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sir,和勝和往后的生意要靠你關照。”馬惜如很明白,靠向鬼佬,是沒有回頭路的。偏偏政治部找上他,他連拒絕的資格都無。
因為,無論政治部還是三支旗,手中的權力都夠隨意拿捏他。同時,三支旗需要講江湖規矩,政治部卻不需要,一個不講規矩的強權,足夠讓社團大佬低頭。
有時,馬惜如都暗恨,為什么要開報社。
他是想洗白,不是想一輩子給人當尿壺啊!
威廉把箱子拉到面前,打開扣子,望見一層層疊滿的港幣,起碼有二三十萬之多。
“你的意思是面粉生意?”他并不傻。
如果是關照報社生意,根本不需要拿這么多現金。
馬惜如道:“是。”
“我寫報紙得罪了何定賢,何定賢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我,燒報社只是開始,三支旗管理著全港的江湖檔口,就連煙牌也歸三支旗管。”
他表情懇切的道:“我怕何定賢對我的面粉生意下手。”
威廉眉頭微蹙,右手捏著小勺,輕輕攪拌著咖啡:“不至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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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牌是重案組發的,說撤就撤,只怕其他社團都要不安,而且你是伱,勝和是勝和,你又不是勝和的龍頭。”
“何定賢要搞你,也沒必要動勝和的煙牌。”
在字號老老實實交數的情況下。
擅自摘牌是大忌。
何定賢是江湖規矩的制定者,是規矩的第一受益人,也是第一維護者,為一張報紙破壞規矩。
任何一位合格的政治家都不會做。
馬惜如卻長嘆口氣:“威廉sir,我以前就得罪過何定賢,何定賢是看在勝和的招牌上,才沒有回來找場子。現在公然和他唱反調,就算不收勝和的煙牌,肯定也會搞我的生意。”
“所以,我想慢慢把檔口的生意交給其他人,在幕后運貨賺錢就行。”
這就是放棄分銷的利益,主打批發了。
在八九十年代,雷霆掃毒的時期,主打批發才是最賺錢的,反而底下拆貨的分享商,利潤薄,危險大,極容易出事。
那時真正賺大錢的毒梟,全都是做幕后莊家,把貨拆給不同的馬仔銷,一層層拆貨,組織起一個嚴密的銷售網絡。
大莊家賺不到整條鏈的錢,卻把自身藏在水下,安全性高。而如今的大莊家們從頭吃到尾,錢賺的是多,規費交的也多,危險性更高。事實上,便是因為四大莊家在金錢帝國時代吃的太狠,明目張膽出來賣,導致四大莊家在廉政風暴全部倒臺,沒有一個能把生意做下去。
因此,后邊的大莊家才心甘情愿走分銷,不過,馬惜如如今遇到危機,主動縮到水下,確實是一個好招,說不定能組建一個極為龐大,復雜,隱蔽的供應鏈。
政治部則是完全有實力,開一條安穩的運貨線出來,馬氏兄弟只要把貨運到碼頭,再交給社團里其他大佬便行。
有錢賺,多得是人接手,而且馬氏兄弟心甘情愿的讓出利益,說不定還能在社團內收獲到一班扎職人的支持。
“唰。”馬惜如嘴里叼著支煙,低頭用火柴點起。他在心里算過,檔口規費完全由檔主負責,警隊規費又收不到幕后的線上,那么節省下的一大筆規費,其實就是多出來的利潤。
如果水路安全能夠加大運貨量,不需要五成,只需要三成,乃至于兩成。
他都不會賺的比現在少。
威廉合上錢箱,不悅的道:“咖啡廳不能抽煙。”
馬惜如笑了:“警察還不能收錢,街上還不能賣粉呢!”
“啪嗒。”
威廉將錢箱合上,留下一張私人名片,起身道:“有事情聯系我。”
馬惜如心底長松口氣:“Thankyou,sir!”
起碼,來自政治部的支持,可以讓他在面對三支旗時多一份籌碼,多一張底牌。
第二天。
清晨。
何定賢在家里喝完粥,系上領帶,出門乘車至大館,剛剛坐到辦公室里。顏雄見長官沒有關門,便拿著一份文件上前:“何sir,昨天九龍、港島兩區的罪案報告出來了。”
“念!”
何定賢翹起二郎腿,靠在椅子上,指尖夾著支煙。
顏雄打開文件,出聲道:“昨天上午至傍晚五點鐘,九龍區有三十四間洋行商鋪遭遇打砸搶,其中十二間被燒。”
“港島區有十一間洋行商鋪被搶,有一間華人報社被燒,被燒的是好彩馬報。”
他余光撇了長官一眼,見長官無動于衷,繼續念道:“另有四十多起搶劫案發生,其中十三起是街邊搶劫,三十余起是入室搶劫,根據各轄區的刑事組統計,全港總罪案損失多達五百七十余萬港幣。”
“其中,港島區單一起馬會劫案,損失就多達一百六十八萬港幣,另有幾間投注站被搶。”
“罪案造成的死亡人數,達到六十七人,有四起搶劫加強暴案。”
何定賢心中一點都不意外,這就是社會失序的后果,就是警隊存在的意義!
短短一個晝日的時間,便遭造成如此大的損失,如果進入夜晚呢?如果持續幾天呢?要知道,黑夜才是罪犯的最佳時機,惡念是會隨著行為不斷膨脹的.這也是為什么鬼佬高層們低頭很快的原因,因為他們損失不起啊!
顏雄又道:“死亡和遭遇人生侵害的,清一色為英籍鬼佬,另外有四起搶劫案,搶的是華人商鋪。”
“罪犯有三名被擊斃,剩下六名已經拘捕到案。”
何定賢點點頭:“總是有人會挑戰規矩,把搶華人商鋪的爛仔活活打死,用麻袋丟到街上給路人看看。”
顏雄立正敬禮:“是,長官!”
隨后,他上前把文件放在桌面,眼神望向桌后的長官,何定賢微微有點意外,挑眉問道:“還有什么事?”
“沒事。”
顏雄道:“只是今天早上鴨寮街的電器行大降價,通菜街多了一些服裝攤子,很多進口洋貨都在甩賣。”
何定賢聞言大笑:“哈哈哈,你要買就去買咯,有便宜貨干嘛不買?”
“是。”
顏雄再度應聲,退出辦公室,小心的把門帶好,回到辦公區內立即有伙計迎上來問道:“雄哥,大佬怎么講?”
顏雄回答的很干脆:“合理合法,公平買賣。”
“嘿嘿!”
黃炳耀露出笑容:“太贊了!”
這些大降價的電器少則便宜幾百,多則便宜上千,尤以外觀有損害的降價最大,基本為半價到七折出售,商鋪老板可能兩三折就收回來了!
兄弟們手上多少有點余錢,有些準備買樓,有的已經買好樓,正打算添置兩臺電器。
“阿超,晚上一起逛街啊。”
“沒問題啦,天賜要不要起?”陳子超問道。
洪天賜搖搖頭:“算了,晚上我要值班。”
雷蒙忽然插嘴:“加我一個吧。”
有些伙計先前還怕阿頭要追臟,但現在看來阿頭擺明沒有追臟的打算,開玩笑,一個月幾百塊工資,有打折貨不買,去追臟?鬼佬是會給你送冰箱,還是送電視?
顏雄坐在椅子上突然提醒道:“記住,不要穿制服上街。”
“知道啦,哈哈。”兄弟們一陣哄笑,他們要是穿著制服上街,恐怕五折可以買的東西,商家咬死都得賣他們原價。
何定賢則在處理了幾份文件后,拿著罪案報告來到長官房間,關軒和收下報告沒有多余的話,揮手便讓他離開辦公室,看來警隊高層通過昨天的事件,已經對重案組不復之前的信任。
隨后,關軒和親自將罪案報告交給警務處長,出聲講道:“麥sir,昨天的罪案報告已經出來,其中損失的商鋪、死亡的受傷害,幾乎全部以英籍、洋行為主。”
“可以斷定是一起有預謀針對殖民政府的事件,乃至于從第一起殺人案開始便是一次預謀!”
也許,警隊對于幾百萬港幣的損失,對幾十人的死亡數都可以接受,但一定不能接受英籍洋行為主體受害者。
這些數據的數目都不算巨大,特別是死亡人數,如果只死幾十個華人,報告都交不到警務處長的桌上,但偏偏死了幾十個英籍人士。
這便可以視作為赤裸裸的挑釁。
殖民者向來對反抗最為敏感,可二戰之后,港府本身便是利用刑事組迅速恢復底層統治,對底層超過一半的統治力量,全基于華人刑事組。
麥景陶甚至港府已經沒有能力再構建從上到下,無可撼動的絕對統治,如果將拳頭打向刑事組,那么本就脆弱的殖民統治將變得搖搖欲墜。
他收下罪案報告,只是出聲道:“我不希望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給我一個善后的方案。”
關軒和深吸口氣,明白處長的意思,出聲道:“對于處理得當,表現有功的華探長們給予嘉獎,對重案組長何定賢進行表彰。”
麥景陶點點頭道:“去做事吧。”
立功的辦法向來有兩種,第一種是打敵人,第二種嘛 何定賢覺得重案組向來是正義執法,槍口對外,上下的優秀部門,獲得表彰實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