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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六、小師妹也有這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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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令姜話語一出。

  屋內靜了下來。

  “大師兄怎么不說話?”

  “喝茶呢,有點燙嘴呢。”

  “好。”

  謝令姜點點頭。

  她轉而側身朝屋外,昂首打量天際時隱時現的流云,似是心中數數,片刻后,余光看見某人茶杯準備放下,忽然回頭道:

  “現在喝完了,大師兄可以講了。”

  歐陽戎放下茶杯的手不禁頓在空中,他一臉小心翼翼,旁敲側擊問道:

  “小師妹不去吏舍盯下玉卮女仙,看她醒了沒?”

  “還有一粒解藥沒服,藥性太強得緩緩,就算中途醒了,師妹我自然能第一時間知道,立馬趕過去,好了解釋完了,師兄不要岔開話題,該你了。”

“…”歐陽戎  謝令姜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微微后仰身子的大師兄,窮追不舍道:

  “師兄覺得,哪邊能贏?或者說,那衛氏女帝最后會把皇嗣之位給誰?是那兩位衛氏親王,還是已經離姓改衛姓的相王殿下?”

  歐陽戎看了眼屋內,又看了眼門外,忍不住道:

  “小師妹怎么會對這個感興趣?”

  “我只想聽大師兄的見解。”

  謝令姜口快心直,話語脫口而出后,茶桌后的上半身不自覺間、朝歐陽戎前傾,于是便如同泰山壓頂一般,當即傳來“咯噔”一聲,桌子也不知是何處,竟傳來了一點兒輕響。

  在相對安靜的屋內,輕響便有些格外明顯。

  看來不僅是給了某人的視覺,也給二人間的桌子帶來很大的沖擊負擔…

  眼見小師妹的臉色、與周圍氣氛似乎要一齊變化,歐陽戎立馬開口:

  “抱歉,這桌子有一根桌腳短了,手一碰就容易響,老早就想墊了,薇睞那丫頭總拖,小師妹將就著坐下,手別碰到。”

  歐陽戎佯裝皺眉,溫馨提醒道。

  不遠處的里屋,正背身跪趴床榻、給歐陽戎鋪床疊被的葉薇睞:“…”

  鍋從天降。

  看見大師兄低頭朝桌子下無語搖頭、狀若未察的一幕,謝令姜也不知是該羞還是該松口氣。

  “好、好。”

  她立馬點點頭,上半身也悄悄后仰、收腰、脫離,原本被壓變形的那一處朱紅綢緞布料與她微暈的小臉一樣,緊繃起來,只不過弧度自然是比鵝蛋小臉圓潤豐滿一些,畢竟小師妹的單下巴挺尖的不是?

  某位謝氏貴女正襟危坐,繃起小臉,嚴肅冷聲:

  “不過…大師兄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正面回答師妹的問題,不準又嬉皮笑臉,沒個正形,國家大事呢!”

  歐陽戎撇嘴:“國家大事?倒也是,帝王家事就是國事啊…哎喲。”

  歐陽戎說到一半,忽然止聲,低呼了一下,下意識的低頭朝襠下看去,只來得及捕捉到一抹朱紅影子。

  “師妹你踩我干嘛?”

  他不禁視線上移,立馬逮捕到了罪魁禍首,是對面桌下一只小巧可愛的軟底透空錦靿靴。

  小師妹挺喜歡穿這類高靴的,靴子尖頭,上彎翹起,是大周朝女裝男性化的胡服式樣。

  謝令姜悄收右腳,別過俏臉,六親不認道:“正經點,嚴肅點。”

  她其實一向是很尊敬師長前輩們的,但是某大師兄實在太過分了,正經的時候,他給不正經,不正經的時候,他又給你…等等,她才沒有不正經的時候,不提這個了。

  反正謝令姜覺得,必須下克上,踩一腳,哼必須踩!

  歐陽戎彎腰拍了拍鞋面,抬頭瞧了瞧板臉端坐的小師妹,心里默默記住了古板正經、循規蹈矩的小師妹原來也會私下嗔惱踩人。

  他收斂表情,嘆息道:

  “小師妹就這么想聽我的看法?可我的看法又有什么用處呢。不管是衛氏上位,李代桃僵,還是離氏勝出,改朝復辟,都與我等無關。”

  “怎會無關…”

  謝令姜欲言又止,最后搖搖頭,偏開視線,似是調轉話題解釋:

  “現在全天下的士民都在私下議論皇嗣之事,隨便挑個茶館,點一盤堅果零嘴、坐一下午,回家吃飯的路上能自感收獲滿滿,懂得皇室秘辛比政事堂諸公還多。”

  歐陽戎失笑。

  謝令姜搖搖頭:

  “其他人的高見,我早聽膩,全都不感興趣,但唯獨對大師兄…已相處這么久,我卻從未聽過大師兄對朝局發表過意見,從來沒有,在家國大事上,永遠緘口不言,似是笨拙愚鈍。”

  她頓了頓,又不禁側目余光瞄向喝茶的歐陽戎,眼底浮現些包含仰慕、佩服在內的復雜之色:

  “本朝士民本就有議論朝政與官家的風尚,入仕男兒按理說,應該更是如此,哪個男兒不想做大丈夫,拜為朱紫卿相,入政事堂,娶五姓女,葬北祁山。”

  提到了某個詞,謝令姜微微垂目,抿了下不朱而自赤的嬌嫩紅唇:

  “可這些,大師兄從來沒有提過,像是從來都沒有考慮過一樣,從我跟著阿父接觸大師兄的第一天起,就是這樣,大師兄好像永遠都不考慮這些普世價值的男兒志向,只專注眼前的龍城縣事務,只想著賑災、治水…與還龍城百姓們公道。”

  歐陽戎不禁插話:

  “這還用想,這不就是胸無大志、鼠目寸光、目光如豆、器小志短、人無遠見嗎?”

  歐陽戎把所有能形容他這種咸魚擺爛狀態的詞,搜腸刮肚,全如實說出來了,然而他卻一愣發現,小師妹的那雙美目正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她緩緩道:

  “對于此等男兒,阿父曾說過,緘默不言、離群索居者,不是大愚,就是大智。”

  “那師妹覺得我是哪個?”

  “愚。”

  “那我就放心了,雖然不想承認,但某方面確實如此。”歐陽戎點點頭。

  “大智若愚的愚。”謝令姜悠悠道。

  “而且大師兄很喜歡裝糊涂。”

  歐陽戎本想回一嘴伱不也是,但是又咽了回去。

  某些事好不容易已經揭過去了。

  要說眼下二人處于什么狀態,應該是…

  友人以上,戀人未滿。

  是大多數事上親密無間的師兄妹。

  歐陽戎覺得挺好,雖然不太知道小師妹是怎么想的,比如今天,竟然突然和他“鍵政”起來,小師妹的心思越來越難猜了…

  歐陽戎心里嘀咕。

  看見大師兄的吃癟無語模樣,謝令姜嘴角微微朝上翹了下,然后又收起,投去擔憂的目光:

  “大師兄是不是因為當初直諫長樂公主、廷杖貶謫的事,才謹言慎行起來,甚至都不愿意與師妹我講?”

  謝令姜眼底不禁浮現一抹心疼之色,心疼那一次降臨在大師兄頭上的滔天禍事,將一個敢言直諫、鐵骨錚錚的正人君子,折磨的收起了鋒利菱角,不再表現得像那些銳意進取的男子一樣了,或許是和阿父一樣成熟了。

  但是大師兄還年輕,謝令姜更希望看到的,是鋒芒畢露、雄姿英發的大師兄,她乖巧貼心的跟隨在其身后,仰望他的背影。

  眼見謝令姜的眸光越來越不對勁,甚至明明沒有喝茶,還臉頰泛起些淡紅,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激動人心之事。

  歐陽戎實在忍不住了,不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小師妹,是不是蘇小妹最近和你說過些什么”

  否則你怎么會有和她一樣的找人議論朝政的癖好…歐陽戎咽了下去,不禁多瞧了小師妹一眼。

  “蘇小妹?”

  這回輪到謝令姜愣住了,搖搖頭,“沒有呀。”

  似是從歐陽戎話語里透露的巨大信息量中、洞察到了什么,她當即反應過來。

  大師兄和蘇家妹妹已經認識了?什么時候事?蘇家妹妹沒與她提過呀。

  是因為這幾日,返回龍城縣的她經常出門處理懸案,與蘇家妹妹碰頭聚面的時間少,沒來得及提。

  還是故意不說?

  某位格外護食的小師妹忽然警惕。

  她看了眼門外天空,轉過頭,朝歐陽戎,狀若無常道:

  “蘇家女郎說,挺喜歡與大師兄你聊天的。”

  “哦…”

  歐陽戎剛準備點頭謙虛幾句,可與小師妹相處許久、培養出的直覺卻令他第一時間搖頭說:

  “可能是小師妹不在、沒人陪,這位蘇家妹子在閨中無聊吧,她瞧著挺健談的,不過我都挺忙,沒太多時間應付。”

  歐陽戎輕笑一聲道:“她沒在小師妹那里告我狀就好,畢竟是大郎的妹妹,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得罪。”

  “倒是沒告過狀。”謝令姜搖搖頭。

  頓了下,看了眼語氣平常的歐陽戎,她又補充道:

  “況且背后議論人,本就不是磊落行為,她若在我面前議論大師兄,我定會制止,不過師兄問這個干嘛,難道是不小心做了什么事,擔心她向師妹我告狀?”

  歐陽戎一本正經搖頭:

  “這哪有,主要是怕怠慢了人家,聊天時顯得有些敷衍了。對了,小師妹,她還和你說了什么,有沒有和你一些她喜歡討論的話題?”

  面對大師兄的反問,謝令姜不置可否,沒有回答。

  她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抬頭又主動問道:

  “我去閣皂山的這些日子,蘇家女郎是不是經常來找大師兄?”

  “沒有經常,也聊的不深。”歐陽戎義正言辭。

  “哦,是嗎。”謝令姜語氣如常,出奇的溫和道:“那…你們是怎么認識上的?她主動找你的?”

  他立馬解釋:

  “不是,是前些日子,我應大郎之邀去蘇府赴宴,茶閑飯余在游廊上碰到的,她也正好還傘,對了,東林寺借傘的事情,我記得當初好像和你說過的…”

  謝令姜點點頭,側目瞧他。

  歐陽戎又不動聲色說:

  “然后她還問了一些關于小師妹你去向的事情,那時你走的匆匆,看來這位蘇家小妹還是挺關心你的,師妹與她關系很好嗎?”

  “還行…吧。”謝令姜猶豫了下,點頭,“嗯,挺好。”

  “原來如此。”歐陽戎笑了下。

  只是他沒看見的是,對面桌子下某只藏在袖子里的素手、不知何時起攥住了衣擺,那幾根蔥指將衣角的布料來回絞纏。

  和衣角布料糾結上的蔥指指肚,一會兒青白無血色,一會兒漲的紅彤彤的…

  這些女兒家的小心思、小動作自然無人知曉。

  歐陽戎只聽謝令姜淺笑點頭,美目盼兮:

  “挺好的,我不在,正好她可以代替我陪陪大師兄,蘇家妹妹人也挺好的,人美心善,大家閨秀,深居簡出,不像我一樣成日男兒衣裳,拋頭露面的…”

  歐陽戎一愣,當即打斷:

  “小師妹說什么呢,我們不還是因為你才有話聊的嗎,也是因為小師妹,我才與她淺交上的,估計她也是,偶爾碰面閑聊,最多的兩個話題之一,就是圍繞小師妹了。”

  他目光直視,笑言:“我從她那兒得知了不少關于小師妹的事情,沒想到小師妹在外面風風火火,在私下生活里挺…”

  “挺什么?”歐陽戎三言兩語下、就心情宛若柳暗花開般晴朗好轉的謝令姜不禁追問道。

  “挺笨的。”

  “她…她怎么什么都說。”

  “笨還不準人說?”

  “大師兄不也生活中很笨,鬧出不少傻事。”謝令姜挺起腰桿,“甄伯母和薇睞都和我說過呢!”

  師兄妹二人相互取笑了一番,氣氛不再像之前那樣的奇異不對勁。

  歐陽戎朝謝令姜主動道:

  “和蘇家小妹在一起聊天時,還有另一個主要話題,她總是拐彎抹角,想著法子的問我一些涉及朝政的問題,打聽我對時局的看法。

  “就和小師妹你今日很像,所以我才問,師妹問此事是不是與和蘇小妹有關,畢竟…

  “師妹以前也不提的,我還以為,師妹作為陳郡謝氏子弟,受清談崇玄的家風影響,對此不感興趣呢。”

  謝令姜欲言又止,不過對于歐陽戎嘴里蘇裹兒的奇怪之處,她倒是了然其中奧妙,壓低嗓音,小小的解釋道:

  “原來如此,蘇家小妹的話…是這樣的,雖是閨中女郎,卻有一些男兒風資,喜歡討論朝局,大師兄勿怪。”

  “無事。”

  歐陽戎朝謝令姜眨巴眼睛:

  “反正每回我都裝聾作啞,當作不懂,她愛分析就分析吧,我點頭奉承著,偶爾給她投去點敬佩目光捧場,但是想套出我話,沒門。”

  “大師兄真壞…”謝令姜哭笑不得。

  歐陽戎笑了笑,臉色逐漸轉為認真:

  “小師妹不是問,離衛之爭誰家會贏嗎?”

  他輕輕點頭:

  “是有些話,但我只對小師妹你私下講,不能與她們那些外人道栽。”

  不知為何,謝令姜忽覺剛剛含在嘴里久不咽下的、滋味苦澀的茶水開始變得有些甜了。

  “大師兄…”謝令姜怔望鄭重其事起來的歐陽戎,齒頰間滿是甜津。

  她低頭看了看杯中茶葉。

  也不知道是苦盡回甘,還是師兄很甜。

  感冒了(or戒色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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