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骨被盡數挖出,可地上除去一灘血肉浸泡過的巖石之外,什么都沒有。
陸晨精疲力盡地坐在地上。
一切都結束了?
他的命要折在這里了?
不行!
不知哪里來的一股力量,迫使他站起身來。
他一寸寸的敲擊著石壁,地面,拿著石子敲打著頂棚,企圖找到一個可以走出去的路,哪怕通往更深的監牢,哪怕下面還有其他的危險,他都不愿意在這里等死。
面對危險需要的是勇氣,但面對等死,是無力。誰也不愿意等死,誰都愿意拼一把。
哪怕,是劍仙。
“別找了…省些力氣吧。”那人低聲道。
陸晨沒有理他,繼續按照自己的規劃尋找著可能出去的地方。
“放棄吧…”
“放棄吧…”
“放棄…”
突然,那人的領口被陸晨拽住了。
“你…你要做什么?”那人怔怔道。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陸晨看著那人的臉,“我是怎么進來的呢?”
那人凝視著陸晨,慌張道:“我…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進來的?”
陸晨指著身后的洞穴道:“這里沒有任何的出入口,那我是怎么進來的呢?”
那人吞了吞口水,“我不知道…這是九霄寒獄,一定有辦法困住你,這是大能的威力,不是你我能揣測的…”
陸晨笑道:“大能需要把我和你這樣煉氣期的弟子關在這里么?這不是什么絕獄,這里仍舊是幻境,對不對?”
那人急切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伱若是以為幻境,那就想想該如何走出幻境。”
陸晨道:“幻境定然可以走出的,我找了整個洞穴,卻唯獨有一個地方沒有找。”
那人皺眉道:“哪里?”
陸晨拽起了那人道:“你身后!”
一把拉開,那人一個趔趄撲倒在地,果然,他的身后有一個不大不小,剛好夠一個人通過的甬道。
陸晨回過頭看來,那人卻噗嗤笑了一聲,方才幾近要死的樣子早已不見,戲謔的神情像是一個玩過玩笑得逞的孩子,他站起身來,向后走了幾步道:“嘿嘿,你居然沒被騙。”
陸晨道:“你是誰?”
那人道:“我是誰?你又何必知道我是誰呢?九霄絕獄之下,我是誰又有什么用?你已進來了,進去就行了,問那么多。”
陸晨深吸了口氣,“你是獄卒?”
那人哈哈大笑,看著陸晨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鄉巴佬,“這地方用不著什么獄卒,因為從未有人能從這里出去,你已經知道了秘密,你永遠都出不去了。”
那人說完這句話,便一頭鉆入了尸山骨海之中,消散不見了。
陸晨心中雖然疑惑,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于是鉆身進入了下方的洞穴。
洞穴之下,仍舊閃爍著昏暗的燭火。
他落在地上,發現洞穴的角落里坐著一個人。
從身后看,那人披頭散發,渾身不住地顫抖著,一身破爛的衣服均是腐爛的破洞。
他嘴里發出了咀嚼的聲音,似乎在吃著什么。
陸晨靠著墻壁,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那人似乎發現了身后的陸晨,猛然回頭。
陸晨呆住了。
他似乎認出了這個人是誰,雖然他的臉上充滿血污,即便他的雙手骯臟不堪,但那張標志且陽剛的臉仍然棱角分明。
“莫飛谷?”陸晨幾乎脫口而出。
那個呆若木雞的男人在聽到了這三個字的瞬間,像一頭野獸般撲了過來,狹長的指甲扣碎了陸晨的皮肉,腥臭的味道侵襲著陸晨的鼻腔,他們距離很近,近在咫尺,鼻尖貼著鼻尖。
莫飛谷壓在陸晨的身上,像一只孤傲的雪狼,嗅著獵物身上的氣味,滿口暗黃的牙呲了起來,啞著嗓子,說著極其磕巴的話,“你…我…認得…我…”
陸晨被壓著,絲毫透不過來氣,但卻能聽出,他似乎很久沒有說過話的樣子,立刻強忍著一口氣道:“認得!”
莫飛谷的力量松了一些,眼里仍舊是警惕之色,嘴角不斷地抽動著,退了幾步,趴在地上,舔食著自己的手掌,試探道:“誰…你是…誰?”
陸晨道:“昆侖的苦役。”
莫飛谷還未聽到苦役二字,僅是聽到了昆侖,便突然跳起來,爬在天花板上,又滾在地上,四處亂爬,像一只被驚嚇到的老鼠,躲閃的眼神,暗暗地嘶吼。
他怕極了。
最終,卷縮在了角落里,不住的顫抖,“別…別過來…昆侖…昆侖…別過來。”
陸晨沒有過去。
他無法想象,幻境里最一開始那個玉樹臨風,仙風道骨的劍修,竟然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他在想些什么?他為什么會變得如此?是什么把他折磨成了這樣?
‘是無盡的關押么?距離那場大戰已經過去了一年前,這一千年,是不是就是他瘋的根本原因?’
陸晨只能猜測。
“啊!”
他突然對著陸晨發瘋地嘶吼著,脖頸上的青筋暴起,臉頰上的淤泥也被突如其來的狂躁震落了許多,像一只怒吼著的野獸,沒有絲毫的征兆。
這是動物失控絕望時的怒吼,陸晨當然了解,當年那只黑熊被爺爺所殺時,也會用這樣的怒吼來呵退敵人,這是他們的最后一個保命法子。
誰能想到,曾經昆侖傲視整個修仙界的劍仙,如今竟成了這般落魄,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陸晨已在環顧四周,他想找尋出路。
石洞并不大,昏暗的光芒也足夠照亮整個洞穴。
前面有一個拐角,莫飛谷就在那個拐角旁邊卷縮著。
那可能是唯一的一條路。
陸晨展開雙手,打消了用人類的溝通方式和莫飛谷交流的想法,示意自己對于他來說并不危險。
緩慢的走了過去,蹲下身來,一步一步地靠近莫飛谷。
看到陸晨這般,莫飛谷似乎也安靜了下來,靜靜地蹲在地上,敵意也漸漸消失了,面色平和了許多,歪著頭,任由雜亂的頭發散亂在臉上。
陸晨走到了他的面前,緩緩轉頭,表情僵硬了起來。
他看到了在那個拐角的位置上,還站著一個人。
半邊臉是骨頭,半邊臉是模糊的血肉。
他笑著。
整個嘴角的肉都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