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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三、曌字贈誰?

熊貓書庫    不是吧君子也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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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戎回過頭看了下院門。

  是熟悉的木門與屋檐。

  是他家院子沒錯了,沒有走錯。

  那就是她走錯了。

  故意或不小心的。

  歐陽戎籠袖,點了點頭。

  走上前。

  推門進屋。

  路過書房,他置若罔聞,走進里屋換下官服,披了一件阿青手工織就的文衫,走出里屋。

  他洗遍茶具,煮了壺茶,等茶間隙,手揉了把臉,撐住下巴,盯著被水霧不時頂動的茶壺瓦蓋。

  臉色怔怔發呆。

  不遠處書架前。

  不知是從何時起,一身桃紅色襦裙的離裹兒已經轉過了嬌軀,手捧攤開的書卷,清眸卻目不轉睛的看著歐陽戎。

  沒去看書。

  她將后者進屋后的動靜盡收眼簾。

  夕陽的最后一點余暉落在書架前,將離裹兒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連她微微歪頭的動作都顯得幅度極大。

  而對面晚歸青年在茶桌前舀水滾茶,默然不語。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這一幕頗有一點此句意境。

  “不給我倒杯茶?”

  離裹兒歪頭問。

  “如果是不小心走錯地方,其實可以不出聲,裝作什么都沒發生過,走出去的。”

  歐陽戎低頭煮茶,溫馨提醒。

  離裹兒似是沒有聽見,取出一枚紅色楓葉書簽,夾在手中書卷翻開的位置,藕臂交疊,書卷懷抱胸前,走上前去。

  她在歐陽戎身前坐下,素手高提茶壺,來了一記‘鳳凰三點頭’的茶式,細長水柱連續跳動三下,將歐陽戎身前杯里的茶葉沖泡,滿上七分。

  “今日阿父的事情,多虧你站出幫忙。”

  她垂眸盯著茶壺倒茶,自嘲一笑,橙黃夕陽下,這張俏臉顯得有那么幾分凄美:

  “流落龍城,無依無靠,終日惶恐,誰都能來踩上一腳。”

  “要謝就去謝在下的小師妹,今日只是幫她站臺而已,她有事出門,在下總得幫她照看一下。”歐陽戎搖頭解釋。

  “謝姐姐可做不到你這般周全妥當。”她也搖頭輕語:“況且你當真只是為了她?”

  歐陽戎忽然拿起茶杯,一飲而盡,長吐一口氣,忽道:

  “要不伱還是正常講話吧,別夸人哄人了,話說咱們也挺熟的了,你可不是什么小白兔。”

  “小白兔?”離裹兒好奇問道。

  “就是看著乖巧柔弱,人畜無害。”歐陽戎瞧了她眼:“但其實說不準內里是一只狼,吃肉的,隨時可能暴起撕咬。”

  離裹兒盯著他瞧了一會兒,像是在咀嚼此話,稍息,她翹唇噙笑:

  “原來我在你心里是這個樣子的?好不容易說點真心話,你都不信,那算了。”

  “真心話?”

  離裹兒點點頭,下巴輕昂,理直氣壯:“有幾分。”

  “騙一半不叫騙對吧?”歐陽戎點頭。

  “謊言并不傷人,真相才是快刀。”離裹兒點頭悠道,側目瞅他:“何況你不也是如此嗎…另外,怎么什么話從你嘴里說出來,都這么刺耳古怪?”

  歐陽戎搖搖頭,突然道:

  “所以我現在該怎么稱呼你?蘇小妹?離小娘子?還是小殿下?”

  “沒外人時,公子可以和我阿父阿兄一樣,喊我裹兒。”

  歐陽戎點點頭,“明白了,小殿下。”

  離裹兒嗔目剮了他一眼,兩手交疊,優雅置于腹前,她挺胸昂首,小瓊鼻微皺:

  “首先,我不小,其次,別叫什么殿下的,不習慣。”

  歐陽戎隨口道:“但你也不大,沒小師妹大。”

  此話一出,歐陽戎忽然感受到離裹兒的眸光目不斜視的落在他的臉上,像在觀察。

  氣氛突然有點安靜。

  秒懂是會傳染的,空氣中一道道視線默默移動起來,有躲,有瞥。

  “在下是說年齡。”歐陽戎認真解釋道。

  “哦。不然呢?”

  離裹兒偏開目光,翹長的睫毛微微抖了抖。

  二人之間,氣氛又安靜下來,一時冷場。

  歐陽戎轉頭放下茶杯,余光不經意的掃了眼。

  忽覺離裹兒的衣品倒是極好,桃紅色襦裙布料高檔柔軟,裁剪得當,嬌軀本來就頎長纖細,高雅教養使之無時無刻不挺胸直腰,胸脯處的布料顯得鼓鼓的,襯托的愈發隆起高聳,宛若一朵盛開的花朵,彎成一道完美的弧度。

  雖比不得小師妹的規模,但也是各有千秋,十分有料。

  而此女本就天生麗質,還會穿搭,衣品不俗,有時候貴氣便是如此潛移默化養成的。

  歐陽戎暗中輕嘆。

  有時候他欣賞美人,不怎么看容顏,只看談吐衣品、禮儀教養,這些全都匯聚成一種叫做氣質的東西。

  是女子真韻。

  小師妹就是如此,優良家教使之氣質出類拔萃。

  至于外貌、身材之類的,反而退居次要。

  光線昏暗的桌前,離裹兒那雙狹長眸子似是閃了閃,俏臉忽然轉回:

  “下午你送宮人走后,衛氏的人找上門來,送了我一份生辰禮。”

  “衛氏的人也來了龍城?”歐陽戎皺眉,起身去點了一盞燈,屋內亮堂起來,二人目光對視。

  離裹兒微微頷首:“沒錯,聽阿父說,好像是魏王府的一位庶子,替衛氏送來禮物。”

  “原來如此,衛氏倒是反應挺快,那位魏王身邊應該是有高人指點啊。”

  歐陽戎微微瞇眸,手指輕敲桌面。

  “這話是何意思,可否細講?”離裹兒上半身微微前傾,做側耳傾聽之狀。

  歐陽戎抬頭看了眼她亮晶晶期待的眸子,語焉不詳道:

  “沒什么,只是覺得他們提前過來交好你家,挺有先見之明的。”

  “你的意思是衛氏有人琢磨清了祖母態度,所以有此行動…”

  “要不,咱們還是別聊這個了。”歐陽戎頓時打斷離裹兒的話語。

  每次聊到這類涉及朝局走勢的話題,離裹兒的積極態度就讓他感到些頭疼。

  離裹兒咬唇盯了他會兒,某刻低下頭,挽袖倒茶說:

  “公子為何最近總是顯得有些不耐煩?”

  歐陽戎臉色略微猶豫了下,還是惜字如金道:

  “既然衛氏主動來交好,伸出橄欖枝,那你們就順勢而為,也與他們搞好關系。”

  “這是為何?”離裹兒露出好奇臉色問:“天下皆知,衛氏與咱們離氏可是死敵。”

  “沒有為何。”

  歐陽戎抬目看了眼她:

  “個人建議,僅供參考。”

  離裹兒垂眸舉杯,大袖掩嘴,飲了口茶,輕聲說道:“可我討厭衛氏的人。”

  “那隨你吧。”

  離裹兒一愣,不禁看了看歐陽戎一副“你最好別聽、我懶得再管”的表情,她“撲哧”一聲,驀笑開口:

  “其實我也是這么覺得的,我們家闊別朝堂十數年,處于弱勢,在朝野一片空白,若還想安然回到京城,那就暫時誰也先別得罪。

  “雖然我不喜衛氏,但是不妨礙虛與委蛇,所以下午我示意接客的阿兄收下了衛家庶子送來的生辰禮,禮送出門。”

  歐陽戎臉色緩和了些,隨口問道:“收了禮就送出門嗎,人家千里迢迢趕來龍城送禮,不留下吃個飯,家宴接待一下?籠絡籠絡感情?”

  離裹兒蹙了蹙眉:

  “不然還要如何,為什么要用家宴接待他?這衛家庶子只是個外人而已,家宴的話,我不太喜歡在外人面前露面,今日下午當街作畫,也只是無奈,只能摘下面紗。”

  歐陽戎好奇不解:“我不也是外人嗎?”

  沒戴紫紗的離裹兒瞥了眼他,沒有回答,繼續清脆說道:

  “況且今晚的家宴,我們還有重要的人要招待感激,比其重要得多,所以留個外人吃飯干嘛?”

  歐陽戎斜眼看了下她,閉口不去接話。

  離裹兒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像是期待他接茬。

  只可惜某人裝糊涂老天才了,某位冤種小師妹認證過的。

  離裹兒也像是看出了這點,只好無奈主動開口:

  “歐陽良翰,今夜可是我家阿母下廚,我與阿兄都很少吃到呢,你確定不去嘗嘗?”

  “沒這口福。”歐陽戎搖頭喝茶,似是想起某事,他放下茶杯,小聲問道:

  “既然你也姓離,那應當對一些帝王家事挺了解的吧,有件事我一直挺好奇的。”

  “何事?”

  “當今圣上姓衛,那她可有名字?”

  離裹兒眼神露出些古怪神色,上下打量了下歐陽戎:

  “你要知道這個干嘛?”

  “好奇。”他臉色平靜。

  離裹兒安靜了會兒,臉色嚴肅了些,點頭道:

  “女子的小名本就只能親近之人知道,更何況還是當今圣上,這種私密之事不能亂傳。”

  “我知道…咦你這是…”

  歐陽戎剛要回話,便卡住了,因為離裹兒已經二話不說的起身,走到了梨木書桌前,捏起筆桿,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一個小字。

  歐陽戎走去,瞧了一眼。

  離裹兒又落筆,將此字謹慎劃去,宣紙上只留下一處暈染的墨團。

  歐陽戎沒有意外她這番舉動,他轉頭看了眼窗外,微微皺眉:

  “昭字嗎…和我此前猜的,果然有些不同,看來兩方世界還是有些區別的。”

  他呢喃自語,聲音細微。

  “什么有區別?”離裹兒豎起耳朵,只聽到些只言片語。

  “沒什么。”

  解除了疑惑,歐陽戎臉色索然無味,隨口瞎掰:“只是覺得這字稍顯秀氣,不太符合我對一位手段鐵腕的開國女帝的印象。”

  “秀氣?”離裹兒搖了搖頭,無語撇嘴:“那什么字不秀氣,也符合你印象?”

  歐陽戎接過她手里墨汁仍飽的筆桿,隨手在紙上落筆,寫了一個字。

  “這是何字,怎么從沒見過?”離裹兒微微蹙眉,低頭打量,眸光掃了掃,臉色好奇:“上明下空…是何讀法,真有這個字嗎?”

  歐陽戎微笑輕念:“曌。”

  與昭同音。

  離裹兒鎖眉苦思冥想,還是不認識,微微搖頭:“聞所未聞。”

  歐陽戎開玩笑道:“你看此字,日月當空,就宛若女皇陛下的恩澤與光芒普照天下黎明百姓,是不是十分契合,比昭更好。”

  離裹兒愕然,看了看歐陽戎,又低頭看了看紙上的墨字。

  安靜許久,她忽抬頭,一本正經問:“此字是從何而來?出自什么先賢古籍?”

  歐陽戎半開玩笑道:“就不能是我造的?”

  離裹兒眼底有些復雜,盯著他的臉龐看了好一會兒。

  只當是個小插曲,歐陽戎看了一眼窗外深沉夜色,扭頭將離裹兒茶杯盛滿,暗示送客。

  離裹兒起身,將寫有“曌”字的宣紙折疊了幾道,默默塞進袖中,俏臉平靜。

  歐陽戎也不在意,送客出門。

  院門前,離裹兒忽然停步轉身,手中燈籠照亮歐陽戎面孔:

  “歐陽良翰,你最近對很多事都不上心,甚至偶有不耐…你是不是想辭官歸隱?”

  歐陽戎看了看她認真的臉色,面上輕笑搖頭:

  “凈瞎猜些什么呢,就送到這了,恕不遠送。”

  離裹兒瞧了瞧他輕松的表情,輕輕瞇眼:“我會幫你保密的,不告訴謝姐姐她們,其實你不用瞞我。”

  歐陽戎側目瞅她,露出一副“你說什么呢我不懂”的表情。

  離裹兒點點頭,沒太追究:“也行,沒有就好,不過…”

  她頓了頓,語氣狀似漫不經心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禮物準備送給我來著?”

  歐陽戎:…

  離裹兒欲言又止。

  某人板臉:“喂,過分了啊,你出身皇族、家資富裕,還要找我一個窮酸書生反復討禮?恕在下家貧,無物奉送。”

  離裹兒眨了眨眼,轉而語氣輕松道:“玩笑而已。不過你贈的那首《歸去來兮辭》,我…十分喜歡。”

  歐陽戎只當是客氣話,同樣客套幾句,送走了俏臉仍舊有些依依不舍之色的梅花妝小女郎。

  門前,他回過頭,用力揉了揉僵硬臉頰,嘀咕:

  “怎么覺得此女越來越邪乎了…”

  回到梅影齋,遣退彩綬等黏人丫鬟,窗邊,離裹兒抬頭看了眼天上心心念念的“明月”,她伸手從袖中取出他的字,站在月光下,低頭注視,怔怔出神:

  “竟還有造字之才…日月當空,是為曌嗎…我很喜歡,祖母應該也很喜歡…”

  若有所思了片刻,她自柜子中取出一柄華奢短劍,正是衛家贈禮。

  離裹兒隨手揮去,厚重紫檀桌面一角,齊斷,墜落。

  附近窗臺,一只名為銜蝶奴的瘸腿白貓炸毛伏地,絲毫不敢動彈,曾經十分桀驁不馴的它,腿上劍傷歷歷在目。

  “劍鋒尚可,不知殺人利否。”

  小女郎手撐下巴,望月輕語。

在整理細綱,先鋪墊過渡下咳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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