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應該就是神谷川要找的長澤敬介了。
此刻,他那張斯文的臉上,態度很差,對著短發的接待員小姐一頓呵斥,話語中多少還帶了點指桑罵槐的意味:
“真由子,我的時間很寶貴,不要讓一些不明所以的陌生人來打擾我,understand?”
名為真由子的接待員唯唯諾諾,誠惶誠恐:“可是,他說,他說是長澤課長您的表弟…”
“我根本就不認識他!而且,他說你就信嗎?What's wrong with you!”
長澤敬介推了推眼睛,音量尖銳了幾分。
真由子聽了這話以后,表情先是錯愕,繼而變成了如夢初醒。
是啊,他說我就信嗎?
為什么自己會那么潦草地就堅定地相信了,眼前這個高中生年紀的男生和長澤課長是表兄弟的關系呢?
這時候,邊上的神谷川總算是發話了:
“長澤先生,別責備這位姐姐了,要怪可以直接怪我。”
“你?”長澤敬介轉過頭,擺出一副用鼻孔瞪人的上位者姿態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講不出來就,Get Out of here!”
和接待員小姐不同,他對神谷川這個冒充自己表弟,并且穿一身地攤貨的未成年,實在提不起任何興趣。
看神谷川的眼神,甚至帶點輕蔑。
有一說一,長澤敬介對神谷川的第一印象是,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男高,長得確實好看。
但男生長這么好看干嘛呢?長大以后吃軟飯嗎?
可悲!
“是這樣的,有一位你的熟人,托我給你送樣東西。”
神谷川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任務目標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從容地用微笑著應對一切。
“熟人?”
“對,熟人,栗山祥子。”
聽到“栗山祥子”這個名字的一瞬間,長澤敬介原本冷著的臉忽然一僵,不過僅僅半秒之后,又恢復常態:
“抱歉,我不認識你說的人,伱找錯人了。”
神谷川沒再講話,伸手從自己的雙肩包里掏出一沓紙來。
這些并不是游戲中從溺鬼那得到的信件,只是普通的A4紙,上面復印了一些東西。
其中一份是新聞報道,令人惋惜,花鈴高校女子高中生溺亡!
另外,還有一些似乎是從某論壇上截圖保存下來的留言,部分留言還被放大了——
[栗山同學真傻,真的。]
[長澤是人渣。]
[明明是長澤向栗山提出的要殉情,等栗山投湖以后,他倒是怕了?]
“長澤先生你看,這上面有你和栗山祥子的名字。為了應對現在這種情況的發生,我周末的時候稍稍做了點小準備,提前打印了很多份。”
神谷川將手里的復印件遞出,語氣人畜無害。
而長澤敬介這時候的表情,就變得很精彩了,看起來是努力想維持原本斯文的樣子,但抽搐的眼角卻把他的心理出賣的一干二凈。
他的呼吸紊亂,十多秒過后將神谷川拉到一邊,才再次開口,這次的聲音輕了很多:“我們…換個地方談談。”
看著原本職場精英模樣的長澤敬介忽然破防,講話也不再日洋結合了,神谷川只覺得好笑。
他忽然想到一句惡趣味,但很適合眼下場景的話——
長澤先生,你也不想公司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對吧?
白木屋。
是一家位于吾妻橋町的居酒屋,離清水商事公司大樓不遠,白天也開門。
長澤敬介給自己的部長打了個電話請假以后,就把神谷川帶到了這里。
店里的墻壁上高掛著燈籠和富士山風景海報,還有一臺大約有70寸大的壁掛電視。
因為是工作日的白天,店里沒什么客人。
電視里正在播放莎翁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估計是很久以前的版本,畫面是黑白的,偶爾還有雪花閃動,但臺詞是日譯。
“你要喝點什么?”
長澤敬介對神谷川的態度轉變很快,十幾分鐘前還在用鼻孔看人,但現在卻是明顯要請客吃飯了。
“我還沒有成年,波子汽水就可以了。”
神谷川的臉皮是很厚的,完全不在意這是糖衣炮彈還是鴻門宴,也絲毫沒有要客氣的意思。
甚至還主動接過了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
店里的菜品就和普通的日式居酒屋一般無二,無非就是串燒、烤魚、啤酒、沙冰之類的。
神谷川要了一些串燒和一杯波子汽水,而長澤敬介則又點了一杯啤酒。
吃食和飲料很快被端上了桌。
穿越過來以后就一直在吃學校定食和便利店便當的神谷川,所以胃口很好,拿起燒鳥串又撒鹽粒又抹甜醬油,吃得香甜。
長澤敬介看著神谷川那沒什么出息的吃相,稍稍鎮定了一些,心說到底只是一個未成年。
呷了一口啤酒以后,他打開了話匣:“那些東西,你從哪弄來的。”
“當然是從網上啊。”
所謂的信息時代,熊孩子們的黑歷史都是高清無碼的。
而在網絡里的一些快被人遺忘的犄角旮旯里,也經常能找到一些會帶給人驚喜或驚嚇的信息痕跡。
對于長澤敬介來說,那則不起眼的陳年墳貼里面討論的內容,帶給他的無疑是驚嚇。
“我不是想問這個,我的意思是。是誰把那件事情告訴你的,又是誰向你透露我現在的工作地點的?”
“哦,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獲取這些信息的源頭,是栗山祥子小姐本人。我從她那里,接了一個小委托——話說,烤雞胗的味道非常不錯,很入味,長澤先生不嘗嘗嗎?”
“不用了。”長澤氣不打一處來。
“哦,那你的那份也歸我,謝謝了。”
長澤敬介沒回話,松了松領帶,干飲了一大口啤酒。
他當然不會相信神谷川的鬼扯。
什么栗山祥子本人提供的信息,別開玩笑了好嗎?
但令他有些頭疼的是,眼前這個毛沒長齊的小鬼,居然比外表看起來難應付得多。
看那胡扯時候風輕云淡的樣子,要從他嘴里套取信息,應該沒有那么簡單。
“咳。”尷尬沉默了一會,長澤干咳一聲,“我就直說了吧,你想要什么?”
在長澤看來,神谷川會帶著那些截圖的復印件來清水會社找他,無非就是想索取好處。
雖然對方有些滑頭,但未成年的勒索,長澤自認為暫且還能應付。
不管怎樣,神谷川手里拿著的那沓資料,是絕對不能被會社里的其他同事看見的,也萬萬不能被社長還有長尾知曉。
一旦8年前他做過的那件蠢事被公開,一切就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