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向前往歐斯洛艾斯王庭院的道路并不難,因為在距離上,那庭院跟教堂實在相隔不遠。
而藍恩看著艾瑪主祭的神色.
“你看起來不像是單單要給我指條路這么簡單啊。”
“你說對了。”
艾瑪主祭小聲對藍恩不著痕跡的說著。
“相對于臨陣上任的洛倫佐,我其實知道的更多一點。畢竟教會是傳火儀式的主要策劃之一。”
“而我要跟你說的,則是一種不適合大聲聲張的意外情況。”
艾瑪主祭將頭轉向藍恩,她依舊低著頭,那主祭風帽在她的上半張臉上投射出濃重的陰影。
“歐斯洛艾斯王的情況不好嗎?”
藍恩猜測著說,畢竟世界崩壞到這個地步,被譽為‘圣王’的人卻將自己鎖了起來,這怎么想都不對勁。
“陛下出問題是已經不用懷疑的事情了。”
艾瑪主祭一張嘴就是爆炸性新聞,但偏偏她的語氣十分平靜,這種反差竟然讓藍恩覺得有些荒誕。
“我擔心的是更嚴重的問題。”
“比如?”
“比如.傳火祭祀場出了問題。按理來說,就算是在銜接期支撐世界的薪王們沒到,那個被俘虜的英雄也該到了。可如你所見,這世界現在卻已經變成了這樣。”
藍恩微微瞇起眼睛。
“這里面的事聽起來很復雜說說看我能做什么?”
“干脆直接,在這個危急時刻是種好品質。”艾瑪主祭先是贊賞了藍恩的利索,接著湊近了他,聲音壓得更低。
“在歐斯洛艾斯王的庭院深處,其實有一條.隱秘的通道。”
“那通道通向這座山脈的另一面,洛斯里克城的后方。而那里則就是傳火祭祀場。”
“我希望你不僅是只看看陛下,向他闡明現在外界的問題,還要通過那里朝傳火祭祀場去一趟,看看祭祀場的情況。”
“如果真的一個薪王都沒有到,那個被我們俘虜的英雄也沒有到.”
“那我需要你把傳火祭祀場鐘樓上的大鐘,再次敲響。”
“第二次敲鐘?”
藍恩沉吟著。
“能告訴我這是什么意思嗎?”
第一次敲鐘,那鐘聲雖然不大,卻好像傳遍了整個世界一樣。
當時鐘聲喚醒了該在銜接期支撐世界的薪王們。
而這第二次.
“那鐘聲將會喚醒從古至今,伴隨薪王們一起燃燒,卻無法成王的灰燼們。”
艾瑪主祭頓了一下,用一種低沉而幽深的語氣說著。就連教堂里的燭光都跟著一起搖曳,光影都跟著顫抖。
“那是洛斯里克傳火流程的最終手段.將那些成不了王,卻又無比渴望火焰的灰燼英雄們喚醒。”
“如果薪王們不愿意傳火,不愿意支撐世界.那么這些追逐火焰的灰燼,會讓他們‘愿意’的。”
薪王們在傳火時,身邊會跟著大批的洛斯里克騎士與其他戰士。
這既是支持,也是在最后時刻的監視、押解,防止薪王們在初始火爐干出什么幺蛾子。
而這些跟隨薪王一起燃燒卻又稱不上薪王的戰士們,就是‘灰燼’。
“我明白了。”
藍恩點點頭。
“如果事情真的惡劣到那種程度,我會敲鐘。”
等到了教堂里最深處的主祭座位之后,艾瑪主祭示意藍恩搬開那椅子。接著她捧出一個水盆樣的儀式器具,放到了原本座位之后的雕像前。
那雕像就是在洛斯里克常見的:一名騎士杵劍跪地,將脖子往劍刃上蹭的模樣。
象征了洛斯里克騎士的獻身精神。
而在水盆放下之后,那石像竟然像是活了一樣,真的把劍刃在‘咕嚕嚕’的石塊摩擦聲中,往脖子上壓。
鮮血從頭盔下的脖子,順著劍刃流下來,盛在儀式水盆里。
接著,一條扶梯像是滿足了條件,從教堂的上層落了下來。
艾瑪主祭和藍恩互相對視,主祭伸手指向了扶梯。
藍恩面色怪異的爬上扶梯,然后又把梯子收起來。
從這個高度,他甚至還能看見下面艾瑪主祭的臉。
不是你要說就這么高一點,何必費那個勁?我直接爬上來不得了?
藍恩吐槽著,看來這個世界真的少有以飄逸為主要風格的戰士。
大多都是穩扎穩打,然后騙招、抓時機、放戰技.弄得這么點高度好像挺有難度的感覺。
藍恩一邊吐槽著,一邊整理心情,讓自己緊張起來,前往國王庭院。
“上了扶梯之后向左走”
藍恩一邊嘟囔著艾瑪主祭給指的路,一邊開始動身。
曼妥思也在他的視網膜上標注了信息。
走了沒多遠,就從教堂的穹頂之下走了出來,身處建筑之外了。
這里位置雖然高,但還是有一些高大的樹木,能把樹冠給延伸到道路旁邊。
只不過因為這段時間光照缺乏,樹冠上的葉子都呈現出一種衰敗的枯黃。
看看左右沒人,藍恩開始摩挲自己手上的戒指。
不一會,一陣鬼鬼祟祟的馬蹄聲就從下面傳來。
獵魔人伸頭從欄桿邊上向下望,麒麟正馱著絨布球在下面同時向上望。
“哈,我就知道你們夠機靈。”
獵魔人跟艾露貓互相比了個大拇指。
絨布球手上正拿著根火把,看樣子也是自己做的。
三花小貓把火把插在麒麟身上馬具的盔甲縫隙里,接著自己扣著墻縫就爬上來了,一個猛子撲到藍恩的胸口上。
“太好了,老大喵!伱也沒事啊!”
“幸虧你當時讓我們表現的普通一點喵,那些城里的騎士互相開戰的時候好嚇人啊!好在他們見麒麟也就是匹普通的馬,沒有專門過來砍我們。”
絨布球被藍恩揉著腦袋,嘴里喵喵叫著說出它跟麒麟的經歷。
那些政變的騎士們要殺人,又不用殺馬。
所以在藍恩的囑咐下老老實實的麒麟,還有它寬大符文布底下的絨布球。在政變一開始最危險的那段時間里,壓根沒人找它們麻煩,甚至沒人注意它們。
輕輕松松就躲過了。
后來在這個越發危險的城池里,它們倆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拆了馬廄,用木料點起了光明的火,驅散黑暗而已。
現在能通過魔法馬具的聯系確認藍恩的方位,立刻就來了。
把絨布球從胸口抱下來,放在旁邊。藍恩又往下探出身子,放出變體亞克西法印。
‘麒麟,在下面待命。’
“唏律律!(憑什么!這里好可怕啊!我不想沒人陪啊!)”
‘你放心我要去的地方,估計黑暗會比外面還可怕。’
洛斯里克的圣王把自己鎖起來,直到現在都不出面。
藍恩不相信是沒出問題,而能讓一個號稱當今‘最古老、最強大’的神族出問題的東西 嘖,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果然,藍恩這么一說,面對困難毫無挑戰精神的麒麟立刻就低下了頭。還煞有其事,裝得像是在附近散步一樣溜達起來,不再往上多看一眼。
這讓藍恩都有點感覺心虛了這家伙這么慫,不會一會兒真出事兒了叫不應吧?
不過在藍恩惡狠狠的朝下指了兩下之后,麒麟還是不情不愿的打個響鼻,表示待命。
見自己的‘神速移動裝置’運行正常,藍恩才領著絨布球繼續按照路線,朝國王庭院走去。
“你拿著這些。”
一邊走,藍恩一邊從后腰的煉金皮袋里掏出來一沓紅色磨砂紙狀的東西,交給身邊的絨布球。
“喵?”
絨布球的小爪子接過來,不明所以。
“這是一種能給手上的武器帶上火焰的道具,是我之前冒險的時候得到的禮物,叫火紙。”
藍恩一邊用手比劃著怎么用,一邊解釋。
他自己就有伊格尼法印,憑借氣流刃的技術也能輕松讓刀刃纏火。所以這種產自亞楠的狩獵道具,他一直都沒機會用。
現在給絨布球倒是正好了。
“在武器的打擊端上一擦就行。現在洛斯里克城里出現了一種特別的怪物,全身就像是一大團瀝青。它們就像是瘋狗一樣,力量強大、毫無章法,但格外怕火。”
“明白了喵!”
艾露貓樂觀的天性,即使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也能讓藍恩感到一些輕松。
他有點慶幸自己當初在新大陸跟絨布球簽訂契約了。
見證一個世界緩緩走向死亡與衰頹的過程.這個心理沖擊很大。
這段路走到頭是一個升降梯,依舊是那種藍恩看不懂原理的技術。
山城地形復雜的高低差,讓洛斯里克的建筑中必須經常采用陡峭的樓梯、扶梯,乃至這種升降梯來連接。
在升降梯上,藍恩的手按著腰間刀鞘。
已經暗自戒備了起來。
畢竟目前為止走的都很容易,無波無瀾。
如果一個國王把自己封閉起來的手段就是這樣,那可太讓人意外了。
王子派和傳火派打成這樣,卻都沒有人來打擾國王不論怎么說都不對勁。
可是,縱使藍恩已經做好了面對一些稀奇古怪,甚至是危機四伏局面的心理準備。
等升降梯停下來后,眼前的一幕還是讓他不自覺的睜大了眼睛。
“這是.”
遲疑的聲音從藍恩纖薄的嘴唇中發出來。
庭院之中,依稀能看出這處院落曾經精致的植被規劃和哥特式的建筑風格。
跟外界的露天環境一樣,這里的空中也飄散著那些片狀的灰燼。
只不過片狀灰燼的大小,比外面要更大。密度也要更大。
甚至于,這些片狀灰燼在這處庭院之內都堆積了起來。
將原本肥沃,種植著花草的地面都給完全覆蓋成了一片灰白色!
數量之多、之密集,讓藍恩不由得生出懷疑。
那些飄散在洛斯里克城,讓居民們變成那副向著植物模樣變化的東西.難不成都是從這里散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