧？還沒有影兒的事情你別瞎說。”
“我沒胡說，不信你去公告欄看看，”小朱憤憤不平的道：“雖然還沒到決定人選的時候，但是有關管良的嘉獎已經提出來了，
人家管良高瞻遠矚的翻譯了外文資料，對這次重大的管理改革做出了主要貢獻這不明擺著要提拔他嗎？”
李野無所謂的道：“提拔就提拔唄！你畫你的圖紙，我干我的供應，跟咱們有什么關系？”
“我就是看不慣，”小朱臭著臉道：“管理管理不會，生產生產不懂，就是一個馬屁精就能當上廠長了？”
李野看著一臉不服氣的小朱，忍不住的笑了。
這些話，一定是技術科里的那些老家伙灌輸給小朱的，要不然這孩子才進廠沒幾年，哪里有這么大的怨氣？
只有那些干了一輩子實事，想被提拔，到最后卻得不到提拔的老家伙，才會放開了膽子抨擊管良這種“紅人”。
而之所以在自己面前抨擊管良，難道是有人猜到了什么？
“小朱啊！我也瞧不上馬屁精，但我得告訴你一個殘酷的真相，拍馬屁是門技術活，而且技術水平還很高。”
李野也喜歡干實事的人，也打算做一個干事實的人，但是他并不會瞧不起馬屁精。
諂媚者在單位里是很惹人討厭的一類人，但是這種人一般都能混的很好，
很多像小朱這樣的直脾氣，會把原因歸結為諂媚者為領導提供了大量的情緒價值，但其實真相遠沒有這么簡單。
幾句吉祥話就能換來提拔？那也太小看那些上位者了。
上級大佬想要貫徹自己的意志，必須要下級的配合與服從，因為他不能親自干活啊！
但是下級那些干活的人，給他干個100分還是60分，那就完全看個人的能力和對領導意愿的貫徹力度了。
某位學者說過——上級授予你的權力，只有他的下級愿意貫徹執行時，才是有效的。
也就是說下級如果有了自己的意志，那么執行上級任務的時候力度就要打折扣。
而馬屁精之所以能在職場上升遷更快，就是完全拋棄了個人意志，唯領導馬首是瞻，
老大的話如果是對的，那必須百分百執行，老大的話是錯的，那更要百分百執行，
這種人對上級的老大來說，還是什么“諂媚小人”嗎？這分明是忠誠聽話的馬仔嘛！
就比如那么多皇帝愿意重用閹黨，就是因為皇帝的命令在清流那群人面前，打折率極其驚人，100分的皇權，給你執行30分就燒高香了。
但是閹黨和諛臣呢？起碼給你執行90分以上。
所以嘍，自古以來誰都知道馬屁精會被人鄙視，但就是屢禁不絕。
老大畫餅，他大呼美味，老大點將，他第一個喊收到，老大做錯了，他第一個跳出來頂鍋 你說這樣的人，被提拔還算意外嗎？
提拔原則之二——權利延伸，管良完全符合條件。
至于提拔了他，符不符合單位集體職工的利益，就是另一碼事了。
“鈴鈴鈴”
“喂？找誰？找李野？”
下午三四點的時候，李野正坐在椅子上消磨時間呢！突然有電話找他。
李野接過來一聽，是柳慕寒。
柳慕寒脆生生的問道：“大侄子，你前些天給我打過電話呀？找我什么事兒？”
李野沉聲說道：“確實有點事兒，今天下午有空嗎？來我家吃個晚飯唄！”
“去你家吃飯？”
柳慕寒意外的道：“怎么，想找我辦事兒，還舍不得請我下館子呀？”
李野只好說道：“對，我就是摳門，我晚上要伺候我媳婦兒吃飯，你來了也就是加雙筷子的事兒。”
柳慕寒沉默了片刻，沉聲問道：“看來你找我是真有事兒，具體什么事？電話里不方便說嗎？”
李野低聲道：“嗯，不太方便。”
柳慕寒立刻干脆的道：“那行，我晚上準到，你伺候幾個好菜啊！”
“沒問題，好吃、管飽。”
晚上不到六點的時候，柳慕寒真的一個人上門了，還帶了幾件禮物。
李野還在廚房里忙活，文樂渝就陪著柳慕寒聊天。
兩個人都是英語系的，后來又都接觸外資公司，聊起來倒是很有共同話題。
不過柳慕寒的眼睛，卻總是去看文樂渝的小肚子，越看越羨慕，越看越眼饞。
而文樂渝更是得意的不要不要的。
我有龍鳳胎，你有嗎？這可不是想有就有的啊！
等李野忙活完了上桌之后，柳慕寒道：“我先得給你道個歉，那個張睿的事情是我連累了你，我不知道他找了我父親，我父親又找了你爺爺”
李野笑道：“這不算事兒，我爺爺跟柳爺爺那是什么交情？我估摸著因為這事兒，兩人斗斗嘴，關系還更好了呢！”
“你算是說對了，”柳慕寒又氣又笑的道：“我媽跟我打電話，說你爺爺跟我父親前些天吵了好幾架，那么大人了越吵越上癮”
“那是因為能吵架的人，越來越少了唄！”
李野有些感慨，他知道有一個可以隨時吵架，吵完了還不記仇的兄弟是多么的幸福。
柳慕寒笑著搖搖頭，忽然又道：“對了，我媽跟我打電話還說了一件事，她想在京城買套房子，你不是比較有經驗嗎？幫我參謀參謀唄！”
李野點點頭道：“買什么樣的房子？四合院？”
柳慕寒的老爹，也是作協的作家，所以手里是有大筆稿費的，所以李野估摸著是李忠發跟他嘮嗑，讓他受了啟發。
柳慕寒笑瞇瞇的道：“對，就是那種以后值上千萬的房子。”
李野抿了抿嘴，好笑的道：“那柳爺爺何必舍近求遠？四合院之所以值錢，就是物以稀為貴，滬市的獨棟老洋房也非常好，升值空間可不比京城的四合院差呀！”
柳慕寒收斂了笑容，認真的說道：“我爸媽年齡大了，我和我哥都在京城，如果他們能搬來京城，我和我哥也可以就近照顧。”
李野這才明白了柳慕寒的用意。
要說柳慕寒和柳慕陽兩個人也算異類，因為這年頭的滬市人，極少有愿意主動離開滬市的。
八十年代初的報紙上就公開報道過，一些滬市的考生在考大學的時候，只愿意考滬市的大學，連京城的大學都不去，更別說分配工作了。
像柳家兄妹這種情況，肯定是有門路在滬市參加工作的，但她們兩個卻都來了京城。
“哦，這是我考慮不周了，我馬上幫你尋找合適的院子。”
李野想了想說道：“我在北海邊上有套院子，你這幾天有空過去瞅瞅中不中意，中意的話我半賣半送，就算孝敬柳爺爺了。”
“咦？你怎么又這么大方了？”
柳慕寒推了推眼鏡，忽然笑著道：“對了，你說找我有事兒，還沒說什么事兒呢！不會很難辦吧？”
“確實有點難辦啊！”
李野看了看柳慕寒，又看了看文樂渝，詳細的說清楚了遇到的情況。
“你還記得春節之前，我們在汽車行業展覽會上遇到的那個人嗎現在牽扯到你身上了，我很慚愧”
這件事牽扯到柳慕寒身上，確實都怪李野。
說實話，這事兒要是讓柳爺爺和高奶奶知道了，說不定還要埋怨他幾句呢！
人家女兒一個清清白白的人，好沒來由的沾上這種臟水，萬一影響以后的婚姻呢？
不過柳慕寒聽完了之后，并沒有生氣，反倒是詫異的道：“什么人這么不開眼，竟然欺負到你的頭上了？”
李野訕訕的笑道：“你也說他不開眼了，還能是什么大人物呢？”
柳慕寒點了點頭：“你這大侄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更何況這件事還惹到我了呢！
咱們得商量一個萬全之策，不能輕輕松松的就放過他。”
“對，不能放過他。”
文樂渝也出聲附和，然后兩個人就商量了起來。
李野這個正主兒，到最后竟然摻不上嘴，因為這兩個小女子都很厲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