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說著,用手輕撫小鈴鐺額頭,溫聲道:“丫頭你記住,有些話不該聽。比如‘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當年你爹最煩的就是這種無罪定罪之言。”
小鈴鐺連忙道:“那我爹怎么說?他若是見了船工會怎么評價?”
云鏡殊柔柔輕聲,道:“他若是見了船工,獨腿還要撐船養家,必然會心生同情,說一些同情的話。”
“比如呢?”小鈴鐺緊緊追問。
云鏡殊看她一眼,溫柔道:“比如他會說:人生有三苦,打鐵撐船磨豆腐。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是船工的辛苦。而在某些人眼中,看到的是船工該殺。”
小鈴鐺抿了抿嘴,小臉肅重的道:“我爹是對的。”
不遠處那青年書生臉色一囧,冷笑道:“弱者的悲哀而已。”
小鈴鐺怒視過去,道:“我爹才不是弱者,他…”
云鏡殊猛然伸手攬住她,道:“乖丫頭,咱們招惹不起神眷府的神官。平頭老百姓,不要招惹官。”
小鈴鐺悻悻低頭,把腦袋縮進云鏡殊懷里,看似已經偃旗息鼓,小手卻在云鏡殊胸口比比劃劃,寫字道:“公主殿下,鈴鐺想揍他。”
云鏡殊微笑低頭,看著這個小丫頭,溫聲道:“好,等我找個機會。說實話,我也想…”
‘母女’二人打著啞謎,那青年書生自然不懂,反而以為這對母女怕了,頓時也失去了說話興趣。
接下來一路無話,相互間都覺著對方可憎。
比如那些百姓遠遠躲著書生,云鏡殊和小鈴鐺也裝作膽怯畏懼,隱隱約約間,大家都在疏離。
所謂百年修得同船渡,然而世事往往不由人,本來是一群同船而渡者,同道而行但卻開始形同陌路。
百姓們和書生隔閡,是因為地位層次。
云鏡殊和小鈴鐺,同樣也是因為地位層次,只不過,是高層次而已。
縣城終于到達,入城之時連句相互道別都沒有,百姓們一哄而散,各自去奔自己的去處。
書生一臉傲然,施施然去往沂城神眷府。
小鈴鐺則是揚起頭,十分好奇的問云鏡殊,道:“娘親,咱們去哪?”
明明這一刻已經沒有外人,但是這丫頭的稱呼依舊不改。
云鏡殊似乎也不愿意改,又或者是為了繼續隱瞞身份,所以順勢點點頭,溫聲道:“咱們母女是來投親,自然要去親戚家里?”
“親戚在哪?”小鈴鐺越發好奇?
云鏡殊微微一笑,道:“縣衙,當官的…”
小鈴鐺先是一怔,隨即有所恍悟,道:“明白了,您出巡云國各地,擁有督政之權,所以按照規矩,官員必須接待。”
哪知云鏡殊再次微微一笑,寵溺道:“這次你猜錯了喲,咱們真是來投親戚的。”
小鈴鐺愕然。
‘母女’二人順著城內街道,一邊游逛一邊向前行走,看似漫無目的,漸漸卻到了衙門之前。
自古衙門乃是官家之地,不到審案之時不會有百姓聚集,若是有百姓來此,基本上只有一種可能。
所以看到云鏡殊‘母女’過來,衙門前的差役頓時‘喝問’一聲,道:“是來報案嗎?用不用幫忙敲鼓?”
顯然以為是一對孤兒寡母,所以下意識就想幫幫嗎?
面對差役的善意,云鏡殊微微而笑,小鈴鐺則是搶著開口,道:“我們不報案,我們來投親…”
說著才意識到自己倉促,連忙轉頭問云鏡殊道:“娘親,咱們來投的是什么親戚。”
云鏡殊捏捏她的鼻子,道:“按照輩分算,勉強算是你的堂舅吧。”
“堂舅?”小鈴鐺微一遲疑,隨即遲疑變成狐疑,暗暗道:“堂舅?那豈不和陛下一個輩分?但若是陛下的同輩堂兄弟,怎么會在一個小縣之中做官。”
堂舅?
同一時間,對面差役也在嘀咕,問道:“原來是投親的啊,不知投的親戚是誰?在這縣衙里面嗎?身份是官還是吏。”
云鏡殊裝作有些拘謹,小聲小氣的回答道:“是官,他是縣令。”
縣令!
差役先是一愣,隨即臉上堆滿笑容,立馬道:“我這就給您稟告,還請在此稍后片刻。”
說著轉身,一溜煙而去,簡直是拔足飛奔,可以做出十分上心的姿態。
過不多時,差役面色古怪回來,看著云鏡殊半天,方才道:“縣尊大人請您進去。”
同一時間里,縣衙后宅之后。
滿臉橫肉的縣令正在念叨,眉頭緊皺的嘀嘀咕咕,道:“竟然有人來投親?我有親戚愿意來這嗎?莫非是個騙子,肥了膽子敢來坑我…”
便在這時,差役領著云鏡殊和小鈴鐺到來。
縣令沖出房門,開口便想發飆,罵罵咧咧道:“老子倒要看看,是誰膽子這么肥…”
話才說到一般,‘嘎’的一聲止住。
“大大大大大…”這貨結結巴巴,嘴中一連禿嚕七八個‘大’字。
是大姐?
還是啥?
那差役察言觀色,二話不說轉身溜走。
云鏡殊似笑非笑,看著眼前面色尷尬的縣令,悠悠道:“這幾年我到處奔波,顧不上管教皇家內務,聽說家里出了一個滾刀肉,號稱云國皇族第一混不吝…”
說著大有深意看一眼縣令,淡淡問道:“這個滾刀肉是你么?鎮南王叔家的小堂弟?”
嗖的一聲。
縣令像個肉墩一樣竄過來。
這貨滿臉堆笑,十足一副狗腿子像,臊眉耷眼,訕訕羞赧,道:“大公主,您怎么來了?”
云鏡殊微微一笑,仍是淡淡道:“剛才差役沒通報嗎?我是帶著孩子來投親呀。”
投親?
縣令愣了一愣,愕然道:“這是玩的哪門子套路?”
他正欲開口,問問真實意圖,哪知就在此時,猛聽院門口傳來一個聲音,道:
“縣尊大人在么?張某辦差歸來。關于今早有人敲鼓報案丟孩子的事,張某認為這案子必須向您細細一說。”
縣令先是一怔,隨即喜出望外,這廝正犯愁大公主此來可能要管教他,有人能夠打岔簡直是再美妙不過的事。
尤其還是因為公務,更加顯得順理成章。
于是這貨滿臉興奮,幾乎帶著無比急切,大喊道:“在啊在,我在我在,張捕頭,張大叔,張靜虛,你快進來,本官要聽伱回稟。”
然而他這一句喊,卻讓云鏡殊和小鈴鐺同時眼睛睜圓。
張靜虛?
怎么會是這個名字?
云鏡殊的臉色狐疑。
小鈴鐺的臉色,則是一片好奇。
這丫頭忍不住嘀嘀咕咕,道:“竟然和我爹同名,世上會有這么巧的事?”
…作者:第二更到,今天第一天上班,領導裝完逼就走了,所以,山水一上午摸魚,成功偷偷寫了兩章,趕緊全都發出來。
順便,謝謝幾位大佬的打賞,我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