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sir,廉署的高級調查主任陸鼎堂出車禍身亡,灣仔署已經前去收尸。”藍剛推開辦公室門,站在門口匯報:“司機已經被捕,根據對車輛檢查發現是剎車失靈。”
“嚴查!”
何定賢表情嚴肅,厲聲說道:“堂堂廉署的高級調查主任,竟然無端死于車禍,必須查明背后是否有貪污分子策劃報復。”
藍剛立正敬禮,大聲答道。
這起交通事件注定會在社會上引起很大輿論,但相較于警廉沖突牽扯進出動輒百人以上的沖突,一個人在風暴中的逝去注定容易被遺忘。平時干掉一個廉署高層,恐怕會引來港府的強烈報復,可在警廉正式開戰的階段,死一個人已經不是什么大事。
況且,陸鼎堂是死于修德森的車上,已經進入內部調查階段,第一責任人其實是修德森,除非修德森能拿出有人幕后策劃的證據。可廉署自成立以來得罪那么多人,誰會留證據,又由誰來查?
要知道,當一起案子有人死亡,不管是兇殺、意外、還是報復,調查權都在警隊手中。
“哼。”
“現在他麻煩大了。”
何定賢點起支雪茄,坐在椅子上,有條不紊的翻閱文件。
廉署內。
當執行處五個小組的調查主任得知頂頭上司身亡,第一反應就是集體投訴,他們不一定對陸鼎堂有什么感情,但如果連陸sir的死都不投訴,下一次無端身亡就會是他們。
L組高級調查主任修德森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親自上門將陸鼎堂請走的,一時間執行處內部群情激憤,整個廉署都人心惶惶。每一個承擔內部調查職能的部門,必定會被內部人員仇視,小心翼翼的做事都可能得罪人,遑論讓一個高層死在手上。
中環。
醫院。
“修德sir,身體怎么樣?”廉政專員親自趕到醫院,一進入病房就露出關切之意,慰問也在事件中受傷的手下。只見修德森左手裹著繃帶,坐在床上連忙直起身,一臉尊敬的用右手敬禮:“長官好!”
“不用客氣。”
姬達搬來一張椅子坐好,面色歉意的道:“是我不好,陸鼎堂應該延后調查。”
“不是。”
修德森忙不迭搖頭:“警隊有意下殺手針對某個人,任何時候都防不住,要是因此耽誤監察工作,L組干脆就可以取消了。”
姬達一陣沉默,心里著實難受,因為修德森說的真話,偏偏真話暴露出廉署的無能,弱勢,憑什么警隊敢殺人?因為硬實力夠,說干就干!因為陸鼎堂確實受賄,因為,廉署不具有同等報復的能力.
倒不是說連背后的總督府、軍情處都不行,而是無法對暗殺事件進行善后,所以讓何定賢活著反而更有利。
修德森嘆道:“我一直都長官調我來港島前說的那一句話,如果怕死,就不要做反貪,正確的路上一定充滿荊棘,沒有披荊斬棘,為理想獻身的信念。”
“怎么驅逐黑暗,迎來黎明,打敗那個金錢帝國?”
姬達為修德森的言語動容,在所有管理層中,他確實是那個最憎惡貪污的人,否則,L組的位置也不會交給他。廉署要是每一個人都有相同的信念,何愁打敗不了警隊?
“現在要確認的陸sir是否有貪污行為。”
修德森道。
姬達搖搖頭:“證據齊全,貪污毋庸置疑,但L組還沒有正式立案,不能將陸鼎堂列為嫌犯處理。”
“嗯?”
修德森神情突然變得激動,昂揚喊道:“姬達sir!貪了就是貪了,黑的就是黑的,為什么要裝聾作啞,平息輿論!這樣下去廉署只會成為下一個警隊!”
“為了保護你!”姬達握住他的手肅聲道:“只有定陸鼎堂為因公犧牲,停職調查,才能讓你一同成為受害人。如果將陸鼎堂定為罪犯,你就有害死陸鼎堂的機動。”
“廉署里已經有傳言,說是陸鼎堂在警廉沖突時被打,丟了廉署的臉,導致我們想要除掉他。”
陸鼎堂背后代表的可是整個執行處,要是陸鼎堂丟臉要被除掉,難道執行處其它人沒丟臉,一直都能平安無事?這里面關節清晰明了,修德森立即想到,原來何定賢當初侮辱性的舉動并非白做,而是早早就為挑起廉署內部矛盾埋下伏筆。總督明白怎么挑動警隊矛盾,警隊自然也可以反過來挑撥廉署內部矛盾。
本以為廉署新成立,人際關系簡單,上下一心,未想還是給華人找到機會。
只能說在華人的地頭做事太難了。
修德森沉默半晌,感嘆道:“我明白了,多謝長官。”
“這是我應該做的。”姬達松了口氣,舒聲道:“伱就安心養病吧,L組的工作,暫時由波恩負責署理。我已經下令將韓志邦等人釋放,二十四小時的問詢期已過,L組也沒有證據立案,不能光靠懷疑來定罪。”
“九龍區當時的中學就那么幾間,廉署又多招華人,有幾個從那間中學畢業是很正常的事。但我會讓波恩多加注意,緊緊盯著他們。”
修德森聽見是副手署理公務,心底也安心很多,起碼代表沒有被甩出廉署的權力中心。至于韓志邦等人的事情,確實只能如此處理,甚至連職位都不能調一下。
因為時機實在太敏感,必須注意執行處成員的想法。
“我知道了。”
修德森點頭。
姬達看了一眼表,站起身道:“你能活下來是我最開心的事,我在廉署等你復職的那天,有些事情先去太平山一趟。”
修德森面色苦笑:“長官再見。”
“放心吧,不是你的事。”姬達見到他的表情,笑了笑,或許是為維護自身的權威,解釋道:“總督不會插手廉署的內部事務,是新界警員又開始集會了。”
修德森面色驟變,廉署反倒是被推上風口浪尖,在港島反貪真是在刀尖上跳舞。
太平山。
麥理浩見到姬達走進扇形大門,站定在毛毯上立正敬禮,便放下鋼筆,斯文有禮的起身道:“姬達sir,中環車禍造成一位高級調查主任身亡,廉署內部的看法怎么樣?”
“犧牲的是執行處負責人陸鼎堂。”
姬達腰桿筆直,雙手貼褲,稟聲道:“廉署上下都是為陸sir的死感到不值,我已令華人調查主任嚴國梁,暫時署理陸sir的公務。”
“嗯。”
“警隊刺殺英籍廉署高層,要是再刺殺華人廉署高層,只會造成華人社會的更大抵制。”麥理浩覺得這步棋沒錯,揮手道:“我本來想讓軍情處報復回來,但又聽見新界警察再集會?”
“是!”
姬達道。
“我允許廉署再擴招兩百人,一定要把警察機會的事情壓下去。”麥理浩沒有報復警隊,就是害怕繼續刺殺,反而刺激了警隊,導致廉署不好處理警廉沖突。
“可以跟警隊內部的英籍高層再談一談,許以一些安全條件,保證他們的名譽、地位,以此來拉攏他們。”他開出更寬厚的條件,希望能幫助廉署成功。
姬達卻展現出大不一樣的氣魄,反對道:“麥sir,現在已經不是再爭取人的時候,而是該一錘定音的時候了!”
“你有什么想法?”麥理浩挑起眉頭,表情變得很是嚴肅。
姬達積極的道:“該爭取的人早已爭取,能分化的手段也已用上,從事實來看,警隊就是早有準備!不管是猜到,還是收到消息,總之警隊內部十分團結,利益捆綁嚴重,先前逐步擊破的手段已經失效,不采取堅決有力的斬首行動,廉署反而會被警隊一步步拖入深淵,陸鼎堂的事就是佐證!”
“這種事對士氣打擊很大,只能一次,不能有第二次。”
麥理浩陷入沉思,發現姬達的觀點有可取之處,先前自己害怕攻擊首腦,引起金錢帝國的集體反噬,是否落入敵人的節奏當中?如果做好承擔反噬的準備,直接將其首腦人物干掉,是不是會起到更好的效果!
慘勝也是勝,敗的再漂亮,再勇敢都是敗!
他要打開執政局面,必須有所取舍,聰明的總督很快就有所偏向,望著姬達的道:“你是想要直接啟動對何定賢的調查?那你可就要準備好大規模沖突,乃至你本人犧牲的準備。”
“我看過何定賢的調查報告,他這個人越到絕境,越不會罷休,如果你把他逼出港島,恐怕臨走前也得殺了你。”
這種性格對高層確實有威懾力,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誰敢扒了何sir的鞋,重新讓何sir光腳?姬達心中明白,露出一臉果敢之色,立正道:“不是調查何定賢!”
“據我對警隊的了解,有一個人遠遠比何定賢更合適,那就是替何定賢在高層穿針引線,警隊行動副處長葛白!”
“這是一個大貪官!”
麥理浩在聽見不是何定賢的時候,心里其實稍稍有些失望,聽見葛白的名字復而鄭重起來,肅聲道:“那可是行動副處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