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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六、二女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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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孤山。

  避難的人群源源不斷涌入。

  從山腳到山頂,隨處可見拖家帶口的百姓。

  東林寺內,僧人開放一座座大殿,放入龍城百姓們進去歇腳。

  維護避難營秩序的縣衙官員,只有刁縣丞與幾位長吏,帶十幾人忙前忙后。

  大部分的縣衙力量,全被此前山腳動員時,歐陽戎與燕六郎給抽調走了。

  再加上又有一部分官員在蝴蝶溪上游,搶修狄公閘。

  人手嚴重不足。

  所幸,有過上一回的經驗,上山的龍城百姓們,對縣衙頗為信任。

  或者說,對那位蘿卜縣令信任,倒是令刁縣丞等人管理起來,沒什么難度。

  盡管如此,大量百姓的涌入,還是讓此刻的大孤山魚龍混雜。

  此刻,東林寺某處,一座抄經殿的門后,衛少玄的目光從遠處香火廣場上那些安撫百姓的僧人、小吏身上收回。

  抄經殿位置相對僻靜,周圍只有一座文殊菩薩殿與一座佛塔。

  不過往日倒是抄經的香客不少,只是這兩日抄經殿有些不好的風聞傳出,東林寺主持便暫時關閉了抄經的業務,倒是方便了衛少玄等人。

  不久前,趁著小孤山上丘神機拼命拖住那位云夢劍澤大女君,所爭取的時間。

  衛少玄、柳福等人匆匆離開龍城縣城,趕到了這座熱鬧的大孤山,利用人群混亂的掩護,潛入東林寺。

  此刻,許久不見的栗老板,小心翼翼湊到衛少玄身后,眼睛滴溜道:

  “六公子放心,,這兒百姓多,方圓幾十里的人全聚在山上,那位云夢大女君與丘先生再怎么神仙打架,天昏地暗,都會主動遠離這兒。

  “大隱隱于市,躲在這里,想找到咱們,簡直大海撈針!”

  栗老板信誓旦旦的拍胸膛。

  衛少玄緩緩點頭,又問道:“那義父那邊怎么辦?”

  “丘先生清楚公子您要翻譯佛經劍訣,應該能猜到咱們在這兒,六公子放心,外面有人盯梢,只要丘先生過來,就能找到咱們。”

  衛少玄皺眉,看了一眼小孤山方向的天空,不耐煩道:

  “本少當然知道義父聰明,本少是擔心,義父和雪中燭的交手…”

  他咬牙:

  “這個雪中燭到底是怎么知道鼎劍之事,趕來龍城的,好死不死,偏偏這個時候來!難道是有人通風報信?”

  栗老板噤若寒蟬。

  衛少玄臉色陰晴不定,“這種事情偏離計劃的感覺很令人討厭。”

  栗老板建議道:“屬下會派人去查,六公子的當務之急,是盡早召喚出鼎劍真身,將這百年難得一遇的大福緣,落袋為安。”

  “知道。”衛少玄擺擺手,又微微頷首道:“不過,你回頭著重查查柳家,柳子麟這個家伙,總感覺有點古怪,剛剛路上又掉鏈子,說是回柳家大宅辦事,像是借口,有些可疑。”

  “是,六公子。”

  衛少玄轉過頭,看了一眼腳下這座抄經大殿。

  頗為熟悉。

  他不禁皺眉,回頭望了一眼殿中央的一座金身大佛。

  大佛慈眉善目。

  佛身處,偶有“咚”的一聲異響傳來,聲音在空曠大殿內回蕩,頗顯詭異。

  衛少玄臉色微動,伸手入袖,摸到了一枚滿是裂紋的玉環。

  他撇了下嘴,沒再理會,轉身走去一張原本擺放香爐佛經的木桌前。

  此刻,一枚墨家劍匣,靜靜躺在上面。

  衛少玄伸手撫摸匣身。

  “這東林寺的和尚靠譜嗎?”他垂目問道。

  只見衛少玄與栗老板身后的不遠處,善導大師正愁眉苦臉的坐在地上,周圍是八個持刀大漢,雪亮刀片無死角的架在脖子上。

  善導大師面前,擺放有一本梵文佛經,他周圍的地上,落有一本本翻開查閱的佛典。

  老僧嘴念“阿彌陀佛”,卻滿頭大汗,埋頭查閱佛典,逐字逐句的翻譯梵文。

  栗老板撓頭,尋思道:“怎么著也是個寺住持,算是得道高僧了。六公子,這東林寺應該沒有比他更厲害的了,抓他準沒錯。”

  善導大師耳朵一豎,舉手發言,謙虛陪笑,說什么寺里還有比他更懂梵文與精妙佛法的師叔高僧,可以請出來,一起替衛公子解憂。

  結果,當然是被衛少玄等人冷臉漠視。

  大殿內偶然響起“咚”、“咚”的異響,陰森詭異氣氛,令白眉老僧肩膀不時一顫。

  善導大師倉皇四顧,一張苦臉拉的老長:

  “衛公子,上回姻緣簽的事,絕對是個意外,老衲那日出門拿錯簽筒了,老衲的孽徒秀發喜歡用老衲簽筒,害人帶錯,老衲今日帶對了,何不再來一簽,絕對保準。”

  衛少玄眼角狠狠抽搐了下,目不斜視的撫摸劍匣,冷哼不語。

  “行了,別耍花招了,你這老禿驢,凈整有的沒的,老老實實翻譯完佛經,六公子不僅禮送你走,還大大有賞。”栗老板教訓催促。

  就在這時,長高十數尺的殿門,在“吱呀”聲中推開,柳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佝僂身子自門縫里擠進大殿。

  “六公子!”

  “外面怎么樣?”

  “老夫暫時沒有發現云夢劍澤的人追來。”

  “嗯。柳福,這些年待在柳家,辛苦伱了,等本少回去,在父王面前給你請功。”

  衛少玄松了口氣,可柳福的下一句話,讓他眉頭不禁挑起。

  “多謝公子,這都是老奴應該做的,魏王的恩情老奴銘記于心。不過,六公子,老奴剛剛回來時,還發現一戶有趣人家的蹤影,公子應該會感興趣。”

  “哪戶人家?”衛少玄好奇問。

  大殿又被推開了些,柳福手指著隔壁的那一座文殊菩薩殿道:

  “鹿鳴街的蘇府一家人,藏在隔壁避難。”

  衛少玄挑眉。

  “就他們一家人?”

  “就他們一家,一家四口都在,只有幾個丫鬟和下人陪著,鬼鬼祟祟的藏身。”

  “那位謝氏女呢?”

  “不見蹤影。”頓了頓,這位瘸腿管事,直了直腰,臉色平靜:“就算在,也傷不到公子。”

  “這樣嗎…”衛少玄饒有興致的看了看那邊,轉過頭,朝栗老板道:

  “你之前不是跑回來說,離閑一家被謝氏女救走了嗎?他們人怎么跑這里來了?”

  “屬下也不知道啊。可能也是避難吧…龍城百姓們都往山上跑,這蘇府是捐款富戶,被安排個大殿倒也正常。”

  栗老板說完,哭喪著臉回憶:

  “屬下之前聽六公子的吩咐,派人假扮強盜,控制住了蘇府,本想等六公子回來‘英雄救美’,卻沒想到那個謝氏女那么快趕到…還好屬下跑得快,不然就被抓住露餡了。”

  衛少玄垂目,點了點頭,沒有回答,沉思了會兒,嘴里嘀咕:

  “這都能當鄰居,離小娘子,看來咱們真是有緣啊,這老和尚的兩根破簽,果然是胡說八道。”

  “沒事。”衛少玄忽然拍了拍栗老板的肩膀,鼓勵道:“既然沒露餡,已經是干的很好了,不過,還得再麻煩下栗老板。”

  波斯商人聞言一愣,貓似的綠眼浮現出小心翼翼神色,弓著腰問:“都是屬下的分內之事,六公子盡管吩咐。”

  衛少玄手臂搭在栗老板的肩膀上,指了指隔壁的文殊菩薩殿,瞇眼:

  “再去一趟。”

  一襲紅裳,飛速穿過龍城縣城內的一條條空蕩街道,又躍奔一座座屋頂。

  沖向鹿鳴街方向。

  倩影翩若驚鴻。

  衣裙匆擺。

  只是偶爾步履踉蹌,焦急四望。

  然而眼下縣城空曠,無人看見這道哀傷的背影。

  某刻,梅鹿苑臨街的一處外墻上。

  紅裳女郎驀然停步,嬌喘四望。

  她手里緊攥著一柄剛剛重新到手的白檀玉靶刀。

  “大師兄…”

  原本那一雙好看的眼眸,眼圈通紅一片,蒼白嘴唇呢喃:

  “你到底帶柳子麟他們去哪了…你怎么這么傻…”

  寒風,將墻頭的這一襲紅衣,吹的左右晃動,似是隨時可能墜下。

  謝令姜茫然四顧。

  遠處上游群山間的青煙烽火、后方蝴蝶溪對岸小孤山頭的戰斗余波,都被她暫時拋之腦后。

  謝令姜知道,此刻若是大師兄就在身邊,一定會敲板栗叫她冷靜淡定,別冒冒失失、風風火火的。

  可在把離伯父一家安排妥當、盡力完成自身職責后,她一刻也不想多待,毫不停歇的奔下大孤山,去往古越劍鋪尋人。

  結果滿心歡喜、期待幫忙的跑過去,卻從燕六郎那兒,低頭接到了一把冰冷冷的裙刀,與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歐陽戎帶著柳子麟走了。

  不久前古越劍鋪與小孤山上發生的那些事情,她光是旁聽,都覺得頭暈目眩,更別提最后涉及大師兄的噩耗。

  在匆匆給失血暈倒的阿青服下一粒回春丹后,謝令姜一刻不停,離開劍鋪,尋找歐陽戎的去向。

  可此前,歐陽戎與柳子麟他們是乘坐快船走的,甚至歐陽戎還下令叮囑,不準燕六郎等人跟著,也沒具體解釋要去何方。

  眼下,無人知道歐陽戎把柳子麟帶去了哪里。

  “什么‘裝虛之物’?大師兄哪里有什么裝虛之物?我還不了解他,在今日之前,大師兄壓根就不知道鼎劍的事情,這不是為了救阿青,臨時瞎編,忽悠柳子麟的是什么…

  “我聽幸存工匠說了當時的事情,阿山明顯是自己站出來的,他是為了龍城而犧牲,不是替你死,你何必如此自責內疚,把什么責任都往身上攔”

  她緊咬下唇,滿臉心疼愛惜:

  “大師兄啊大師兄,你到底把柳子麟去了哪里…”

  紅衣孤立墻頭,徐徐冷風捎走鼻酸女郎的焦急低語聲。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道輕微的推門聲,謝令姜一愣,抬頭望去。

  只見,不遠處梅鹿苑內,一間院落中,有一位姑娘,自屋內推門走出。

  這陌生姑娘,眸若溪澗,眉兒秀氣如吳越山水,卻背負一口長劍,長劍與其小小纖弱的身板頗不符呵。

  她穿一身吳服長裙,素白簡單,秀發挽起,插一枚古舊木簪。

  此刻,吳裙姑娘低頭,走出屋子。

  也不知道是謝令姜眼下太過神傷黯然,還是其它什么原因,她的敏銳五感都沒有察覺到周圍有人。

  若不是余光恰好掃到這個吳裙姑娘,差點轉頭忽略。

  此女的一舉一動,就像是了無痕跡,給人一種靜悄悄的小透明感覺。

  明明容顏清秀很好看,卻極其容易忽視,哪怕在練氣士眼里。

  靜若處子。

  謝令姜瞳孔微縮。

  梅林小院,吳裙姑娘秀眉微蹙,眼眶泛紅,低埋腦袋,走出屋子,情緒似是很低落,甚至她都快走到院門口,還沒察覺到不遠處靜立墻頭的紅裳女郎。

  直至謝令姜眼神太過明顯的注視,她才霎那抬首。

  空氣中,兩道眸光碰撞在一起。

  一女站立墻頭,一女站立院中。

  遙遙對視。

  梅鹿苑的空氣陷入片刻寂靜。

  今日同尋一人的二女,似是相同,又似有不同。

  相同的是,她們都眼圈紅紅,臉蛋疲倦,眼眸焦急或失落。

  不同的是,二女姿容,各有千秋。

  一女紅裳,高貴典雅,一女素衣,芊芊秀美。

  于是,謝令姜的容光狀態,顯得倔強癡執,大家閨秀。

  而吳裙姑娘的容光狀態,顯得柔弱惹憐,小家碧玉。

  二女默默對視了一會兒。

  “姑娘何人?為何亂進我大師兄家的院子,你找尋什么?”

  謝令姜眉兒緊蹙問話。

  背劍的吳裙女孩,似是對謝令姜的出現并不驚訝,目光被她手里的裙刀吸引。

  謝令姜素手握緊曾送大師兄的裙刀,歪頭問:“你認識它?認識我大師兄?”

  吳裙女孩沒有回話。

  啞女的余光,時刻偷瞟關注著對岸小孤山方向,小臉上有擔心害怕之色,難以驅散。

  謝令姜突然瞧見,此女長袖中垂落的右手,缺了一根小指。

  這時,斷指啞女忽然仰頭。

  謝令姜也仰頭望去。

  只見天空中出現有一粒小白點,軌跡緩緩移動,似是某只雪白飛禽飛來,越來越接近二女頭頂。

  謝令姜迅速低頭,只見前方院中,吳裙女孩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

  竟走的無聲無息。

  不過,她像是在極力躲避什么。

  謝令姜凝眉四顧:“這種古人裙服打扮…還背劍,又斷小指…怎么有點熟悉。”

  就在這時,謝令姜突然感應到,下山前留給離裹兒的一枚灌入她靈氣的玉塊破碎。

  “離妹妹找到大師兄了?大師兄在東林寺?還是說有危險?”

  謝令姜將這古怪女孩拋擲腦后。

  火急火燎返回大孤山,沖入東林寺,直奔文殊菩薩殿。

  大殿門前,急回的謝令姜緩緩停步。

  只見大殿門內,除了離閑一家,還多出了不少身影,帶頭者是一個笑呵呵的公子哥。

  殿內的氣氛,并不見劍拔弩張,而是相處…頗為其樂融融。

  謝令姜轉頭,朝離伯父身后人群看去。

  離裹兒指尖挑起臉頰薄紗一角,星眸側目。

  二女交換了下眼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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