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三十七年正月初十清晨,嚴州石煤郡。
一支數量高達四萬人的兵馬,正行進于石煤郡東北側的一片原野當中。
這正是玄武軍的中軍。
他們的行軍陣列稍顯散亂,不似冰州其它主力軍團般秩序嚴整,不過軍中的將士們卻都精神抖摟。
哪怕是跋涉在泥漿當中,靴子上全是黑泥,也仍士氣昂揚。
唯獨這里潮濕的天氣讓他們有點不適。
玄武軍都指揮使夏龍驤,同樣感覺這邊的潮汽過于濃郁了。
濃郁到讓他體內早年留下的一些暗傷,都開始隱隱作痛。
此時雖值寒冬之末,還未開春,然而嚴州南部的氣溫已大幅回暖。初晨的陽光蒸發水汽,彌散于空。
嚴州的環境有點像是神州南方數州與蓬來不夜城,因高原上日照強烈之故,這邊冬日里哪怕最低的溫度,也與幽州的夏天相當。
冰州則位于無盡冰原的南側,極度寒冷。
那邊許多地方一到秋末,就會封凍結冰,一直到次年開春。
移居冰州的百姓,只能種一季糧食。
幸在冰州土地肥沃,糧產極高。且地廣人稀,到處都是可以耕種放牧的田土。
他們平時還可采集靈藥,獵殺獸類,用于補貼生計。
夏龍驤以前是安北軍的參將,在總帥大人討平冰州之后,就常年駐扎于冰州。
他習慣了冰州的嚴寒與干燥,到了嚴州之后,反倒感覺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夏龍驤體內癢痛不已,簡直難以忍受。
——這都是年輕時缺醫少藥,且不知保養的緣故,留下來的后患。
哪怕他如今修為二品下,也一樣被這舊傷困擾。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使得一身骨骼發出黃豆般的爆震聲響。
與此同時,強大的真元貫穿全身,將體內的刺癢感全數鎮壓下去。
夏龍驤隨即目光如炬,掃望四方。
他在觀察行軍陣列,還有將士們的狀態。
就在不久之前,他與一眾玄武軍將士,在這嚴州高原之上,軍帳當中,渡過了建元三十七年的新年。
夏龍驤統軍多年,對除夕春節什么的毫不在乎。
這卻很可能會影響軍心。
最嚴重的情況,甚至可以導致全軍崩潰。
不過他顯然是想多了。
這十幾天內,軍中供應充足,從上到下都吃好喝好。
總帥大人雖然改了名字,做了無極刀君的妻子,改叫楚蕓蕓,卻還是那位體恤將士的總帥大人。
除夕之夜,他們軍中殺雞宰羊,面餅管夠,還從后方送來了大量的海魚。
之后連續七天,玄武軍中除了不能喝酒,各種肉食美味供應不絕,還每天都不重樣。那些軍需官老老實實,不敢有任何克扣,讓將士們滿意之至。
何況夏龍驤麾下多是光棍之流,年紀輕輕,沒什么家室需要牽掛。
他們都是沖著‘鎮北大將軍府’開出的豐厚餉銀與晉升秘藥來的。
當然還有分田的承諾。
鎮北大將軍府定下規矩,邊軍戰兵分田倍于民壯,還有額外的軍田分配。
他們只要打下嚴州,那么田地,女人與修為什么都有,戰功足夠的話甚至能封妻蔭子。
可若打不下,那就一切休提。
所以各部軍心振奮,都紅著眼睛,像饑渴的狼狗一樣嗷嗷待戰。
夏龍驤四面掃視了一眼之后,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許。
不過他的眼中,卻還是透出些許憂慮之意。
這幾天來,他都有些心神不寧,憂心如惔。
這是因冰州大軍展開的扇面越來越寬,之前還只是兩千里左右,現在卻往兩翼張開了三千八百余里。
玄武軍的三十萬大軍,最初只負責二百里的戰線,現在卻增至三百余里。
他們張開的這張巨網越來越疏散,整體陣型也越來越稀松。
又由于地形的緣故,各部之間已實質性的脫節。
幸虧總帥大人有先見之明,召來了許多江湖武修。
尤其是魔戰樓的那幫魔修,他們戰意昂揚,在諸部軍馬的空隙間來回游弋,肆意獵殺巨靈與異族。
否則冰州大軍拉開的這張網,早就被敵人捅開無數個孔洞。
不過夏龍驤還是憂心忡忡。
總帥這次是不是太輕敵,太大意了?
如果是安北軍,天狼軍這樣的百戰精銳,三十萬人就可輕松封鎖三百里戰線,
玄武軍卻新建不久,不穩當啊!
尤其軍中那些鐵山秦氏的人,最近異動頻頻。
他們當中的一部分人走動頻繁,聯絡緊密,分明是懷有異心。
夏龍驤能感覺其中暗潮洶涌。
還有現在冰州軍的整體陣型,實在太松懈了。
這根本就是沒將那嚴州巨靈放在眼里。
這寬達三千八百里的戰線,簡直就是一條蜿蜒懶散的巨蛇。一旦遭遇打擊,必定首尾不能相顧。
總帥是仗著有無極刀君坐鎮?是不是太依賴那一位了?萬一要是生出什么變故呢?
他的那幾位同僚,難道就不知勸一勸?
夏龍驤騎著戰馬,若有所思。
直到前方濃霧中一片影影綽綽的山峰,出現于他的視野。
“前面就是烏金山了吧?”
‘烏金’是石炭,煤炭的雅稱。是故烏金山之意,就是煤山。
整個烏金山的十幾座山峰下面有著海量的煤炭。
石煤郡有著為數眾多的煤炭,因此得名。
烏金山下的煤炭儲量則額外豐富,據說那山底下面,還有周圍數十里,全都是煤。
夏龍驤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最近在冰州流行的暖炕。
那是一年多前的冬季,開始在冰州傳播的事物。
據說是由無極刀君發明之物。
無極刀君嫌棄冰州太冷,所以發明出了暖炕。哪怕冰雪寒封之季,也能讓房間里溫暖如春。
一開始只在冰州的富貴人家流傳,到了去年冬,許多平民百姓也建起了暖炕。
冰州土地肥沃,靈藥產量極豐,整個冰州范圍只要有手有腳,就沒有真正的窮人,一個暖炕還是建得起的。
可惜無相神宗敬奉木劍仙,不許民間砍伐樹木。平時只能燒枯木,牛糞與煤炭,以至于冰州去年的木炭價奇高。
冰州也有煤,不過不多。
夏龍驤忖道嚴州這些煤炭,要是能運出去就好了。
然而嚴州高原地形比冰州高七千余丈,山道艱難,難以運輸。
夏龍驤正思忖到這里,忽然眉頭一皺,再次凝神往烏金山方向看了過去。
他老于軍伍,身經百戰,經驗豐富。
故而此刻只不經意的一眼,就察覺到情況不對勁。
那烏金山上方草木豐盛,卻沒有鳥雀起伏。
他凝神觀望,隨即心神一凜。
“吹號!放煙花示警!將羽檄都尉放出去,令各部停止前進,讓他們無需增援中軍,擇地聚兵,布陣堅守!”
頃刻之間,蒼涼的號角聲響遍原野。
還有一朵朵煙花穿射云空,隨后在五百丈高空爆炸開來,散出刺目的金色光芒,輝耀周圍百余里地域,向附近的諸部兵馬傳遞警訊。
更有數十位背插靠旗的飛龍騎士,從中軍當中升空而起,各自飛往了南北防線。
他們是夏龍驤麾下的羽檄都尉,負責給玄武軍的各部軍馬傳遞軍令。
這些羽檄都尉大多武力強橫,又有強大的飛龍騎士助力。在戰場上,他們遠比信鴿更可靠。
就在煙花在天空爆開之際,周圍整個地面轟然顫動。
那烏金山的后方竟掀起了大量煙塵,一個個身軀高大的巨靈,從山體兩側狂奔沖出。
且數量越來越多,成千上萬,密密麻麻,他們奔走之聲如同雷震,轟鳴作響,使得地面持續震顫,山搖地動。
還有無數的半馬族,他們的數量更是無邊無際,無法計算,像是滔天黑潮,隨著那支巨靈大軍急涌向前。
那烏金山的上方天空,更是頃刻間黑了三分之一。
無窮無盡的翼人戰士,從烏金山的山后側沖天而起。
他們的羽翼遮天蔽日,鋪天蓋地,頃刻間就遮蔽了前方將近三分之一的天空。
這些夜狼巨靈與嚴州異族明白他們的兵馬已經暴露,卻沒有絲毫退卻之意,反倒悍然動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他們撲擊過來。
夏龍驤的面色發白。
目測,埋伏于烏金山后面的巨靈兵馬,足有百萬之巨!
他的臉色難看之極,意識到自家的斥候與偵騎,出大問題了。
冰州大軍征討嚴州,一路雖是所向披靡,呈橫掃之勢。然而沿途的斥候戰卻極其激烈,無比殘酷。
嚴州巨靈組織了大量高手,狙殺冰州軍的斥候偵騎,且全力封鎖高空。
其中的半馬族與翼人族尤其難纏,他們速度極快,行動迅勐。
總帥對此都沒太好的辦法,唯有從無相神宗與魔戰樓借人,與嚴州巨靈針鋒相對,大體維持敵我相當之勢。
夏龍驤用兵則額外謹慎。
他除了軍中的斥候偵騎之外,還組織了數百位戰力強大的飛龍騎士偵查遠近,最遠前出至二百里之外。
而現在他們要么是疏忽大意,要么是被對方用幻術迷惑。
否則絕不可能漏過烏金山的這百萬巨靈大軍。
——不過更大的可能,是這些人本身出了問題,有一些人在幫巨靈遮掩形跡。
夏龍驤心中怒火蒸騰,憤恨之至。
當初在蒼狼原,天狼軍就是這么被出賣,差點全軍覆沒。
現在又有一些人,想要依樣畫葫蘆,對他們再來這一套!
那些混賬,他們難道就沒想過他們玄武軍如果葬送在這里。不但嚴州之戰的大好局面將毀于一旦,就連冰州,未來也有失陷之險?
這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夏龍驤隨后又背嵴生寒。
此時玄武軍三十萬人,分布于南北三百里的地域內。其中大股的一兩萬,小股的兩三千,彼此距離最遠的,達到十余里。
而烏金山距離他的中軍,僅僅四十五里之遙。
他現在是無論如何都沒法將大軍集結了。
接下來的結果,很可能是被嚴州巨靈各個擊破!
就在夏龍驤強壓住慌亂與焦躁之刻,他發現自家的軍陣后方也發出轟然巨震。
后方三十余里外的土地正在開裂。
大量體型健壯的石人從泥土當中翻出。
他們足有三十余萬,排著松散卻堅固的隊列,將玄武軍的后方堵得嚴嚴實實。
“軍門!”
那是夏龍驤麾下的中軍參將秦招妹,他顯然是被眼前這一幕給驚住了,面色煞白一片,神色惶然的看向了夏龍驤。
“現在該如何是好?我們前后皆敵,大軍散落于南北三百里地,或將被巨靈各個擊破。”
“慌什么慌?”
夏龍驤面色沉冷,鎮定如常。
他扯著韁繩,觀察四周,意念漸漸的堅硬如鐵:“命令中軍所有將士整備裝具,布置魚鱗陣。”
“魚鱗陣?”
魚鱗陣是攻擊陣型,不利于堅守。
不過秦招妹是鐵山秦家極其出眾的將領之一。
他漸漸鎮定下來,只稍稍轉念,目中就閃現微光:“軍門之意,是不守反攻,從中央突擊,攻入烏金山堅守?”
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前方敵軍雖眾,卻因倉促之故陣型不堅。
而他們這中軍四萬人,是玄武軍最精銳的部眾。且為應援四方之故,四萬人全都是精銳騎兵,還有兩千飛龍騎士。
此時出其不意,有很大機會,攻入烏金山。
那邊的地形,是最適合他們堅守的地方。
“你心里明白就好,無需告知底下將士,以免動搖軍心。”
夏龍驤朝著烏金山指了指;“我們必須給玄武軍各部爭取時間,也可在此堅守到無極刀君到來。對了!讓將士們擦亮盾牌,擦亮鐵甲,必須閃亮發光。”
他心里卻在想,這烏金山能守住就守。
守不住的話,就讓隨軍術師將烏金山下面的煤炭全數點燃,拖著那些巨靈同歸于盡!
至于鐵甲與盾牌,這是總帥的吩咐,夏龍驤也不知有什么用。
“明白!”秦招妹當即一抱拳,他策馬離去,開始整軍布置,去做全軍突擊的準備。
夏龍驤則從袖中取出了一個通體銀白色,兩指粗細的圓筒,朝著天空按下機括。
這是總帥大人下發的東西,冰州軍中幾乎每個千戶以上的將官都會攜帶兩到三具。
這是無相神宗煉造的法器,只有在判斷可能會遭遇重大傷亡的時候才能使用。
這圓筒沒有任何火光升空,可就在須臾之后,那萬丈高空中爆出了一團仿佛小太陽般的刺目強光。
就在僅僅三個呼吸之后,南面一百里外也有一團太陽般的光輝,閃耀于萬丈高空。
接下來是二百里外,三百里外,一團團光輝閃耀,它們持續接力,一直往南——
夏龍驤往南面看了一眼,隨即策馬向前。
他身為玄武軍都指揮使,此時必須身先士卒,為全軍打開道路。
不過就在此刻,遠處傳來一個飽含譏諷的洪朗笑聲。
“夏龍驤!你這是想要向你們的無極刀君求援?指望他的睚眥刀?這簡直癡心妄想!楚希聲那豎子被我們引去了鐵州,他縱然有通天之能,你們現在也指望不上!今日就是玄武軍覆亡之日,這烏金山下,就是你們的墓場。”
夏龍驤微微一愣,隨后神色如常的策馬往前。
他不知對方所言是真是假。
不過他釋放的求援法器,不僅僅只是為求助于無極刀君,也是為通知總帥來援。
嚴州巨靈為封鎖斥候,遮蔽戰場,在長達三千八百里的陣線,與冰州軍爆發激烈的斥候戰,兩方大量的一二品高手卷入其中。
夏龍驤判斷對方聚集在烏金山的一品武修,應該不超十位。
可這仍非是他能對抗的。
夏龍驤使用皇道秘法‘戰天七護’,戰力也只能摸到超一品的邊。
此時只有請總帥大人盡快前來,才能穩住局面。
就在半刻鐘之前,在烏金山上空。
夜狼族親王皇天理,正面色潮紅的俯視下方。
合圍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收割。
首先全殲這四萬人的玄武中軍,之后對玄武軍諸部各個擊破!
在時隔七年之后,他終于尋到了朝著秦沐歌揮劍的機會。
雖然還沒法為他的父親‘皇極烈’復仇,報殺父之恨,卻可給予那位人族的霸武王一次重創,讓她失去爭奪神州皇統的可能。
今日這一戰,也必可振奮族內人心,讓他鞏固聲望,成為夜狼諸部的真命共主!
不周山戰帥皇黑玄斜目看了一眼,他能猜到皇天理的想法。
這個皇極烈的幼子野心勃勃,一直在謀求復興夜狼皇庭。
不過皇黑玄卻樂見其成。
全盛時期的夜狼皇庭與不周山皇庭分庭抗禮,不服管束。
可若夜狼族就這么倒了,對不周山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
這是不周山壓制在人族北面的屏障,是不周山與人族勢力之間的緩沖。
只有夜狼部強盛起來,才能斬斷人族伸向北面的手。
皇黑玄隨后側過身,朝著身側兩個高達十丈,蒙著臉的黑衣人道:“此戰唯可憂者,只有秦沐歌一人,接下來必須得勞煩兩位。”
他眼中閃過了一抹異澤。
這兩個黑衣蒙面人的身份,一個正是‘鐵戟無敵’秦奉先,一個則是‘魔流刀王’莊嚴,都是人族的大高手。
此時都藏頭露尾,不但蒙了面,用法器變化了身軀,看起來像是巨靈,還用秘術掩蓋自身的氣機。
秦奉先聞言灑然一笑,抱了抱拳:“楚希聲與秦沐歌夫妻二人禍亂天下,實為我神州人族的禍胎亂源。此戰我二人自當盡力襄助,不過這終究是你們自家的事情。”
他們會盡力,卻不會拼命。
皇黑玄也聽得明白,心中暗哂。
他心里毫不擔憂。
為今日一戰定鼎,他們不周山拿出的陣容也頗為豪奢。
除了他本人之外,還有不周山四席戰帥‘皇天目’,以及兩位永恒神靈的大主祭,后二人使用獻祭之法,可短暫達到超品層次。
除此之外,還有天帝山的三席戰帥‘皇博龍’,戰力可達中位超品。
他們幾人合力,就足以牽制住秦沐歌。
何況還有眼前這兩個愚蠢的人類。
此間七位超品,還有十位一品強者。
他們甚至可以嘗試將那位據說戰力已接近‘近神’的碧眼軍督,施以圍殺!
就在此時,對面升起了幾團耀眼的煙花,升入五百丈高空爆開。凄厲的軍號聲,響徹天地。
皇黑玄瞬時明白,對方已經發覺了他們的埋伏。
他不由發出 一聲感慨:“不愧是秦沐歌提拔上來的都指揮使,真是警覺!”
他心內殺意酷烈,已有了出手之意,將這個玄武軍都指揮使,還有他麾下眾將提前殺死。
不過就在這瞬,皇黑玄感應到一股銳烈槍意,遙指住他們幾人,沖擊他們的神念。
秦沐歌!
皇黑玄周圍幾人的眼中,都現出了詫異之色。
這秦沐歌不但警覺的很快,也來的快極!
這位距離此地還有一千五百里,卻能遙空以霸道槍意鎖定諸人。
她正在高速穿梭于太虛之內,估計只需幾個呼吸時間,就可抵臨此地。
皇黑玄面色微變,卻毫不覺意外。
這就是秦沐歌,敢將她麾下大軍散于三千八百里戰線的底氣嗎?
在這三千八百里內,無論在哪個地段,秦沐歌都能在第一時間降臨增援。
“準備應敵吧!”
皇黑玄背負著手:“此女氣勢極盛,接下來或有一場苦戰。我們得盡量將此女逼在戰場外圍,絕不能讓她肆意屠戮士卒。”
那不周山四席戰帥皇天目,卻一直都在遙觀戰場。
他眼中現著驚嘆之色:“他竟欲反攻,向烏金山方向突擊。那秦沐歌不愧是人族軍神,她提拔的這個夏龍驤,或有名將之姿!”
就在皇天目感慨之際,又有一團小太陽般的強光,在萬丈高空爆開,輝耀周邊數百里地域。
接下來還有一團團強光接力,在南面次第爆開。
皇黑玄不由瞇了瞇眼。
隨后他就聽見夜狼親王皇天理朗聲大笑:“夏龍驤!你這是想要向你們的無極刀君求援?指望他的睚眥刀?這簡直癡心妄想!
楚希聲那豎子被我們引去了鐵州,他縱然有通天之能,你們現在也指望不上!今日就是玄武軍覆亡之日,這烏金山下,就是你們的墓場!”
皇黑玄失笑搖頭。
這年輕人,還是沉不住氣。
應該是想要用這番話,打擊玄武軍的戰心士氣。
然而這四萬人族將士已經身處絕境,必然要做瀕死之搏,這番言語作用有限。
不過皇天理有一句話說對了。
今日正是玄武軍覆亡之日,這烏金山下,也確是他們的墓場。
楚希聲與秦沐歌的敗亡之因,亦始于今日!
楚希聲看到北面方向閃耀的強光之刻,是在二十個呼吸之后。
此時他正在一座山峰底下,尋覓晉升三品下的秘藥主材。
在擒拿皇思源之后,神赤火沿途雖然很賣力的叫喊,楚希聲還是沒能尋到那些巨靈的蹤跡。
楚希聲駕馭浴日神舟來回尋了一整天,幾乎將整個鐵州北部篩了一個遍,卻一無所獲。
他最終放棄,將那頭望天犼復制體交給連夜趕來的太上長老沉源之后,就轉而去尋覓秘藥。
楚希聲已經尋了兩處所在,卻都撲了一個空。
估計這一處多半也要失望而歸。
他將這附近尋了個遍,都沒尋到那只‘混沌獸’的三品亞種‘無目貍’的蹤跡。
估計是遷走了,‘混沌獸’的后裔,絕大多數都不喜歡固守地盤,劃地自守。
它們喜歡到處流浪,漫無目的。
就在此時,他心有所感,仰頭望向天際。
他看到了北面方向,炸出一團強光。先是五百里外,隨后四百里,三百里,二百里——
楚希聲不由劍眉微揚,現出了一抹期待之色:“總算是來了,就不知這次收獲如何?”
希望這次釣出來的魚,夠肥夠大。
否則后續的征嚴之戰,還有一些麻煩。
如果這一戰,能殲滅掉嚴州巨靈的部分主力,將那些嚴州異族的反抗意志打垮。
接下來的戰事就輕松多了。
“似乎是從嚴州方向接力傳過來的,這是在向你示警?”
神赤火盤坐在甲板上,斜目看向楚希聲。
他的眼中含著疑惑之意:“你似乎很高興,很期待?問題是你現在,根本就沒法趕至嚴州。”
難道是無相神宗有什么世人所不知的手段,能夠在楚希聲遠離的情況下,助楚蕓蕓破敵?
神赤火話音方落,卻驀然發出‘唔’的一聲響。
他眼神警惕的掃向四面,同時一個抬手。
下一瞬,一面酷烈灸熱的火墻出現在四周。
隨即足足五道強橫的氣機,五個龐大的身影,出現于船上三人的視野與感應當中。
他們卻都被神赤火的火焰逼退,身影紛紛爆退到數百丈外。
“叛徒!”
“雜種!”
“身為永恒巨神,卻淪為人族鷹犬,可恥!”
神赤火面色黑沉,隨即就平復住了心情。
她現在是龍族!且是正統應龍之后!
等到將體內的龍族血脈提升上來,她還能直接化龍!
與此同時,她心里殺意酷烈。
這幾個巨靈竟敢辱罵她這應龍之后,簡直不想活了!
不過那五大一品巨靈,都再沒有靠近之意。
他們就呆在五百丈外,冷冷的看著楚希聲。
此時更有兩個有著巨大翅膀,身形似人,足部卻仿佛鳥爪的身影,出現在十里外。也在遙空用意念鎖定楚希聲。
神赤火稍一轉念,就知其意。
這些人可能是忌憚她的存在,自覺殺不了楚希聲,所以放棄了圍攻。
七個一品下階位的巨靈與翼人強者,確實奈何不得楚希聲。
人族得天獨厚,他們被封印血脈之后創造出了武道,能夠將每一個層次的力量,發揮到極致。
他們二品以上的武修,哪怕是同階中最弱的,也能勝過絕大多數同一階位的巨靈。
而楚希聲身為人族天榜,哪怕她不在,也可從這七人的合圍下全身而退。
“他們的目的是牽制你,讓你無法前往鐵州援手。”
神赤火站起身后,身軀瞬時膨脹到了百丈高。
她腳踏虛空,一雙五丈寬長的拳頭緊緊的攥住,垂于身邊兩側:“楚希聲你準備怎么做?”
她原本是混日子的心態。
不過這幾人嘴上不留德,徹底將她激怒了。
神赤火決定這一戰多用點力氣,讓這幾人閉上他們的臭嘴!
永遠!
楚希聲卻灑然一笑:“去不了就去不了,在這里也是一樣。說來千年之前,赤火兄曾親眼見過血睚刀君,見過他使用‘神意刀心’與‘神心無量’,不知你可曾見過血睚刀君的第四式神意觸死刀?”
他說話的同時抬手往前一招。
刀來!
隨著楚希聲的意念,一把金紅二色摻雜,凋文精美,刀身弧線美輪美奐的唐式長刀,驀然從虛空刺出,落入到他的手中。
這正是神刀‘血睚’!
神赤火聞言不由一聲輕哼。
當初血睚刀君只使用兩式神意觸死刀,就鎮壓住了整個萬魔窟。
神赤火隨即心生好奇之意:“神意觸死刀的第四式,是什么樣的招法?”
狂劍風三一直全神警惕戒備,防范那七位一品強者。
不過此刻,他卻不由自主的側目朝著楚希聲看了過去。
“神意觸死刀的第四式,叫做神鏡天刀!有了這一式,血睚刀君才能一力控御天下,讓天下軍閥不敢造次。”
楚希聲已握住‘血睚神刀’。
瞬時間無數的金紅二氣從刀身之內沖出,如兩條巨蟒般纏繞到了楚希聲的上臂。
他的周身上下自然而然的就浮現出細密光滑的暗金色鱗片。
隨著楚希聲的刀光往前一揮。
瞬時一面面刀罡化作的銀鏡,在他的身側次第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