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副處長分管行動部門,可行動部門的決策權都被何定賢掌握,葛白有名無實,恰恰是最好下手的一位。”姬達據理力爭,詳細分析道:“論頭銜,葛白夠高,論實權,葛白卻不大。”
“雖然,他曾經一手管理水警區,但水警區沒有命令,不得上岸。若是警隊隨意讓水警上岸,總督府正好可以下令斥責,將水警區清洗一遍。關鍵的是,葛白在警隊內地位非同一般,充當著中英兩大勢力之間橋梁。”
“警隊內的親華派,說到底就是從葛白開始,要是能將葛白直接拘捕。警隊的英籍高層肯定會出現混亂,麥sir,你在警隊又有一批人馬,到時候加以拉攏、分化親華派。”
麥理浩表情陷入沉吟,心里顯然有些意動,但又不滿姬達心中的怯弱,出聲道:“抓葛白反而給何定賢反應的時間,不能做到一擊斃命,又何談為斬首行動?”
姬達毫不羞恥,理直氣壯的道:“麥sir,你既然已經拉攏住一批華人警員,那就不需要再畏懼何定賢。因為警隊內的英籍高層只要不給何定賢支持,或者支持更慢一步,光靠九龍新界那批投誠的華人警員就能把他給壓下去!”
“這已是目前損失最小,成功率最高,風險最低的方案!”
“就算抓捕葛白的行動出問題,也沒有涉及到華人高層,難道華人警員還能跳出來集體聲援一個葛白?而葛白只要一旦定罪被捕,光是其副處長的職位就足夠廉署威名大振,獲得巨大民意支持。”
“一個連副處長都貪污的紀律部門,誰能保證處長,高級助理處長沒問題?”
這就是副處長能帶來的戰果。
“抓葛白,該怎么抓?”麥理浩卻深究起具體執行步驟,看來也很清楚一招險棋,不慎者滿盤皆輸。姬達將成功的一半概率,寄托在警隊內部勢力身上,更是一個幼稚的想法。
麥理浩更希望廉政與警隊正面對決,乃至全部打光都無所謂,可廉署本身也有自身意志,一個新生的機構,又誕生出一個新的利益團體,首要意志必然是先活下去。
這一點就連麥理浩都無可辯駁,只能容忍廉署的怯弱,干大事而惜身,食肉者鄙,未能遠謀!
姬達侃侃而談:“最好是在不驚動警隊的情況下,對葛白實施秘密抓捕,政治上,可以先啟動對反貪室前警司陳立的調查,做出要進攻警隊反貪室的動作。”
“何定賢一定會力保陳立。”
麥理浩也知道兩人的師徒關系,頷首道:“然后呢?”
“然后廉署秘密將葛白帶走調查,對外宣稱葛白受派往倫敦交流。”
倫敦歷年都有英聯邦警察內部討論,各郡,殖民地都會派長官去學習,以前都是警務處長親自去。總督府要是從中斡旋,改派行動副處長去很簡單,只需要在同一天組織場會議,以港島局勢復雜為由,讓警務處長無法抽身,自然就會改派行動副處長前往。
“沒問題,正常情況下聯邦安全論壇于兩個月后召開,我可以打電話聯系祖家,讓他們配合我們調整時間。”麥理浩自負還是有這個影響力。
“這樣就足夠了。”
姬達道:“在政治上有煙幕彈,在行動上保密,一周時間足夠將葛白審完,等到何定賢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葛白案已經板上釘釘。一起板上釘釘的案子,勝負明了,警隊又怎么會力保?”
“不提到時警隊震恐,中英間的信任危機,光是行動副處長被捕的影響,就足夠讓警隊疲于應對。”
麥理浩聽到這里,終于下定決心:“好!”
“我支持你。”
姬達立正敬禮,出聲大喊:“Thankyou,sir!”
這套計劃可以具有可行性,關鍵就算無法一擊打垮華人勢力,也可以大大為廉署扳回劣勢。其實什么一錘定音,畢其功于一役的想法都是說得好聽,無論麥理浩、還是姬達都只寄希望于能用葛白打出優勢就行,能牽涉出多少華警力量有待觀察,而廉署恰恰最需要的就是一起大案。
“麥sir,我想要一張總督手令,用于拘捕葛白。”
“否則,葛白作為行動副處長,港島治安的最高管理層之一,無端被廉署拘捕恐怕在法理上不能服從,對后續的定罪有所妨礙。”法理講究的是一個權責,要是給予姬達總督手令的話,無論成功與否,總督都需要為本次行動負政治責任。可麥理浩卻對姬達怯弱的內心很不滿,更不給予廉政公署免責手令,肅聲道:“當廉署將葛白拘捕定罪之后,我自然會簽署行政手令支持伱,現在行動還沒展開不能給手令。”
“記住,這次行動要是成功,你就是港府的英雄楷模,要是行動失敗,全是廉政公署自作主張,與總督府沒有一點關系,明白嗎?”
麥理浩也不用給手下留面子,將話說的很直白。姬達心頭一跳,知曉與總督的政治感情已經用光,接下來就是很直白的上下級關系,再沒有一點討價還價與后退的資格了。
他挺直腰板,立正敬禮,大聲喊道。
“何sir,祖家有一個安全論壇,半個月后召開,邀我代表港島警隊前去參加。”一周后,大館,副處長辦公室。葛白穿著制服,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心情十分愉悅的道:“這種論壇以前都是警務處長親自參加,不僅能見到總警長,還能見到內政大臣。”
總警長是全英聯邦最高警隊長官,內政大臣則是領導聯邦警隊的上級部門長。
“昆先sir呢?”何定賢知道往年也有類似的安全論壇,心里不禁升起一股疑竇。
葛白笑道:“多虧你的福,現在新界警員只要休假就去集會,港島局勢如此復雜,警務處長不適合長時間出鏡,自然就輪到我這個副處長了。”
“呵呵。”
“恭喜啊,葛sir。”何定賢舉起茶杯,知道有這么件事就好,沒將事情看的太重,甚至有些不明白葛白將他專程請來一趟是為何?葛白卻搓搓手道:“何sir,我好不容易回祖家一趟,多少該給長官、同僚們帶一點土特產吧?”
“喔!”
“應該,應該。”
何定賢飲下口茶,恍然大悟,笑著道:“不過,廉署最近查的嚴,沒什么貨啊。”
“不勞何sir準備。”
葛白道:“我想洗五百萬港幣到海外,直接兌換成英鎊,手續費”
“免費啦。”
何定賢笑道。
葛白立即滿臉開懷,放聲笑道:“哈哈哈,多謝何sir,我就知道何sir一直很支持我。”
“舉手之勞而已,沒什么事先走了。”
何定賢雖然不肯給鬼佬祖家送錢,那里送多少錢過去都是打水漂,但是葛白自己想送也沒必要攔著,免去一些手續費權當友情贈送。雖然手續費算起來也不低,但是港幣同英鎊本身就是捆綁的,洗起來成本不高。
“好好好。”
“我送你到電梯。”
葛白很熱情的站起身。
何定賢轉身搖頭:“不用。”
“對了,錢什么時候要用?”
葛白道:“下個月初。”
“好,到祖家要用錢的時候,打一個電話返回來。”何定賢用手作出個打電話的手勢,葛白笑道:“一到祖家肯定給你報平安。”
“港島反貪,祖家收翻,前線吃緊,后方緊吃是吧?”
電梯里。
何定賢扯扯領帶,露出滿臉譏諷,天底下果然沒有不一樣的太陽。
一個最嚴謹的計劃,卻因最荒唐的世界露出破綻。
灣仔。
一間面攤。
江一沖穿著西裝,坐在小桌板旁,低頭吃著碗車仔面,對著香噴噴的面條,筷子一挑就是半碗,將所有面條塞進嘴里大口嚼著:“好味,真系正!”
“餓死鬼投胎啊。”
韓志邦剛對齊筷子,小小的夾起一筷。
江一沖低頭道:“胃口這么小,怎么干大事?”
“嘖。”
“就我們還想干什么大事?”韓志邦語氣不屑。
江一沖壓低聲音道:“我看見你給何先生打電話了?”
“嗯?”
韓志邦動作頓時一愣,盯著江一沖,突然笑道:“哈,你有何先生的電話號碼嗎?來詐我,你調進L組啦。”
“我真看見你給何先生打電話了。”
江一沖認真的道:“關佩英也知道,并且打算收集證據向專員檢舉。”
“什么意思?”
韓志邦知道藏不住了:“關佩英跟我們不在一個部門,怎么會知道執行組的事?”
“關佩英也有何先生的聯系方式,但沒有打過一次,最近我發現她查電訊記錄,由于你是用樓下雜貨店電話打的,所以暫時還沒查到你頭上。但她已經通過何先生號碼的電訊紀錄發現有幾次同一號碼通話,最近有每天都有調查組的人守在樓下便利店等你。”
“幸好你耐得住,很久沒打電話了。要是當初是用內部電話打的,你已經完蛋了。”江一沖凝聲道。
韓志邦深吸一口:“何先生是警隊.”
“那臺電話不是。”
“廉署有權調查。”
韓志邦終于正色,蹙著眉道:“關佩英跟了鬼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