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一千零六十章 保舉

熊貓書庫    我在現代留過學
🔊點這里聽書

  今天的天氣不錯,風和日麗,微風徐徐,內池沼中,微波粼粼,錦鱗游泳。

  趙煦提著魚竿,慢悠悠的將一尾巴掌大小的黃河鯉魚,拖到岸邊。

  身邊的一個小內臣,立刻機靈的拿著抄網,將這尾鯉魚撈上來。

  恰在此時,沈括被人帶著來到了趙煦面前。

  當他看到趙煦釣獲了一尾鯉魚,心情一下子就燦爛了起來了。

  他知道的,當今官家,只要有魚獲,一般心情都會比較高興。

  于是,立刻就上前來行禮:“提舉專一制造軍器局臣括,恭問陛下圣躬萬福!”

  趙煦見了沈括,便笑了起來:“提舉可真是朕的福將!一來朕就能中魚!”

  他提起那小內臣送到面前的抄網,掂了掂那條在抄網里掙扎的鯉魚的重量。

  大約半斤左右,但通體金黃,皮毛非常漂亮。

  沈括連忙堆著笑,恭維起來:“一切皆是吾皇洪福齊天,臣只是適逢其會罷了!”

  “呵呵!”趙煦笑起來,隨手指了指自己身旁不遠處的那張已經準備好的釣椅,對沈括道:“提舉且坐吧!”

  “朕好久未與提舉垂釣了,今日正好有空,提舉且陪朕釣一會魚吧!”

  “順便,你我君臣再說一會貼己話!”

  沈括不是第一次陪駕侍釣,對于相關流程,早已熟悉,聞言當即領旨拜道:“臣謹遵德音!”

  然后便熟練的趨步上前,小心翼翼的坐到了趙煦身邊的那張釣椅上,拿起早就給他準備好的魚竿,掛上魚餌,拋入水中。

  趙煦靜靜的等著沈括做完這一切,才問道:“提舉今日遞札子入宮,是為了王子京?”

  沈括連忙恭聲道:“是!”

  趙煦呵了一聲。

  沈括的政治智慧,確實有時候會處于欠費狀態。

  不然,也不會在元豐時代,搞到新黨討厭,舊黨嫌棄的地步。

  于是,被編管隨州后,竟無一人向其伸出援手。

  要不是趙煦需要他的才干。

  他將永無出頭之日。

  可也正是因此,趙煦才會如此喜歡他——一個新黨、舊黨都討厭的人,而且被貶多年的大臣,是最好的工具。

  何況,這個工具還是當代奇缺的技術型、管理型官僚。

  “福建父老至今恨王子京入骨啊!”趙煦輕聲道:“蔡相公持正,章相公子厚,皆言此人刻薄殘忍,虐民有術,不可用也!”

  對蔡確來說,打王子京屬于一種政治生物的本能。

  就像有強迫癥的人,看到一個凌亂的書柜,一定會動手整理一樣。

  但章惇就是真的討厭類似王子京這樣的人了。

  何況,此人禍害的還是章惇的桑梓。

  所以,哪怕章惇在守孝,可一聽說朝廷有意起復一批熙、豐有罪大臣。

  他就立刻上書趙煦,直言王子京之害,絕不可用!

  沈括卻是低著頭,道:“蔡相公當年還說過臣‘反復無常、阿附大臣,絕不可用’呢!”

  對蔡確,沈括一直是帶著恨意的。

  誰叫當初王安石被罷相,吳充接任的時候,他沈括湊到吳充賬下,提出改革役法。

  結果,吳充沒有斗過蔡確,黯然離去,他沈括則被蔡確秋后算賬,以‘阿附大臣’、‘前后不一’的罪名罷官,貶為集賢院學士知宣州。

  一年后,又是蔡確,阻他起復。

  直到元豐二年,他沈括沈存中才得以回朝,拜為知審官院。

  在此過程中,蔡確足足攔了他沈括三年!

  一個士大夫,能有幾個三年?

  若不是蔡確,他沈括又何必去鄜延路趟永樂城的渾水?

  若無永樂城之敗,他沈括怎會被編管隨州數年?

  所以,沈括對蔡確一直是仇視的——斷人財路,殺人父母;斷人仕途,不共戴天!

  于是多次在趙煦面前,給蔡確上眼藥,說壞話。

  而趙煦也由著沈括如此——反正,是私下的談話。

  再說了,趙官家的天性,就是愛看大臣們,私下暗斗,斗的越兇越歡喜。

  畢竟臣子們若都相親相愛了。

  那危險的就是皇帝了!

  就聽著沈括繼續說道:“至于章相公…”

  “相公在家守孝,所知所聞,未必是真…”

  “嗯?”趙煦瞇起眼睛,看向沈括,一副‘你再說一遍’的模樣。

  沈括連忙住嘴,趕緊轉移話題:“且王子京就算有錯,如今也已經反省了四年,這四年來,王子京日日內省,多次與臣書信,言在福建時,未能明悟圣意,以至于有害百姓父老…”

  “乞陛下、朝廷再給一次機會…”

  趙煦呵呵的笑了笑,他知道的王子京、吳居厚、蹇序辰都是一路貨色。

  乃是一切唯上的官僚,純粹的權力生物,堅定不移的封建皇權主義戰士。

  這樣的人,用的好了,是一把快刀。

  用錯了的話…

  參考元豐時代的京東路、江南西路、福建路。

  即使談不上民不聊生,至少也算得上是烏煙瘴氣了。

  所以,對這些人別說朝中的舊黨大臣們了。

  就算是新黨的那幾個還有些良心的大臣,也是非常警惕的。

  故此,吳居厚等被起復的官員,所得到的旨意里,沒有讓他們回京述職的文字。

  而是要求他們接到旨意后,立刻赴任!

  為的是什么?

  還不是怕這些人,見了趙煦,和趙煦拉上了關系,然后蠱惑圣君,重走元豐的老路。

  畢竟吳居厚們開創的層層加碼、敲骨吸髓式刮地皮,嚴重的損害了地主士紳們的利益。

  因為這些混蛋,為了自己的KPI,對農民、商賈和地主士紳官僚們,一視同仁。

  絕不會因為,某某是地主士紳,就網開一面。

  甚至,正因為是地主士紳,能榨出更多油水,所以這些家伙對待地方上的形勢戶的態度,反而更加兇狠!

  破家縣令,滅門令尹,可不是說著玩的。

  那是真的能破家滅門!

  想著這些,趙煦就悠悠的問道:“提舉應當知道的吧…”

  “朝廷有法度——大臣保舉人,若被保舉者將來有罪,則保舉人連坐!”

  大宋確實是有這么個制度。

  也是選人們改官如此艱難的原因——一般選人要改官,除了三任六考這個硬指標外,還有著必須湊齊五位舉主,且其中一人必須是路一級監司官的要求。

  不然,此人將永沉選海,無出頭之日!

  但問題是這個制度是給沒有靠山,沒有關系的人制定的。

  地位到了一定級別,譬如說沈括現在這樣。

  他舉薦的人,真出了問題,難道吏部和臺諫,還能治他的罪不成?

  吏部和臺諫,若敢拿這種事情問罪沈括。

  那就等著被趙煦穿小鞋吧——朕的人,爾等也敢這樣輕慢?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跋扈了!

  必須出重拳!

  所以一般來說,高位大臣,若因為保舉人而被朝廷治罪。

  基本上,原因都不是他保舉錯了人。

  純粹是因為他在其他方面出了問題。

  但趙煦此刻問沈括愿不愿意給王子京擔保。

  這就是要動真格的了。

  將來王子京若惹出禍來,沈括必然連坐!

  到那時,哪怕趙煦不追究,沈括的政敵們,也不會放過這個把柄的。

  沈括當然懂這個。

  所以,他一時有些語塞。

  就在趙煦以為,沈括會放棄的時候,他卻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低著頭,輕聲道:“上稟陛下,臣愿為王子京保舉!”

  “若其將來有罪,臣甘愿連坐!”

  趙煦眼中閃過一絲精芒,隨即就認真的坐直了身體,看向沈括。

  沈括被他盯著,心里面有些發毛,但依舊堅定的說道:“乞陛下推恩!”

  趙煦放下手中的魚竿,嚴肅的問道:“提舉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吧?”

  “臣知道!”

  趙煦瞇起眼睛,心道:“看來,王子京對沈括來說,非常重要啊!”

  若非王子京已在沈括心中,達到了某種重要的程度。

  趙煦知道的,沈括是絕不會為他擔這么大的干系的。

  所以,王子京做了什么呢?

  趙煦對此很好奇!

  于是,輕聲道:“既如此,朕便看在提舉的面子上,酌情推恩…”

  沈括大喜,正要謝恩。

  就聽著趙煦說道:“只是蔡、章兩位相公,以及福建萬民的想法,朕不能不顧忌!”

  “所以,王子京不可回京,更不可出任要地、大郡之差遣!”

  “朕最多,給他安排一個偏遠軍州的知軍或者…”

  趙煦饒有興致的問道:“讓他去交州,去和呂嘉問搭班子!”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