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質客戶,這四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有種奇怪的感覺,類似于屠戶拍了拍了拍柵欄里的一頭豬,說這是他最自豪的“優質種豬”,配出來的小豬那叫一個嘎嘎香,渾身上下都是寶,以后殺了吃肉,豬皮還可以賣錢。
不知道達徹有沒有聽出這層意思,旁邊的朱伯特應該是聽出來了,苦苦勸道,“落雨大人,不能再借了!自打您的父親過世,短短一年里,您已經向黑水金庫借了三千萬烏令,那可是三千萬啊!按照兌換比率,就算將鸕鶿內的金幣銀幣全交出去,都沒法抵消這筆債務。”
“錢不夠,我們只能抵押鸕鶿的剩余一切。草原上飛馳的駿馬,大山中的礦藏,農民在地里種出的糧食,商人每一筆交易額的利潤…不管是什么,黑水金庫都要分一手利潤。各方面都已經到了極限,再繼續借錢的話,類似影之團這樣的人,只會越來越多啊。”
“哈哈哈哈…你以為我制作黑鐵衛是要干嘛?單純為了好玩嗎?”達徹放聲大笑,“區區賤民,不足為慮。武裝力量在我手上,聚集起來一千只、一萬只螞蟻,又有什么關系呢?在這片土地上,敢于反抗我的就是謀反,統統殺光就行了。”
“話說,二位‘貴客’像是站在那兒等了很久啊…哈哈哈…干嘛那么見外呢,說一聲不就好了。”
看得出來,他對朱伯特說的那些東西并不在意,很輕松地就把話題轉移過來,漫不經心地問道,“北境叛黨的女兒,居然能在滿城金袍子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溜走。還走了那么遠的路,趕到我這里…呵呵,似乎整個世界都小看你了呢。”
“墨理修斯公之女哦,你是來投奔我的嗎?”
朱伯特聽到喬治的大名,頓時瞪圓了眼,看向胡桃的眼神交織著感慨和慈愛,相當復雜。
他這一瞥,卻被達徹盡收眼底。
聽聽這用詞,亂黨,看來這山溝溝里頭的情報系統并沒有癱瘓。自己一行人的身份、目的,以及在金冠干的事兒,估計早已經傳到他耳朵里了。更糟糕的是,在他身邊,赫然站著一個來自黑水金庫的銀行家。
由烏克薩斯家族主導,存在了千年之久的金融機構。而這位本該要投奔的落雨家主,卻像是已經和他相當熟絡,達成了良好的合作關系。
眼前的情景,用羊入虎口四個字來形容,再合適不過了。
“午安,達徹·落雨子爵。”
形勢不妙,胡桃只能盡力克服心中的不安,像模像樣地行了個禮,“既然您已經知曉了我等的身份,那么…請接收家父與我的致意,原落雨家族…”
“行了行了,別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我已經很煩了。”達徹不耐煩地揮揮手,“直接說你要干嘛…我剛剛要的烤肉呢?怎么還沒送上來?慢吞吞的,找死是不是?!”
說到一半,他突然扯開嗓子,用咆哮的音量對著下人大喊。額頭上青筋暴起,樣貌可謂是要多猙獰有多猙獰,把胡桃嚇得一哆嗦。一直以來,她習慣了上流社會交流時輕聲細語的狀態,再加上這層身份頂著,基本上沒人敢和她說一句重話。冷不丁被吼了一句,考慮好的話全丟干凈了,腦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她怔怔說不出話時,諸葛炳往前走了兩步,將這股無形的壓力穩穩接住。
“您也知道,北境守護陷入了金冠的政治糾紛,這段日子里,北境并不算太平。”
“嗯哼。”達徹懶洋洋地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我們希望,在北境安定下來前,可以讓墨理修斯小姐在鸕鶿安定下來。”諸葛炳沉聲道,“在此期間,我們一行人在鸕鶿花費的開銷,等待安頓之后,我會寄一封信到北境。當然,由墨理修斯家族一并支付。以他們的財力和影響力,想必是不會賴賬的。”
“嗯…有趣,你…”
仆從端著熱氣騰騰的烤肉過來,達徹揮了揮手,一名旁觀的奴隸面色一變,但還是很順從地跪下,用他傷痕累累的背部來當茶幾。
滾燙的鐵板,放在肉做的茶幾上。
“嘶————”
傳來一股肉香。
奴隸露出無比痛苦的表情,張開嘴巴,卻只能發出一些嘶啞的聲音。胡桃驚恐地發現,他的嘴里竟然沒有舌頭!
“啊,別露出那種表情嘛,小姑娘,你也不想吃個飯盡聽到人家慘叫吧。”達徹搓了搓手,拿起刀叉,輕松笑道,“我把他的舌頭和聲帶都拿掉了,餐桌,是不需要那種東西的。”
“說起來,差不多也到飯點兒了,要來兩口嘗嘗嗎?嗯?”
“…”
見沒人說話,達徹又向朱伯特做了個邀請的姿勢,示意他可以“入席”。然而,朱伯特被這種殘忍行徑氣的頭發都快豎起來了,嘴角直抽抽。看向達徹的眼神無比失望,甩手離開。
“嘖…老年人氣性真大,看來是氣飽了。”
達徹叉起一塊鮮嫩多汁的牛排,往嘴里送,似乎是有意展示他發達的牙口,三兩下,嚼得汁水四溢。
這一刻,他臉上的享受、寫意,與身下奴隸的痛苦、絕望,形成了一幅天然的對比畫。
“你…叫什么來著?我知道你,刺傷了以西結·烏克薩斯,殺了俄里翁,斬斷了銀手瑟恩的胳膊,刺穿鐵斧蒙卡的肺,那兩人現在還在養傷呢。你好像很能打嘛,是不是啊?”
“提供住所,哈,說的倒是簡單。你們北境已經和金冠開戰了,我再收留你們,不就等于選邊站嗎?想把我拉下水就直說嘛,干嘛那么扭扭捏捏的,真不像北境人。”
“言下之意…”諸葛炳有些意外。
“可以啊,完全可以,鸕鶿那么大,無非就是給你們找個地方待著。我看朱伯特家就不錯,他沒有小孩,偌大一個家里就他一人,多孤獨啊,你們去陪陪他好了。”
“畢竟…”
達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肉,擦擦嘴角的醬汁。不知為何,配合上他的表情,那醬汁看上去如血。
他笑了。
“我的老爹,和你的父親,在戰場上可是同袍呢!如今他的女兒落難,沖這份交情,我也得收留你們啊,哈哈哈哈!”
聽他這么說,意外之余,胡桃多少松了口氣。看似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但,最終還是答應了,這家伙是個好人也說不定?
諸葛炳站在原地,沒有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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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在這兒。”達徹終于抬起眼皮,拿正眼打量他幾秒,露齒一笑,“很好…我就喜歡和懂行的聰明人聊天。”
“說吧。”諸葛炳淡淡說道,“要我幫你們做什么?”
“你瞧,是這樣。”達徹將刀叉一甩,直接拿手背擦擦嘴,“詳細你們也從各種渠道聽說過,東境那邊啊,不太平。這一不太平呢,征收的稅款項目就多起來了。剛才你們也聽到啦,我問黑水金庫借了一大筆錢,其實不是我想借,不借,這個窟窿就填不上。不借,我又拿什么交給東境來的收稅官呢?到時候被問責的是我啊!”
“但…就是有那么一群該死的賤民,不能理解我作為領主的苦心。萬一惹惱了東境守護,到時候來征稅的可就不是官員了,只會是源源不斷的大軍!他們會踏平這里的每一寸土地,殺死男人,擄走女人,搶走一切值錢的東西。我的腦袋…也會被掛在鸕鶿城中心的尖塔上。”
諸葛炳沉聲問道,“你要我幫你解決掉影之團?”
“嘿嘿嘿…”
達徹打了個響指,“只要能辦到,鸕鶿很大,你們想住哪里住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