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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 人性之惡(上)

熊貓書庫    寂靜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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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東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了。

  雖然天穹依舊黑暗。

  在這個沒有光的城市里,似乎已經沒有了白天和深夜的分別,時間在這里已經凝固了,城市陷入了永恒的沉睡,只有一個個影子在街道上穿行。

  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里也一片空曠。

  往日這里曾經門庭若市,無數馬車人流,人來人往。

  現在連麻雀都不愿意來了。

  只有枯葉從干枯的樹杈上落下來,灑在地上,沒有人收拾。

  “你們這里難道連個勤雜工都沒有了么?”

  “都已經疏散了。”

  梅菲斯特說:“皇家研究院、皇家音樂學院、安博重工…重要機構里的儲備人都在第一批秘密疏散的名單上,早在戰爭開始之前,就秘密轉移到伯明翰去了。

  那些來年輕神甫都被我送走了,留下來的只有一些像我這樣的老頭兒。”

  說到這里,他嘆了口氣,“總要有人留下來,帶著那些不想走或者走不了的人進行晚禱,對不對?

  我從先代的主教手里繼承了這一座教堂,并發誓要一生守護它,如今看來,恐怕難以完成這個諾言了。”

  “這很正常。”

  史東打了個哈欠:“當對手是天災的時候,戰爭總是輸多贏少。教堂毀了沒關系,打不了讓后人再蓋一個新的唄。

  我父親是個石匠,在很小的時候,他就教會我一件事——老房子要垮,不能只想著修它。”

  梅菲斯特沉默了許久,直白地說:

  “你父親的教育有問題。”

  “誰說不是呢?”

  史東聳肩,哆嗦了一下,提起褲子,回頭看他:“你尿完了么?”

  “還得一會。”

  梅菲斯特說,“別看我,我容易緊張。”

  “你不是瞎了么?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知道有人在看我,這和我瞎不瞎沒關系!”

  “早跟我一樣,換個人造的前列腺多好啊。”

  “衰老也是人生的樂趣之一。”梅菲斯特撇嘴:“你這種喜歡換零件的人是不會理解的。”

  “…老頭子的無聊話就說到這里吧。”

  史東嘆息,靠在廁所的墻上:“別在我面前倚老賣老了,小梅菲斯特,當年你可是我一手照看大的。”

  梅菲斯特撓了撓頭發,老態龍鐘的樣子里忽然浮現出吊兒郎當的氣息,從教袍的內袋里摸出一包煙卷:

  “抽煙么?”

  “不敢,會損壞人工肺。”

  史東搖頭:“但你竟然抽煙?這可不像是你一直端著的那副圣人樣子啊。”

  “得了吧,史東老師,只有死了的才是圣人。”

  梅菲斯特點燃煙卷,深吸,吐了一口氣,放松了,又擠出了兩滴:“我這么老了,不猥褻小男孩兒,不貪污公款,不包養情人,謹守教律,做了一輩子處男…人生純潔健全到不正常,像我這樣的人,偶爾放縱一下,神也會原諒的。”

  “…當年你的教律是跟誰學的?”

  “卡塔爾先生。”

  “怪不得。”史東搖頭:“他前年死了。”

  “一百多歲了,很正常,怎么死的?”

  “被他的女王抽死的,在床上。”

  “所以說,就不要把跟著一個變態學的教律掛在嘴上啦。”

  史東撇了他一眼,“我們之間的共同話題已經不多啦,說點我們都感興趣的吧,比如天災,比如戰爭…”

  “你想知道什么?”

  “利維坦。”

  史東說:“當初架設的三道封印,已經到了第幾道了?”

  梅菲斯特抽著煙,沉默。

  安格魯歷代皇帝為了封印利維坦,曾經設下的三道封印,針對它的三個階段而進行。每一道封印的破碎都代表著利維坦邁入了更強的一層。

  利維坦意識復蘇,代表著第一封印被瓦解。

  利維坦的肉體開始復活,代表著第二封印已經打開。

  而當第三封印破碎的時候,同時擁有著肉體和精神的天災,位居與異類最頂層的怪物‘四活物’之一的利維坦,將完全降臨。

  許久,梅菲斯特悶聲說:

  “據我所知,第二封印已經被解開了。”

  史東沉默了半天,“我以為這半天你不說話是在憋勁兒,剛剛還想給你加油。”

  “閉嘴,別打岔。”

  梅菲斯特停頓了一下,聲音變低了:“我還在醞釀呢,就快了。”

  “還是別了,提到天災就尿了,多丟人啊。”

  梅菲斯特不說話了。

  許久,淅淅瀝瀝的聲音微不可絕的響起了一會,又消失了。

  梅菲斯特松了口氣,將腰帶扣好,終于擺脫了要命的尷尬。

  衰老,真是太要命了。

  在空曠的庭院中,兩個人坐在長椅上,交流著連日以來發生的事情。

  史東沉吟許久,撓了撓禿腦殼。

  “你們還準備瞞多久?”

  他說:“總要讓那些人死個明白吧?”

  “畢竟是丟人的事情。”梅菲斯特也愁眉苦臉,說了一半,就壓低了聲音:“你幫我看看周圍有人么?”

  “沒人。”

  史東面無表情:“你放心抽吧。”

  “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在阿瓦隆毀掉之前,把這個鍋甩出去。卸任之后就有點松懈。”梅菲斯特又點燃一根:“我壓力大啊,人老了,心臟也受不了,還是交給年輕人吧。”

  “你把威斯敏斯特交給我們的大審判者,就因為這個?”

  “對啊,不然呢。”梅菲斯特反問,“這叫臨危受命,政治智慧的一種…對了,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

  史東看著他,說:“丟人。”

  “對,丟人。”

  梅菲斯特像是沒聽出史東在罵人,一臉無所謂:“畢竟是皇室之恥嘛。”

  “安格魯和利維坦是宿敵,但皇室難道就沒解釋過嗎?海上國家那么多,但為什么這么多年來,利維坦就專門抓著安格魯一個國家搞事情…”

  “解釋?怎么解釋?”

  梅菲斯特:“總不能說這都是祖先造的孽吧?你看他們為了解釋亞瑟王如何英明神武,甚至不惜虛構出一個湖中仙女來。”

  “這誰的注意?臭到家了…瞧瞧那三流作家寫的劇本。”

  史東忍不住想要吐痰,“英明神武的亞瑟王得到了湖中仙女的愛慕,仙女給了他寶劍、親吻和祝福,于是便成為了命中注定的王。

  征服七海,定都阿瓦隆,打造地上天國,以此為聘,迎娶湖中仙女,成為自己的皇后,讓她誕下了自己的龍血之裔。

  天知道那龍血是怎么來的,亞瑟在遇到湖中仙女之前,只不過是個漁夫…自始至終,你們都不肯承認,所謂的皇室,才是真正的海中孽子。

  所謂的湖中仙女,所謂的皇后——便是被亞瑟王所殺死的利維坦!”

  “不能承認啊。”

  梅菲斯特搖頭:“怎么可能承認?”

  沉默中,史東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哼唱著那幻覺一般的歌謠:

  “國王和幫兇擄走了女皇,將她囚禁在夢中…我們擁有了力量,又應該流浪向何方?唷吼,千萬雙手,將帆高掛!

  拉呀,小偷和乞丐,我們將獲得永生…”

  “別唱了,瘆的慌。”

  梅菲斯特將煙卷丟在地上,碾滅。

  “太可笑了,梅菲斯特,一個天災竟然愛上了人類。”

  史東淡淡地說:“她是如此的鐘愛亞瑟,鐘愛一個人類,不惜給予他自己的力量,不惜滿足他任何愿望…她用天災的力量去為亞瑟的野心買單。”

  梅菲斯特惋惜地搖頭,“可惜,這份利息對亞瑟的子孫來說,太過高昂。”

  “人終究是要還債的,梅菲斯特,安格魯早就應該破產了。”

  史東冷淡地說,“就像是我說的那樣——老房子要垮,不能只想著修它。我現在已經有點理解麥克斯韋究竟為何謀逆了。

  這樣的王國,從一開始就建立在錯誤的根基上。”

  “事實上,他一直都是那個修房子的角色。”

  梅菲斯特苦笑:“如果沒有他的話,恐怕衰弱的皇室撐不到現在,盡管依舊內憂外患。”

  “我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哪個老鬼的化身?”

  “應該不是,有這樣的能力,又何必隱身幕后呢?況且,選這樣的人做自己的棋子,不是難以掌控的程度,而是太危險了。”

  “你了解什么情況么?”

  “幾乎可以說,一無所知。”

  梅菲斯特聳肩,“他是突然出現在這一座城市中的人,無根無底,無父無母,就像是從石中劍劈開的石頭里蹦出來的一樣。

  最開始,他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是上一代皇帝的私人秘書,后來他繼任了皇家音樂學院的院長,緊接著,權利開始飛速膨脹,一發不可收拾。

  在很多時候,他的行事風格也毫無顧忌,放肆到任何皇帝都不會忍受,但卻依舊深受信任,甚至委任他執掌石中劍,將國內的諸多大權交付在他的手中,甚至讓他組建了第五部門這種畸形的間諜機構。

  本身的能力只能說神通廣大,只要在這一座城市里發生的事情,他無所不知。在幾十年的時間里,整個阿瓦隆都是他手中轉動的玩具…”

  “皇室血脈?”史東問。

  “不可能,沒有記錄,這些年也沒有人能夠和他對應的上。倘若他有皇室血脈,那張椅子哪里輪得到別人來做呢?”

  梅菲斯特嘆息,“可惜,他不是皇帝。”

  “是啊。”

  史東笑得幸災樂禍,“幸好,他不是皇帝。”

  梅菲斯特沉默許久,神情就變得警戒起來: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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