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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正雄坐在花園的一張石幾旁,見到大老板出來連忙起身行禮:“何先生。”
“季生,坐下聊。”何定賢揮了揮手,先在對面的坐下,在傭人奉上清茶的時候,遞上一支香煙:“在外邊久等了,唔好意思,同岳父多聊了幾句。”
“沒有,何先生的事更重要。”季正雄穿著西裝,戴著眼鏡,梳著背頭,文質彬彬的接過香煙,拱手道:“恭喜何喜得貴子,祝何少平平安安一世。”
“哈哈,多謝,多謝。”何定賢爽朗的一笑,出聲道:“季先生一直在打理慈善基金,多費心了,小兒百日的時候有空記得過來飲兩杯酒。”
“一定!”
季正雄重重點頭,在大老板端起茶盞的時候,打開一份文件念道:“何生,財經學校的籌備工作組已經成立,由我親自負責,東方銀行第一筆投資款也已經到賬,目前學校選址在西環卑路乍街129號,占地五十三畝。”
“根據港府教育署的辦學制度,先期需要向教育署繳納三十萬港幣的保證金,獲得牌照五年后,教育署會將保證金退還。港島目前很支持創辦學校,購地方面有優先權,但預計需要一年的時間建設校舍,招募老師,才可以開學。”
在港島辦學校不是什么高端行業,幾個塑料板架起來的雨棚,兩個中學畢業的老師,即可以辦起一座屋村小學。
直至九十年代,港島陸續撤裁天臺小學前,大多數港島的屋村仔們,還是在很簡陋的地方完成學校。
“五十三畝地有三萬多平方了,地盤足夠大,卑路乍街的位置不錯,即距離中環近,地價也便宜,沒記錯港大建在附近吧?”何定賢略作思索,喝著茶道。
季正雄點頭:“對,財經學校的選址,步行十五分鐘即可到港大。”
“那里臨山靠海,風景也很好,買地沒問題,但唯獨有一個要求!”何定賢豎起一根手指,出聲道:“明年開春,學校就要開學。”
“何先生,是不是急了一些?”季正雄皺起眉頭,拿出老學究的語氣:“辦學還是要講一個精細,財經學校將來辦的好,未必不能成為華人教育業的一面旗。”
“畢竟,財經專業未來前景廣闊,港島也在大力發展金融行業。”
這一番話足以證明他對金融是有十足研究的,因為,港島目前金融行業剛剛起步,遠遠沒達到紅火的地步,金融街,銀行街更是一個都沒有。
何定賢卻很誠懇的道:“季先生,我辦學校是為了招工,不是為了同港大,理工大搶名頭的,目前兩所大學足夠港島對高等教育的需求,第三所大學撿起來也沒人讀。”
“財經學校在定位上就只是一個職業中學,面向的是需要工作,要養家糊口,要賺錢的年輕人,早一天讀書,早一天畢業,早一天賺到錢,比什么都重要。”
“而且東方銀行正在一個擴張期,急缺員工,慢慢來,銀行把員工都招滿,學生讀書來干什么?我建學校的意義又在哪兒?對銀行一點忙都幫不上,銀行白出錢給你啊?”
季正雄撫著山羊胡子,一陣愕然,老半晌才回過神:“何生,你講的沒錯,但建校舍總是需要時間,讓學生來讀書,總不能沒教室,沒宿舍吧?”
何定賢笑道:“這算什么事?我現在打一個電話給霍生,明天施工隊進場,先平土地,再建泥房,輕輕松松就能搞掂。屋村仔讀書要什么大廈、操場,要的是前途!”
“第一期的學生先招來,再一邊辦學,一邊建操場,圖書館和校舍,老師先從銀行里選調幾個師傅來,再到國外挖幾個鬼佬,中西合并一起教。”
季正雄張張嘴,感嘆道:“何生做事真是雷厲風行。”
“哈哈哈,季生,你是想說我簡單粗暴吧?”何定賢朗聲笑道:“不過季生伱不懂底層的人,我懂,按照我的方法,學生能提前一年吃上飯,養家糊口。”
“我想他們寧愿住沒刷漆,不貼磚的泥房,寧愿睡大通鋪,也不想多吃家里一年糧。”
“而且學校的學制只有一年,學得都是些基礎,等到進入銀行工作,完全可以在升職時期返回來進修。職業學校不需要精英教育,水平夠用就好,再精英沒崗位,學了也沒用。”
季正雄點點頭:“我明白了,大老板。”
其實,他作為慈善基金經理,籌備學校是分外之事,但近一年在“何定賢中學”掛牌以后,于基金項目中賺不少,用人脈幫大老板辦點商業上的事就理所應當了。
不過,他卻很不喜歡把辦教育,當成辦工廠一樣,事事都與商業掛鉤。可偏偏何定賢嘴上計較著用工帳,學校卻是普惠性質,前幾期不僅包工作,而且僅收極低的書本費,下令要每一本書都對好帳,畢業后,多的費用退還學生,少的費用銀行支付。
這就讓季正雄無話可說,只能乖乖辦事。
何定賢就是這樣,渾身銅臭味,骨子里卻流著炎黃血,無意中把一些義務教育的措施搬來,嘴上說著功利,做事起來倒很關照下邊的人。
“對了,章程里餐食費是學生自付,但有些學生如果想讀書,卻又吃不起飯怎么辦?”何定賢笑著問道,季正雄很是驚訝:“不至于吧,書本費都有,家里供不起吃?”
他不是不理解底層家庭的艱辛,只是覺得讀書本身是件有門檻的事,想找一份好工作,總該付出點什么。何定賢卻知道有些家庭可能湊得出書本費,但卻難以供孩子吃喝。
于是他換了問法:“是啊,都交完書本費了,家里拿什么供吃喝?”
“這樣,我出一個政策,讓學校食堂的湯、米對學生免費,給再屋村仔們一個用水拌飯出頭的機會,挺得過就讀,挺不去就自己回家。另外每年給三個助學貸款名額,可以與東方銀行簽訂合同,學期費用全部由銀行承擔,但工作后,每個月直接在薪水中分期扣除歸還,這個政策怎么樣?”
季正雄微微頷首:“好主意!”
到此,他已經有些佩服大老板了。
大老板卻又道:“另外,不管是免費湯米、還是助學貸款的申請,都沒必要宣傳,私下找學生聊聊,給點暗示即可。我們畢竟是學校,不是奴隸主,來去由人。”
“這個我明白,既然老板要早日開學,那么學校的名字就要早定下來,還有學校的管理層,課程,校訓都需要大老板來拍板。”季正雄道。何定賢輕笑一聲,早有腹稿:“學校的管理層,我在東華三院已經有看中的人,到時候東華四中的黃生會來擔任校長,邱德更則擔任名譽校長,課程由他們來定。”
他則是校董,控股學校,要什么職位?
“至于校名就定名為港島財經吧!”何定賢氣度不俗的道:“這所學校不搞什么冠名,希望能為港島金融業多出些人才,校訓就取五個字:仁義禮智信。”
“足夠了!”
季正雄點點頭,合上鋼筆,本子上記錄著大老板的要求,拿著文件起身:“大老板,我先不打攪了。”
“季正,再飲一杯茶啦。”何定賢滿臉笑容,語氣甚歡。季正雄卻不會沒眼力,輕輕鞠躬道:“正好基金會有些事情,港財的章程也要作些修改。”
“那好,我送你出去。”何定賢對人才還是十分尊重的,起身一路把季正雄送出院門,目送其上車才返回屋企。楚偉南見他回來,主動問道:“阿賢,聽說要專門給銀行辦所學校?”
“是,東方銀行正在飛速擴張期,用工實在緊張。”何定賢點點頭:“如果因為人手不足,錯過大擴張的時期,對于集團是一個很大損失。”
“干得不錯。”楚偉南拍拍他肩膀,勉勵道:“以企業返回來辦教育,是一位商人的大跨步,這是商業反哺社會的開始,手中抓著的錢越多,身上的責任就越重。”
何定賢笑笑:“我懂。”
楚偉南道:“我打算年底推薦你競選商會副會長,你覺得怎么樣?”
何定賢表情一愣,出聲道:“會不會太早了。”
“不會。”楚偉南望著他,語重心長道:“你現在是華人首位警司,錢和勢都有了,熟悉熟悉商會的職位,將來也該為商會多做些事。這些事不一定有金錢上的回報,但一定會讓人記住你!”
“再過幾年,我便把潮汕商會會長的位置交給你來坐。”何定賢張張嘴,正準備推辭,楚偉南卻抬手道:“不用拒絕!商會會長不是皇帝龍椅,一定要往家里傳,要坐到死。我傳給你,是因為潮汕商會在你手上,將來也許不止是潮汕商會,但潮汕商會繼續放在我手上,永遠只會是潮汕商會了。因為我的本事就這樣大。”
何定賢閉上嘴,點點頭,表示認可。
當晚。
九龍,油麻地警用碼頭。
海關署總監督“查理.史密斯”正戴著警帽,臂夾警棍,腰掛槍袋,站在舷板前不斷催促道:“快快快!”
“五分鐘,全部登船駛出港口!”
五十余名掛著步槍,身穿制服,整齊列隊的海關探員,正排成縱隊,一步步在碼頭燈光下登上三艘緝私船。
今夜。
海關有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