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虛進屋之后,頓時臉色微微一怔。
竟然有女眷?
這可唐突了!
并且看眼前的情況,縣令臉色帶著慌張,隱隱約約之間,眼神也像是躲躲藏藏。
張靜虛何等精明,瞬間意識到這里面有問題。
他幾乎不用深思,心里已經有了推斷:
“一大一小兩個女子,出現在縣令的屋子里。嗯,這應該是一對母女。”
“兩種可能,要么尋親,要么找茬…”
“由眼前情況分析,很可能不是來尋親,否則縣令不會面帶慌張,眼神也顯得躲躲藏藏。”
“那么很容易就能推斷,這對母女是來找茬的。”
“什么樣的身份才敢來找官員的茬呢?”
“人家分明是帶著孩子,找上門來討要公道了。”
“嘶…”
“我貌似撞見了不該見的事啊。”
張靜虛推斷事情之后,心里頓時暗叫一聲糟糕。
但他反應極快,立馬干咳一聲,笑著問道:“縣令大人,張某是不是來的不合適啊?看來我該告退離開,換個時間再來稟告…”
官場之中,真真假假。
尤其遇到這種突兀事件,不小心撞見上司的隱秘,這種情況不能立馬道歉,而要表明自己是無心之舉,哪怕準備告退溜走,但也要把公務掛在嘴邊。
大體的意思是:我因公務而來,莽撞事出有因。但我有資格笑著跟上官解釋,說明我乃上官的貼心嫡系。
既然我是上官的嫡系,你身為上官就別指責我啦,就算我撞見了你的隱秘,但我畢竟是貼心的自己人嘛。
不但不會外泄隱秘,反而會幫忙保密喲!
不得不說,張靜虛絕對是個官場老油條,他這一番臨機反應,堪稱官場教科書的體現。
這種辦法在遭遇尷尬時,最合適讓自己和上官都有臺階下。
甚至不只是有臺階下,很可能會進一步得到賞識,自古以來都喜歡聰明人,誰愿意弄個二彪子當下屬?比如領導夾菜你轉桌,領導泡妞你先摸,這種在官場絕對混不久,三天五天就得被踢開。
唯有張靜虛這種老油條,才是官場之中的精銳,只可惜前世精銳太多,競爭屬實太過慘烈。他努力混了半輩子,始終沒機會向領導靠攏。
連靠攏機會都沒,更別提表現一番。
到底沒能混上個股級干部。
但是現在大為不同,他混的乃是古代官場,前輩子積攢的經驗,這輩子終于有了施展機會。
尤其現在他已經是修行者,屬于縣令十分倚重的人物,所以哪怕不小心撞見了縣令的隱私,然而張靜虛自信縣令不會惱羞成怒。
所以他笑著開口告別,示意自己和縣令都有臺階下。
令張靜虛意外的是,他這次似乎聰明反被聰明誤。
只見云縣令“啊”了一聲,竟然下意識的伸手挽留他,不但語氣急切,而且帶著慌張,道:“張大叔,你別走。”
語氣可憐巴巴,像個無助孩子,道:“我想聽你匯報案情,我現在就要聽伱匯報。”
張靜虛怔了一怔,微微遲疑道:“這…今日似乎不合適吧。”
說著目光示意,看了看屋中的云鏡殊和小鈴鐺,再次笑著道:“我還是先告退才好,等您忙完家事再過來。”
縣令‘哇’的一聲,竟然哭了起來。
明明這貨相貌兇悍如同土匪,然而這一刻哭的連個小娃子都不如。
鼻涕眼淚,一擦一把,赫然抱著張靜虛胳膊,可憐巴巴的道:“張大叔,求你了,本官想聽你匯報案情行不行,求你留下來匯報案情好不好?”
云縣令如此恐慌,終于讓張靜虛意識到異常。
到底是什么情況,能讓一個皇族出身的官員怕成這樣?
顯然絕非是帶著孩子找上門的俗套故事,這一刻張靜虛已經意識到剛才推測有誤。
微微沉吟之下,他悄悄看了一眼云鏡殊,試探道:“尚未請教縣尊大人,這兩位是您的…咳咳…”
云縣令不等他問完,急吼吼搶著開口,道:“她們是…”
哪知他也沒來得及說完,云鏡殊竟也在前面開口,笑著道:“這位是縣衙的捕頭么?今番是來稟告案情嗎?如此說來,倒是我們母女打攪公務了呀。”
說完之后,微微屈膝一下,行了個女子禮儀,微笑又道:“小女子云鏡殊,這丫頭是我閨女小鈴鐺。至于云縣令和我們的關系,他是我伯伯家的小堂弟…”
小堂弟?
張靜虛心中頓時一動。
云縣令早就跟他說過,出身乃是云國的皇族,既然云縣令是皇族,那么這對母女豈不也是皇族?
卻見眼前女子舉止淡雅,目光悠悠看向云縣令,似笑非笑問道:“小堂弟,大姐這樣介紹自己對不對?”
張靜虛清晰的感覺到,云縣令的身體顫了一顫。
明明這廝的相貌兇神惡煞,這一刻卻乖的不得了,可憐巴巴道:“是是是,大姐您說的是。我是小堂弟,我最咱家最乖的小堂弟。”
“不是滾刀肉嗎?不是號稱云國第一混不吝嗎?”
張靜虛目睹云鏡殊繼續似笑非笑的問。
云縣令‘哇’的一聲,又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大姐,求您等會輕點打,我還小,還是個孩子。”
云鏡殊噗嗤一笑,道:“還是個孩子,卻敢離家出走,帶著一個老仆,跑到這里當縣令?”
云縣令十分委屈,道:“我可沒走門子,我是憑著自己真本事當上的官。吏部有我參加科考的文卷,我乃三年之前的二甲進士。”
云鏡殊一臉鄙夷。
張靜虛也忍不住一臉鄙夷。
就你?
二甲進士?
我呸!
拿筆寫字的架勢,像是要跟人干仗。
畫畫多么文雅之事,你一口一個干特娘?
好不容易升堂問審一次,你坐在大堂上和百姓吵架,張口直娘賊,閉口你老母…
這樣的人要是能考中進士,整個云國官場估計全是二把刀。
然而不管如何,云縣令畢竟是上官,況且對待張靜虛一直很敬重,所以張靜虛不得不幫忙說項。
勸勸吧!
眼前這一幕已經很明顯了。
無非是家族的大姐前來,想要教訓不成器的小堂弟,或許是因為這位大姐的教育比較嚴厲,所以云縣令才會表現的畏懼恐慌。
畢竟才是個十七歲的孩子,哪個少年不害怕嚴厲的大姐呢?
所以,勸勸吧!
當個和事佬。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云鏡殊竟然再次搶在前頭。
并且這次不是針對云縣令,而是目光盯著張靜虛,笑意岑岑問道:“張捕頭是沂城人士嗎?以前有沒有去過云國帝都?”
問我去沒有去過帝都?
這事從何說起啊…
張靜虛心中迷惑,忍不住道:“張某自然是沂城人,這輩子尚未有機會出過遠門…”
遠門的‘門’字尚未說完,猛然他心里隱隱一震,赫然想起自己剛穿越時,張家村的孩子們跟他說過的話。
“大叔,你是十五年前來我們村的,四爺爺說,你是流落而來的流民。”
“來的時候你就癡癡呆呆,任何人問你事情你只會笑。”
“村里人見你可憐,就把你收留在村里,四爺爺專門跑了一趟縣衙,給你討來了流民落戶的戶籍。”
“所以,張大叔,雖然你是咱們張家村的人,但你以前肯定不是張家村的人。”
娃娃們的話如在耳畔,張靜虛的心中咯噔一聲。
我在穿越之前,并非張家村的人士。
而云鏡殊卻問我,以前有沒有去過帝都…
不對勁!
這里面似乎有問題。
他下意識看向云鏡殊,故意裝出好奇的語氣,別有目的試探道:“云妹子為什么問我去過帝都?莫非你以前見過和我相貌類似的人?”
卻見云鏡殊不知為何,竟然嘆了口氣沉默,秀美淡雅的臉龐,隱隱有一抹凄苦。
足足好半晌過去,方才幽幽開口,道:“張捕頭說笑了,鏡殊并未見過與你相似的人。”
張靜虛眼光閃爍,繼續試探道:“既然從未見過我,為何剛才那般問?”
云鏡殊抬頭看他一眼,不知為何忽然展顏而笑。
這一笑,宛如明月綻放光華,明明美艷不可方物,偏偏又顯得靜雅沁人。
張靜虛明明不想咽口唾沫,但卻忍不住‘咕嘟’咽了一口。不過,絕非饞于美色,絕非饞于美色,他不是那種膚淺的人。
他是為了套取對方的話而已。
只聽云鏡殊語氣恬然,悠悠道:“其實這也沒什么不能說的,皇族之中大都知道這個隱秘,當年因為一場戰爭的緣故,我偶然結識了一個脾氣很沖的青年。恰巧那時候我也少不更事,有著刁蠻少女一般的任性,同樣脾氣很沖,同樣蠻橫的很…”
說到這里,噗嗤一笑,又道:“而那個青年的名字,恰恰也叫做張靜虛。所以剛才乍一聽張捕頭的名字,下意識便想起來我這個朋友。”
是嗎?
張靜虛仔細觀察云鏡殊的表情。
…作者:今天還是老規矩,兩章同時發布,后面緊跟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