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何定賢沒想要二人的命,意外錯估酒瓶硬度把喪門通給敲死,只能怪喪門通自己倒霉。
而他沒有把兩間社團趕出旺角,東福社便換了一個扎職人接手檔口,讓街頭秩序重新恢復到當初制定好的樣子。
月底,又到每月收規費的日子,整個旺角區足足收到六十一萬港幣,華人警員們分四萬,鬼佬們分五十萬,剩下的七萬塊全部入何探長的腰包。
“阿雄。”
“問問全港誰的車好,我打算買一輛汽車代步,要價格合適的。”他喚來顏雄詢問。
顏雄穿著襯衫,解開衣扣,叼著煙,點頭哈腰的問道:“賢哥,你要到洋人車行,還是買水貨?”
“有區別嗎?”他打算升級一下出門的行頭。
轎車在年頭代表著社會地位與身份。
顏雄笑道:“洋人的車行貴咯,水貨則是走私上岸,要便宜三成,普通人水貨不好上牌,要交一筆上牌費,但是賢哥你不用,交給伙計們來辦就好。”
“有錢不省王八蛋,水貨找誰買?”何定賢做出選擇的速度很快,顏雄說道:“潮義勇的飛鼠、福義興的老福,兩間社團都是開車行的,論價格找飛鼠肯定優惠些,自己人來買嘛…敢賺你錢嗎?”
“不過飛鼠的車多是報廢車拉回來,修完再出售,口碑很差,老福卻專門做靚貨。”
買車總要買靚的。
何定賢不假思索的道:“找老福嘍,好車坐起來舒服安全,報廢車我怕拋錨啊!”
“哪天混不好要跑路,拋錨堵在路上,豈不是給人笑死。”
顏雄難得發出笑聲:“哈哈,賢哥,很多商會老板的車,其實都是找老福買的,便宜質量好。”
“等會下工,我找老福的人問問。”
何定賢點點頭,嗤笑道:“行。”
“難怪老福坐館給人當司機,原來是買車的附贈服務來著。”
福義興有南洋、歐美的閩省老板香火情,是港島最早一批做車行的社團,幾乎包攬了全港過半的水貨轎車生意。
港島洋行的汽車只能賣給鬼佬,以及公司、政府的官方采購,很多鬼佬私人都是在老福的車行買車。
車一上岸只要給管理局交五百塊掛牌費,整套證件手續、牌照當場就可以拿走,實際上與洋行購車無異。
何定賢倒是挺喜歡坐黃包車,一來可以同人聊天,二來大街小巷隨便串,整個港島都可以跑。
轎車一到九龍鄉下和新界,諸多泥土路和窄巷是進不去的,但他已經混到華探長的位置,總歸要配一輛車充充排場。
港島并非每一區的華探長都會配車,但是油水區和老資歷的華探長必定有車,出門談事的時候沒一輛車會矮人一頭。
“阿坤,會不會開汽車?”晚上,何定賢坐在黃包車上,翹著二郎腿,倪坤聽見大老板的問話,張口答道:“大老板,唔好意思,沒學過耶。”
“嗯。”何定賢早有預料,輕聲說道:“往后一個月,下午的工不用上,去學開車吧。”
“我準備換一輛車了。”
倪坤心頭會意連忙道:“我知道了,大老板。”
“學費我出。”
何定賢道。
“多謝大老板。”倪坤是打心底里的開心。
拉黃包車與開車都是拉大老板出門,但拉車只是社會的最底層,開車的卻是司機!
車夫與司機的區別,就像是玻璃和水晶,看起來都是一樣,可檔次卻完全不一樣。
在港島要是會開車的時候,一輩子都能吃飽飯,混得好可以給老板、買辦、經理們開車,混不好,最次也可以租一輛出租車揾水,每個月收入起碼三百多,是碼頭工人的兩倍,與普通軍裝警一樣。
某些社團大佬的地位都還不如給大老板開車的司機。
只是底層市民們哪里有機會、有本錢去學車?
何定賢給他出學費,找教練,繼續用他當司機,已經在無形中提拔了一次他的社會地位,改變了他的社會地位…
倪坤感恩戴德的同時,只想為大老板好好做事,不過他忽然響起阿豪,出聲說道:“大老板,最近豪哥在江湖上好像很紅。”
“喔?”
“是嗎!”何定賢稍微愣神,恍然笑道:“差點忘記伱還是個江湖中人,扎了草鞋大底的大哥。”
“大老板講笑了。”倪坤拉著車一路小跑。
何定賢道:“他紅是他打出來的,靠他的本事啦,怎么?你羨慕他立字號,當大佬呀。”
“你要是想,去找他.”
倪坤連忙搖頭:“大老板,沒有。”
“我只是覺得他不應該打著你的名號。”
何定賢輕笑一聲:“我同意的,不過,你沒必要羨慕他,他只是現在威風而已。”
“人嘛,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倪坤若有所思,暗暗記下:“出來混,要還的嗎?”
他總覺得大老板說的話暗藏深意,有時候發人深省,有時候需要細細琢磨,有些話更是藏著金錢。
“大老板。”
“到了。”
砵蘭街的公寓樓下,倪坤平穩的放好黃包車,捻起汗巾擦了擦額頭汗水,何定賢微微點頭:“早點回家休息。”
他來到樓上的時候,入戶門開著,廚房煙熏火燎,一股股香菜香被風扇吹出窗戶。
今天雷洛和阿霞回到家里吃飯,作為家里的女人白月娥自然早早開始忙活。
何定賢朝房間掃了一眼,看來雷洛夫妻二人還沒來,換上拖鞋進門把收音機調到正在放音樂頻道,旋即到房間里換了一套衣服,再過一會雷洛便帶著老婆站在門口,一手拎著東西,一手輕輕叩門:“賢哥。”
阿霞穿著一身碎花長裙,扎著頭發,青春靚麗,手腕上戴著金鐲,挽著一個名牌包包。
雖然,神情里尚有屋村出身的樸素沒有褪去,但是,衣著打扮已經稍有一點華探長夫人的貴氣。
“阿洛。”何定賢走出房間招呼二人,眼神稍微掃過阿霞的身材,就上前接過雷洛手里的東西,輕輕錘他一下肩膀:“來就來,帶什么東西。”
“一點點心意,應該的。”雷洛彎腰一笑,一身黑色西裝格外英俊,牽起老婆的手踏進房間。
兩個男人始終在敘兄弟情。
阿霞怯頭怯腦的打量房間一陣,目光里帶著好奇,見到廚房里有人忙碌又連忙上去搭手:“月娥姐。”
“阿霞,廚房我來,把冰箱里的酒拿到桌上就行。”白月娥張口招呼一聲,正在一份牛腩湯前嘗味道,阿霞聽得暈頭轉向,一連打開幾個柜子都沒發現啤酒,因為她壓根沒見過冰箱,還是要白月娥前來解圍后方懂。
何定賢坐在餐桌旁抽著煙,順開袋子,見袋子里裝著六條香煙,但是分量明顯不對,每一條煙里都塞滿一卷卷的港幣。
他稍微拿起來瞄了一眼便心里有數,笑著把袋子放下:“阿洛,上門提這么貴重的禮物?”
“有點生分了。”
雷洛見到他掏出一條煙拿出來,當即用手摁住,出聲說道:“賢哥,有借有還,應該的。”
“多出的一條算利息。”
何定賢搖搖頭:“兄弟之間談利息…”
“親兄弟才明算帳,要是賢哥不收,我心里過意不去,將來都沒底氣同賢哥坐在一起開會。”雷洛語氣強硬。
何定賢想了一下,干脆也就把煙收下,點點頭:“行,就當你的心意,下次不要帶了。”
“九龍塘管的怎么樣?”
雷洛笑道:“九龍塘有陳總探長坐鎮,十幾個字號沒一個敢跳出來找死,我算是靠統叔罩著一切都很順利。”
“有總華探長罩著你,算你好運。”何定賢笑道:“不像旺角麻煩事多,好在都已經擺平了。”
“我聽說了,兩間社團的扎職人一死一傷,傷的那個縫了二十多針,到現在腦袋上裹著紗布,躲在賭檔里收帳。”雷洛笑道。
吃飯時,雷洛忽然問道:“阿姨呢?沒來九龍嗎?”
“沒有。”
何定賢搖搖頭:“她說住在九龍經常有老街坊來找,麻煩的不行,干脆繼續留在港島區。”
“兩個女人一起待在家里也容易出事。”他瞥了一眼灶臺后的白月娥,雷洛倒是理解:“這倒也是。”
家宴結束后,何定賢在家宴結束后,把一條香煙拿出袋子,擺在客廳桌上說道:“這兩萬塊錢拿去給些電器送到雷探長家里。”
白月娥得到吩咐,看了一眼煙,點頭道:“知道了。”
“這段時間雷洛估計當上探長也是省吃儉用的想要還錢,一點探長的樣子都沒有。”只能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不過,雷洛將來的日子馬上就要飛黃騰達了…
三天后,觀塘,一間土磚砌的大貨艙內,一張擺在角落的茶桌旁,老福坐館林大頭穿著長衫正在泡茶,眼神望向倉庫里六輛進口轎車,出聲說道:“平治、雪佛蘭、寶馬、捷豹,要哪輛?”
何定賢端起茶杯望向外形極具復古風格,線條很有特色的六輛車,突然發現這年頭汽車真不愧是富人的玩具,已經出現扁平化的運動設計,看起來一點都不過時。
事實上,再過兩年平治就將推出雙鷗翼門的一款跑車,平治——300SL,不過擺在倉庫里的卻是一款四座圓頂,有點甲殼蟲感覺的黑色轎車。
“那輛平治多少錢?”他用手指道。
林大頭如數家珍一般出言介紹:“何長官好眼光,這臺平治170S,兩年前剛剛在斯圖加特發售,這是全港唯一的一輛,目前沒有人開過,前輪的輪轂造型霸道,碩大的后尾燈更像一個盾牌,1.5L的動力,四檔變速,二十五萬港幣就可以提走。”
“何探長喜歡的話可以先付一半,剩下一半有閑錢隨時還,不著急。”這套動力可以媲美后世的V12發動機,看林大頭的樣子明顯是想賣一個人情。
“就它了!”
“我有錢也鐘意扎平治!”何定賢表情大為滿意,聲音鏗鏘有力的話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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