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滿倉要不是看他長得壯實,真想給他一腳,這說的是人話?
“你要是真想娶,我現在就能給你訂下來”
“訂!”
老彪子梗著脖子四處撒么著問道:“但可得說好了啊,要漂亮的,越漂亮越不嫌漂亮”。
“村頭兒王寡婦長的好,你要不要?”
“那還是給您留著吧,我還年輕…”
“去…”
兩人逗笑著回了家,這會兒張掌柜三人已經醒了,正跟炕上坐著喝熱水呢。
趙家二姑回來給倒的茶水,見著老彪子回來,張萬河便問了什么時候回去。
“現在就走”
老彪子回了張萬河的話,轉頭對著趙家二姑說道:“二姑,上次去廠里還見著尹群了,說是等放假就回家來”。
“好好”
趙家二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要是李學武那邊來的人,她總想問問兒子的情況。
可每次都被尹滿倉擋了回去,尹滿倉是知道兒子情況的,因為他經常去軋鋼廠辦事兒。
不過尹群的性格隨了他母親了,有些靦腆,也可能是青春期,跟自己父親也是說話不多。
尹滿倉知道媳婦兒的擔心,不過還是瞪了一眼。
“在他二哥手底下還能虧了他?該干嘛干嘛得了”
訓了媳婦兒一句,隨后對著老彪子說道:“吃完晚上飯再走吧,反正回去也沒啥事兒”。
“甭了,您這兒也沒有應等兒姑娘,我不愿意多待了,哈哈哈”
老彪子開了句玩笑,看著張掌柜三人已經下炕穿好了鞋子,便也轉身往出走。
尹滿倉嘴上還是客氣著想要留他們吃晚飯,可老彪子哪里肯開夜車。
“姑父,得回去的,家里還有事兒呢”
老彪子由著張萬河他們先上了車,自己站在車邊對著送出來的尹滿倉夫妻兩個解釋道:“國棟的奶奶今天埋的,晚上武哥有安排”。
尹滿倉聽見這話便皺著眉頭說道:“怎么不往山上來個信兒,你們這不是…”
老彪子笑著擺擺手解釋道:“甭多心啊姑父,誰都沒告訴,按照國棟的意見,一切從簡”。
聽見老彪子的解釋,尹滿倉這才住了要訓斥的話,關心地問道:“啥時候沒的?”
老彪子這會兒上了車,邊打著火兒邊回道:“昨個兒早上沒的,到壽七十三”。
“嗷呦”
尹滿倉臉色肅了肅,惋惜地說道:“回去多勸勸國棟節哀吧”。
“得嘞,姑父,您忙吧”
老彪子踩了油門打了方向盤便往出開了,張萬河等人則是趁這會兒跟尹滿倉拱拱手道別,算是謝過招待之情。
看車吉普車一溜煙兒開出大門,尹滿倉背著手往回走,趙家二姑則是問道:“國棟是誰?”
“學武的把兄弟兒”
尹滿倉隨口說道:“去城里見過幾次的,挺實在個孩子”。
趙家二姑跟著進了屋,問道:“你跟他們弄得那些,不會有啥事兒吧?”
“娘們兒家家的懂什么!”
尹滿倉皺著眉頭訓了一句,隨后叮囑道:“別出去胡咧咧去啊!”
“我知道”
趙家二姑嘴里應了一句,頗為擔心地說道:“你都這么大歲數了,跟那些小伙子…”
二姑還要磨叨,卻是被尹滿倉的眼神制止了。
“你當這是啥?”
尹滿倉抬手抻了抻肩膀上披著的中山裝,點著虛空說道:“這是工作,是你一個娘們兒能過問的?”
二姑憋憋嘴,可不敢再說這事兒,挨著炕邊兒坐了,有些悶悶地說道:“要是家里過的好,就讓小群回來吧”。
“想都別想!”
尹滿倉一想起兒子就來氣,盤腿兒坐在了炕邊,拉過煙笸籮,邊卷著旱煙邊說道:“他這輩子都別想回村兒來!”
“那還能在外面待一輩子啊!”
要說起兒子,二姑是敢跟尹滿倉吵吵幾句的,兒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呢。
“你們娘們兒頭發長見識短!”
尹滿倉拿著卷好的旱煙舔了唾沫固定了紙,擰了一頭兒的紙捻兒,劃著了洋火兒點了煙。
抽了一口,這才說道:“那城里是啥生活,這農村是啥生活,你還想著小群回家來,跟你我似的,面朝黃土背朝天呢?”
“可現在…”
“現在個屁!”
尹滿倉沒叫媳婦兒說出口便給打斷了,道:“你知道今天出太陽,明天就一定出啊?”
說著話,邊抽著旱煙,邊瞇著眼睛嘀咕道:“你就見著東西好了,沒見著置辦那些東西擔著啥風險呢”
“擔風險你還干!”
“不干?呵呵”
尹滿倉冷笑了一聲,道:“村里人都叫那小子玩兒成鬼了,那訓練場就是那鬼頭燈,我敢說不干,明天我就得下地干活兒去!”
“那咋這樣!”
二姑驚訝地看著丈夫,道:“這雅芳二小叔子是要害你?”
“我值幾個錢?”
尹滿倉抽了一口煙,道:“你不懂,甭瞎操心了,小群那邊有他照顧呢,錯不了”。
他也知道媳婦兒擔心兒子,那也是他兒子,也擔心。
可那兒子不能再養在家了,都要被媳婦兒養廢了。
靦腆的樣子哪里像個大小伙子,以后還不叫人活吃了去。
他這書記的位置要準備傳給兒子的,想的就是讓兒子在外面闖蕩出來,能拿起個事兒來,到時候回來好接班兒,村里人也不至于說什么。
再一個,他不愿意跟媳婦兒說李學武的事兒,也是怕媳婦兒說走嘴了。
這人心啊,能猜不能說,說了就沒意思了。
只有現在看,那小子的一步步布局才看得明白,哪里是顧及親戚感情,幫著村里人啊。
就大嫂是村里出去的,就值得這么照顧?
說破大天了尹滿倉都不信,以前都被這小子給畫的大餅迷了眼了,現在上了賊船,再想下去都難了。
他不知道山上那些東西要掉腦袋嗎?
可不做不行了,漫說李學武要惱火,就是村里人也不允的。
每年都從村里招工,那是什么待遇?
工人,那就是頂流!
這個訓練場自打建成以來,這村里人的嘴里就沒斷了這個話題。
光是訓練場后勤從村里采購的東西都叫村民樂匹燕子了,塊八毛兒的,在城里人不叫啥大事兒,在農村是要打掉腦袋的。
就說這獵狗,現在哪家不養啊,10塊錢頂半年零花兒了!
村里誰都沒注意,尹滿倉能不注意?
他是書記,是要看村民思想動態的,這小子把一塊兒又香又好吃的大肥肉吊在這兒,誰不擁護訓練場?
尹滿倉支持訓練場,那他就是書記,就是帶頭人。
等有一天有人反對訓練場,可能當天晚上他們家人就得在山里某處地方“迷路了”。
什么特么姑父啊,玩蛋去!
別說這個時候風氣好,黑天的時候也“黑”著呢。
李學武的車是下午十二點四十六到的廠大院兒辦公區,人是十二點四十七被徐斯年截住帶去的主辦公樓。
“咋地了?”
李學武跟著徐斯年邊上樓邊問道:“火上房了?都不叫我回辦公室歇口氣兒?”
“沒給分局那邊打電話催都夠給你面子的了!”
徐斯年手指指了指樓上,說道:“上午廠長辦公會開了個稀碎,下午這會兒要開書記辦公會,廠長想找你談談”。
“我特么又不是讜委委員,書記辦公會找我干屁啊?”
李學武皺著眉頭抱怨道:“是不是你給我下絆兒了?”
徐斯年看著腳步放慢的李學武苦笑道:“你可冤枉死老哥了,我啥時候給你下過絆子啊!”
說著話用手輕輕搭了李學武的胳膊,輕聲說道:“上午跟維潔書記談了有一陣兒,不大對勁兒”。
“關我毛事兒!”
李學武一臉無辜地看著徐斯年,說道:“我最近都忙的腳不著地兒了,怎么扯到這兒了?”
說著話胳膊肘懟了一下徐斯年問道:“只不是有啥情況?”
“怎么扯的你還用得著問我?”
徐斯年撇著嘴看了看李學武,輕聲說道:“你當人都瞎啊,啊,先前跟谷副書記鼻子不是鼻子的,現在有說有笑的,因為啥你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啊”
李學武“茫然”地說道:“這特么匯報工作都不正常了?咱倆比跟她還親近呢!”
“你以為呢!”
眼瞅著到三樓了,徐斯年瞪著眼睛說道:“現在廠里誰特么不知道咱倆關系好!”
“碼的,絕交了啊!”
李學武憤憤不平地上了三樓,嘴里罵罵咧咧地說道:“這工作沒法兒干了,朋友都不能交了”。
徐斯年要罵街的心都有了,明明是這小子嘴里沒準話兒,怎么現在還特么委屈上了。
得了,誰讓自己是大哥呢,哄哄吧。
“哎,跟廠長可不能耍捶啊!”
臨進門前徐斯年拉住了李學武叮囑道:“上次的事兒是特殊情況,現在你可是處長,不能亂來”。
“放心吧,我又不是十八九歲的孩子”
李學武回了一句,敲了敲門,便進了辦公室。
徐斯年站在門口琢磨了一下,低聲嘀咕道:“二十比特么十九還不是東西呢!”
嘀咕完便回了自己的辦公室等消息去了。
李學武這邊跟楊鳳山已經坐在辦公桌兩邊抽上煙了。
現在他是副處長,但主持一個處的工作,在楊鳳山這邊兒也是有面兒的了。
楊鳳山抽了一口煙瞇著眼睛說道:“聽說昨個兒有人去你那兒鬧去了?”
“呵呵,沒那么邪乎”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抽了一口煙,說道:“就是家屬不大理解,找我問問情況”。
這事兒既然已經處理了,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為好,不值得說道。
再一個,楊鳳山問這個也不一定是啥好意,不是看熱鬧就是想敲敲自己。
回了楊鳳山,李學武伸手在面前的煙灰缸里彈了彈煙灰,看著對面的廠長說道:“咱們機關啊,聽風就是雨,我那邊是螞蟻大小的一個屁,到您這兒就是龍卷風了”。
這比喻…楊鳳山聽著有點兒那啥。
“嗯,有些同志思想意識還是認識的不到位啊”
楊鳳山點點頭,說道:“你在地震時期對于謠言的處理是正確的,楊書記也認同這一點,說你治安工作做的好啊”。
“都是本職工作”
李學武無所謂地說道:“為人民服務嘛!”
楊鳳山看了看李學武,這小子最近語錄用的有點兒勤啊,什么情況?
“你的能力我一向是不懷疑的”
楊鳳山將手里的煙卡在煙灰缸上,雙手搭在一起靠坐在了椅子上,目光卻是看向了李學武。
“相信你也聽說了,這次地震給咱們廠工人的居住環境帶來了相當大的挑戰和考驗,書記和我都比較關注改善工人現有居住環境的問題啊”
李學武沒有說話,而是坐在對面兒,微微皺著眉頭,聽著楊鳳山的話。
“當天回來我們這幾路領導坐在一起溝通了一下,形成了較為統一的意見”
楊鳳山說完便看向李學武,眼神里都是問詢。
“嗯,看見了”
李學武伸手彈了彈煙灰,道:“我贊成廠領導的決議”。
“呵呵”
楊鳳山輕笑了一聲,往前探了探身子,認真地說道:“我想聽聽你的具體意見”。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道:“這不在保衛處的業務范圍內吧?”
“你是處級干部,要在思想上做軋鋼廠的主人啊!”
楊鳳山微微垂下了頭,雙手放在桌子上,也不去動自己的那根煙。
“軋鋼廠不是我的,也不是楊書記的,不能什么事兒都我們關起門來定,我們也是愿意聽聽門外的聲音的”
李學武看了看楊鳳山,這特么是說自己呢吧,愿意聽門外的聲音你倒是把門打開啊,為啥開會的時候老關著門啊?
看樣子這谷維潔玩兒的一手好牌啊,都知道啃下家兒了頂上家兒了。
“房屋的問題,不是一天兩天了”
李學武動了動手指,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凍都不是一天,那解凍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解開了”。
楊鳳山點了點頭,拿過筆記本和鋼筆,示意李學武繼續說。
李學武則是將自己的煙也卡在了煙灰缸上,道:“我不反對工人住的好,但我就在想,錢打哪兒來啊?”
楊鳳山看李學武把皮球踢到了自己腳下,笑了笑,拿著鋼筆說道:“這也是我們在考慮的問題啊,所以要征求大家的意見嘛”。
李學武沒想到楊廠長的球技這么好,一定不是國足出來的。
歪了歪腦袋,問道:“您不會盯上我們處那點兒辦案特殊經費了吧?呵呵”
看看,這嘴多會說,那么多的小金庫現在成了辦案經費,領導要挪用?
“呵呵呵”
楊鳳山輕笑著點了點李學武,道:“我倒是希望你點石成金的本領更強一些啊,不僅僅解決一處的經費問題,最好把全廠的問題都解決了”。
“那我可就搶了呂處長的飯碗了,哈哈”
楊鳳山說他搞小山頭兒,李學武就罵財務處處長是廢物,這叫合理反制。
財務處那就是楊鳳山的自留地,罵財務處長跟罵他一個樣。
兩人看似在開玩笑,實則已經拎著大砍刀拼上了。
楊鳳山瞇著眼睛微笑道:“要是能解決廠里的經費,不,解決居民區建設的經費,我把這個廠長讓出來給你都行”。
以退為進?步步緊逼?
李學武拿起煙頭抽了一口,道:“出了個二十歲的副處長機關里都風風雨雨的,要是出了個二十歲的廠長,怕是要鬧破天了呦”
“有這份自信就是好的”
楊鳳山用手里的鋼筆點了點桌子,認真地說道:“就像我說的,這廠是咱們大家的廠,是咱們的家,你李副處長也不忍心工人兄弟姐妹住著危房吧?”
“我本來是想用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拒絕您的”
李學武看著楊鳳山說道:“可我承受不起您說的這個重擔啊”。
說著話點了點手里的煙頭兒,道:“錢嘛,廠里拿不出多少來吧?”
楊鳳山沒有回答李學武的話,這個時候的廠經費預算對處級干部是公開透明的,誰都能看到。
李學武瞇著眼睛說道:“那只能從結余的錢出了,今年結余的只有邊疆一行帶來的效益了”。
“是有這么個打算”
楊鳳山并沒有隱瞞或者不好意思,這錢也不是李懷德和他李學武的,作為廠長是有權利動用的。
更何況這是上了班子會議的,李懷德都不敢反對的事情,你李學武能怎么著?
按照大領導的指示,事情可以辦,但是必須抓住了韁繩,不能讓馬亂跑。
現在賬上這筆資金就是要跑的那批瘋馬,多待一天都是某人猖狂的資本。
所以要用起來,用在自己的手里,讓這股資金成為自己成績。
領導嘛,成績第一,恰飯,斗爭,不寒磣。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說道:“這次的收益都不到完全建設用款的十分之一吧,后面的大窟窿拿啥堵?”
糊弄鬼呢?
腦子一熱就上馬,后面不是一地雞毛嘛 這次牛羊肉軋鋼廠在邊疆賺了一百多萬,可距離李學武計算的建設預算還差老大一截兒呢。
開始這幾棟樓能建起來了,后面的呢?
拿紙糊啊!
李學武才不參合他們這些破事兒呢,今天楊鳳山的意思明顯就是不想帶李懷德玩兒,不然不可能在李懷德沒在家的時候這么著急辦這個事情。
再一個,廠長也不是真心要問他的計。
而李學武要挑明的就是這個意思,這個時期必須有李懷德參與。
倒不是他對李懷德多么的衷心,未來李懷德不能倒,更不能掉隊。
就他自己做的那些事兒,沒有一個擋槍眼兒的,他有幾個腦袋夠槍斃的。
“所以要問問大家的意見嘛”
楊鳳山也看出李學武的意思了,把鋼筆放在了筆記本上,說道:“集思廣益,集腋成裘…”
“就是把保衛處拆了,也倒不出一層樓來”
李學武正色地說道:“想要辦這個事兒,必須從聯合企業身上想辦法”。
“說說”
楊鳳山并沒有在意李學武打斷了他的話,將欲取之,必先允之嘛。
“按照李副廠長的設想,未來三年內,用邊疆的這次盈利構建一個三產聯合綜合體,整合周邊工廠三產資源,在解決工人家屬就業問題的同時,實現資源反哺”
聽著李學武解釋了這么一大段,楊鳳山在本子上也記錄著。
“現在抽調這筆資金無異于殺雞取卵”
李學武將手里的煙頭懟滅在了煙灰缸里,道:“住房問題不解決工人有困難,動了這筆錢以后會出現更多的困難,到時候沒有聯合企業的反哺,工人居住問題會日益的嚴重”。
把楊鳳山心里的繩子頭揪出來寄了個中國結,讓他糾結去吧。
“我能想到的就這么多,怎么衡量還是要看廠領導的意見”
李學武站起身說道:“不過我還是建議等李副廠長回來,把聯合企業的事情理順了,兩條腿走路嘛”。
楊鳳山看了看站起身的李學武,皺著眉頭道:“逝者如斯夫啊”
“呵呵,江郎才盡了”
李學武輕笑著說道:“上午在分局那邊忙來著,下午還有好些工作要忙,領導您看?”
“嗯”
楊鳳山點點頭,道:“你的意見我們會考慮的,去工作吧”。
“是”
李學武點點頭,轉身出了門。
好像在領導辦公室裝了監控似的,李學武一出來便見著徐斯年站在他辦公室門口抽著煙等著呢。
“你那屋能聽見領導說話?”
李學武走到徐斯年辦公室門口往里聽了聽,一副好奇的模樣。
徐斯年苦笑道:“別扯犢子了,啥情況?”
“我特么還問你呢!”
李學武看了看走廊里的人,輕聲說道:“鴻門宴”
徐斯年現在就是滿腦子的問號,這幾天廠里的風氣好像不大對啊,怎么突然緊張起來了?
“別鬧,你不會跟…?”
“呵呵”
李學武撇撇嘴,沒回答徐斯年的話,轉身下了樓。
徐斯年看了看李學武的背影,又看了看領導的辦公室方向。
“嘶”
他現在覺得手里的煙都不香了,又要斗?
楊鳳山也不想斗,可不得不斗。
今天上午跟讜委的谷維潔就沒談攏,這會兒試探了李學武,看了真要出問題。
如果李懷德和谷維潔走到了一起…
看了看走進來的徐斯年,楊鳳山問道:“之望廠長在家沒有?上午提出的建設意見還有些事情,請過來一下”。
“好,我這就聯系”
徐斯年將手里的文件放在了領導的辦公桌上,隨后便出門聯系鄧副廠長了。
從廠長辦公室出來還是一副平常的表情,等進了自己辦公室,徐斯年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現在找鄧副廠長,這不是火上澆油嘛,要糟糕!
鄧之望來的很快,他那邊工作并不復雜,沒有那么多的工作,接到徐斯年的電話便趕了過來,手里還拿著一份文件。
“廠長”
一進屋,鄧之望招呼了一聲,便被楊鳳山請去了沙發那邊就坐。
“之望同志,坐”
楊鳳山示意站在門口的徐斯年沏茶,自己則是跟鄧之望坐在了沙發上。
“上午的會開的不順暢,找你過來再商量商量”
聽見楊鳳山這么說,鄧之望的內心跳了跳,這廠長什么時候這么客氣了?
“廠長,工程處這邊我正在催,盡快給您方案…”
鄧之望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楊鳳山擺手制止了。
“這個不急,請你過來是想談談建設預算的事兒”
楊鳳山從煙盒里抽出兩顆香煙給了鄧之望一根兒,由著端茶過來的徐斯年遞了火柴。
“廠里現在的預算你是知道的,年前并沒有做出這筆預算來”
“是”
鄧之望皺了皺眉頭,劃著了火柴點了自己的煙,說道:“雖然工程處還沒做出具體的方案,但是初步的啟動資金少于不了兩百萬”。
“是啊”
楊鳳山看了一眼伺候完便出門了的徐斯年,對著鄧之望開門見山地說道:“現在結余有一百多萬,你和玉農處長能不能想想辦法,把居民區的工地開起來”。
“您是說…?”
鄧之望可不是傻子,自然聽明白了楊鳳山話里的意思。
只是這會兒有點兒不相信餡餅會掉在自己的前面,猶豫著問了一句。
“嗯”
楊鳳山抽著煙,瞇著眼睛說道:“不僅僅是居民區的事兒,聯合企業也要抓起來,我和書記是支持你的”。
“廠長…”
鄧之望有些激動,想要說些什么,可是看著楊鳳山的樣子,又想到了那些資金的問題。
這可不是一百萬的事兒了,要想把居民區搞起來,又要把聯合企業從李懷德的嘴里搶出來,這無異議直接跟李懷德開戰了。
那筆錢雖然在財務處的賬上,可有一部分被邊疆辦事處截留了,那邊也是要用錢的。
再有,李懷德不在家,這么搞,真的沒有團結可言了。
可看著放在眼前的機會,鄧之望不想放棄,只要撐過去,手里有著聯合企業的經濟權,有居民區的功,那他鄧之望在軋鋼廠算是站住了腳兒了。
景玉農會不會答應?
一定會,有書記和廠長的支持,自己穩贏了。
自己可以和景玉農分潤聯合企業的人事權嘛,也可以拿出居民區的經濟功。
他不貪,只要最后能到常務副就行。
楊鳳山看著鄧之望越來越堅定的眼神,輕聲說道:“地震過后,可是有很多人搬到宿舍擠著呢,住房問題迫在眉睫啊”。
“廠長,我是主管建筑的副廠長,這件事我義不容辭”
鄧之望在煙灰缸里擰滅了煙頭兒,言辭肯定地說道:“我這就回去找工程處研究”。
“嗯”
楊鳳山點點頭說道:“我這邊跟玉農廠長溝通一下,盡快落實這項工作”。
“明白”
鄧之望沒打開帶來的文件,知道現在說的不是這個事兒,站起身應了一聲便出了門。
楊鳳山瞇著眼睛看了看鄧之望的背影,看了看手里的半截香煙,嫌棄地懟滅在了煙灰缸里。
站起身走到辦公桌邊上,拿起電話打給了景玉農。
李學武回到辦公室,給沙器之使了個眼色。
沙器之轉回身走出去關了辦公室的門,走到門旁抽起了煙。
“喂?”
“領導,風刮偏了啊”
“是嘛”
李懷德站在救災指揮所電話室里,皺著眉頭說道:“刮偏了不怕,火兒不滅就行,再讓風大點兒,越大越好”。
“是”
李學武的電話當然是打給李懷德,這個時候不打電話,難道等別人打完了才打?
“您的支援任務什么時候結束?”
“滅火嘛!”
李懷德見有人進屋,舒展開皺著的眉頭,輕笑著說道:“等要滅火的時候我再回去,現在可不是我跟你吹,我滅火可是有經驗了,呵呵”。
走進來的干部笑了笑,還以為這京城來支援的干部跟單位人吹牛皮呢,根本沒聽出別意思來。
“那祝您旗開得勝,早日回程”
李學武嘴角扯了扯,把電話撂了。
看來支援現場的李懷德心情不錯啊,還特么有時間開玩笑呢。
不用猜,這位上司一定是有自信的資本了。
他跟李懷德接觸的時間也不短了,一直都沒發現李懷德的背景,倒是把楊鳳山的關系摸了摸。
傻柱回來吹了,去一個大領導家里做飯來著,廠長領著去的,同去的還有書記。
倒不是傻柱嘴欠,而是沒覺得跟李學武說有什么問題,廠里還有誰比保衛處長安全啊。
是啊,李學武最特么安全了,誰都沒告訴。
真的!
李學武有些心煩地看了看主辦公樓的方向,拿起電話打給了邊疆的金耀輝。
沒別的,讓金耀輝把所有賬上在存資金全都搞成物資,就算是積壓,也得把手里的錢全都花出去。
金耀輝聽見李學武的電話就是一愣,這是要干啥,資金調度不是這么用的吧。
“李副處長…這事兒,領導知道嗎?”
他是李懷德安排在邊疆的人,自然聽李懷德的話。
現在李學武突然下達這么不正常的命令,他當然要問一句。
“不知道”
可李學武懶得跟他解釋,直接在電話里說道:“要不你自己回來問問?”
金耀輝被李學武塞了一嘴沙子,拿著話筒聽了聽,對面兒已經掛了。
這副處長的脾氣還真各色,一句話不對了就特么咬人。
他哪里敢直接聽李學武的,還真把電話打到李懷德那兒去了。
李懷德聽了電話并沒有責備金耀輝的膽小怕事,當初把他放在邊疆就是看重他這種性格。
距離京城幾千公里,要是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主兒,他都得哭死。
在問了邊疆的情況后,要求金耀輝按照李學武的意思辦,盡可能地把物資發往京城,再想辦法用軋鋼廠的名義貸貨。
意思是先把貨運走,稍后給錢。
軋鋼廠是大廠,金耀輝在邊疆籌備的辦事處是得到了廠里授權的,自然有權利先收貨,再付款。
得了李懷德的吩咐,金耀輝當然是大開金庫,全力收購了。
邊疆現在都要困難死了,有這么個“及時雨”當然表現的更加寬容。
不是沒有錢嘛,不著急,先把貨收了。
李學武把坑挖好了心里才舒坦了些,坐在了椅子上,開始處理保衛處的工作。
等于德才給他遞交準備好的聯合企業項目書的時候,李學武表現出了不急不緩的態度。
于德才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放下項目書便出去了。
這是李學武提出的意見,由于德才協調廠廠辦,調查亮馬河周圍工業區企業做的計劃。
計劃很大,也很全面。
李學武雖然表現出了不在乎的態度,但是對這份文件還是很重視的。
在文件中,李學武著重安排廠里考察了亮馬河附近建廠的可能,也考察了建設居民區的可能。
他不是反對建居民區,只是反對這種盲目上馬項目,拿工人利益當兒戲的態度。
既然不叫自己這邊吃飯,那就砸鍋!
根據周邊工廠的情況,李學武在文件上看到了不下八個可以聯合生產經營的三產。
不怕剛開始起步階段項目小、規模小、步子小,就怕冷不丁的步子邁大了扯著蛋。
“封存,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看”
李學武把文件看完便交給沙器之歸檔,且列出了封存等級。
沙器之接過文件提醒道:“處長,快到下班時間了”。
“哦,好”
李學武應了一聲,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站起身擰了鋼筆,隨后轉身去了里屋。
沙器之這邊拿著文件去機要科歸檔了文件,隨后回來收拾了辦公桌上的文件,等著李學武下班。
李學武在里屋洗了臉,穿了外套,這才帶著沙器之出了辦公室門。
這個時候已經是下班的點兒了,樓里的機關人員也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
等李學武下到一樓的時候特意去公告欄上看了看保衛科公布的治安案件處理結果。
看見李學武在看,下班的保衛處人員也有過來看的,處長看的一定是重要事情了。
卻是瞧見李學武看的卻是治安案件,眾人心中都在猜測,這是不是對昨天那件事兒耿耿于懷啊。
李學武沒怎么看周圍人的眼色,看了幾眼便上了等著的指揮車,示意韓建昆開車。
保衛處一眾機關人員看著李學武面色如常地離開都愣了愣,這副處長的心思越來越難猜了啊。
走出來的韓雅婷被人提醒著,說是剛才處長在門口公告欄上看了一會兒呢。
韓雅婷倒是沒怎么在意,處理的依據就是按照治安處條例,當然不會像李學武說的什么報治安處。
處長就是治安處領導,還用得著脫褲子放屁?
這會兒混不在意地下班往出走,樊華從后面追了上來,問道:“科長,不問問啊?”
“問啥?”
韓雅婷看了樊華一眼,道:“沒事兒,就這么處理”。
“得,聽你的”
樊華挑著眉毛笑了笑,問道:“晚上有空兒嗎?一起去看電影啊?”
“哪有時間啊”
韓雅婷笑了笑說道:“得趕緊回家呢”。
“不是吧”
樊華撇著嘴逗笑道:“是不是去約那個誰啊?”
“呵呵,不是”
兩人的關系好,這在保衛處都是知道的,看著兩人說說笑笑地往自行車存放處走,機關下班的人也沒在意。
韓雅婷看著已經抽芽放葉的道行樹,說道:“他又出差了,也不知道飄哪兒去了”。
“嘻嘻,是不是想了?”
樊華走在一旁說道:“這位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就聽你說了,一次都沒見著呢”。
說著話上前兩步,轉過頭看了韓雅婷一眼問道:“不會是你編撰出來的人,躲著追求者的吧?”
“無不無聊啊你”
韓雅婷笑著扒拉開了樊華,笑道:“趕明個兒他回來讓你見見”。
“是得見見”
樊華看了站在大門口值班的任安一眼,說道:“咱們四個一起出去玩兒,都沒聚過呢,見見,看是啥樣的人”。
“咱們處長性格啥樣,他也差不多”
韓雅婷笑道:“只不過長相要比咱們處長好點兒,個子沒處長高”。
樊華這會兒瞪大了眼睛,道:“咱們處長那樣的?”
“怎么?”
韓雅婷挑了挑眉毛,問道:“咱們處長不好?”
“得了吧你!”
樊華才不跳這個坑呢,只不過拉著韓雅婷說道:“真要是處長那樣的性格,你能受得了啊,多壞啊”
說前面的話時還正常,等說到最后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放低了音量。
“呵呵,是挺壞的”
韓雅婷笑著說道:“具體的工作不能跟你說,不過挺好的”。
“瞧你!”
樊華推了韓雅婷一下,嗔道:“說你胖還喘上了,這男人可不能慣著啊,尤其是像你說的,這種壞男人更得管著點兒”。
“怎么管?像任安那樣?”
韓雅婷笑著看了任安一眼,道:“你可悠著點兒,管過頭兒了可就傷了”。
“我才不怕”
樊華笑著挽了韓雅婷的手,輕聲說道:“任安老實,不用管,哈哈”
“去去去”
韓雅婷推開了樊華,不叫這人在這兒眼氣自己。
兩人嘻嘻笑著取了車子,跟在門口值班的任安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
昨個兒凌晨多一點兒,老爺子在京城的長孫開車回來一進屋,人就走了。我是行五的孫女婿,雖相處時間不長,倒也投緣,能送最后一程都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老爺子千古。按照存稿看應該不會斷更,多謝各位擔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