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森一聽這話當場慫了。
“既然田公公這樣說,那…那晚輩就不問了…”
田公公聞言嘿嘿一笑,朝著常森贊許的點點頭。
“要不還得是勛貴之后呢,就是比某些不開眼的家伙懂規矩!”
“皇家的事也是閑雜人等能插手的?”
“多打聽幾句都是罪過,嘎嘎嘎!”
蔣瓛聽著田公公如同夜梟一般的笑聲,氣得肺管子都快炸開了,拳頭更是握了幾次,恨不得沖上前將田公公的腦袋砸爛。
他就是普通軍戶出身,一點點靠軍功和皇帝陛下的賞識熬上來的!
然而,自己這半生努力,被那些貴人看不起也就罷了,他一個死太監憑啥看不起自己!
蔣瓛在暗暗將田公公詛咒了一遍,對常森也充滿了怨念。
虧得他將常森當成兄弟,原來這家伙這么不經事,連句話都不敢問!
常森耷拉著腦袋回了帳篷,蔣瓛陰沉著一張臉湊了過來。
“田公公,你真不打算給本指揮使一個交代?”
田公公神色如常,語氣平靜的道。
“怎么,你還敢對咱家用刑?”
蔣瓛冷哼一聲道。
“為何不敢?”
田公公聽了這話再次嘎嘎大笑,笑的如同一只抱窩的老母雞。
“你可太可樂了,哈哈哈!”
“蔣指揮使,你要想知道啥盡管問,可不用跟咱家用刑。”
“但咱家得提醒你一聲,咱家在宮里呆的時間太長了,知道的事太多了,要是一不小心說出點陛下和宮里的秘密,你恐怕…”
田公公說到這兒就不說了,給了蔣瓛足夠多的思考時間。
蔣瓛聽到這話果然愣住,不僅滿腔的憤滿消散,甚至還有一絲恐懼襲來。
這田公公太陰了,這是擺明了要陰死自己啊!
錦衣衛的前兩任指揮使,可不就是因為知道的太多了而被皇帝陛下給滅口了嗎?
要是這田公公真說了驚天秘聞,就算皇帝再信任自己,也不會容自己活在世上了。
更何況皇帝陛下真的信任自己嗎?
蔣瓛想到此處,不知覺額頭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冷風吹過一陣涼意襲來,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正當蔣瓛沉浸在后怕的余波中時,一個錦衣衛走過來遞給他一份電文。
“限期三日,若依然毫無線索就給孤去死!”
蔣瓛接過一看,臉色變換了幾次,最終艱難的做出一個決定。
他已經被老皇帝陛下放棄了,若是再不能博得皇太孫的賞識,那他對于大明來說就沒有任何價值了。
蔣瓛暗暗決定,他要做大明之郅都!
“田公公,在下想聽聽您所說的秘聞。”
田公公一聽這話陡然一驚,滿臉不可思議的看向蔣瓛。
“蔣指揮使,你可想好了再說,咱家若是開口可怕你接不住!”
“沒事!”
“在下平生什么都不大,就是膽子大!”
“只要田公公敢說,在下就敢聽!”
“你!”
田公公被蔣瓛這么一激一陣語塞,反而有些慌了手腳。
“咱家若是不說呢?”
“那在下就只好用刑了!”
蔣瓛陰森森的說完,隨即對著一旁的幾個手下道。
“來人!”
“帶田公公去帳篷里松松骨!”
當幾個錦衣衛撲上來將田公公架起來時,田公公當場慌了神。
“別別別,咱們有話好說!”
蔣瓛見到這場景才意識到,所謂的田公公也不過是個狐假虎威的膽小鬼罷了。
“哼哼!”
“既然田公公想好好說話,那咱們就陪田公公好好說說。”
“田公公,請你先回答為何要殺害蔣信,斷了我錦衣衛查桉的線索!”
田公公聞言故作鎮定的道。
“咱家只能承認殺害蔣信之事,至于為何殺他,咱家就無可奉告了。”
蔣瓛聞言再次對著幾個手下招招手,卻不料田公公不等錦衣衛上前就搶著開口了。
“蔣瓛,你逼咱家也沒用,咱家只能交代這么多,再多說的話對你我都不利!”
蔣瓛聞言冷哼一聲道。
“沒事,在下傻大膽,不怕被田公公連累!”
田公公見蔣瓛這般逼迫,無奈的嘆了口氣。
“若是你這樣說,那咱家只能一死了之了。”
田公公說到這里,當即從袖子里摸出一個藥瓶,傷感的擰開瓶子倒在碗里一點粉末,用手指攪了攪道。
“咱家先走一步,在黃泉路上等著蔣指揮使!”
田公公說完這話端起茶碗就喝,卻不料一旁的錦衣衛早就有準備,飛起一腳就將他的茶碗給踢飛。
蔣瓛本來還在思索田公公的話呢,根本就沒反應過來,現在見到手下將田公公的毒藥踢飛,這才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么。
但他心里也沒有任何欣喜成分,有的只是無盡的沉重。
因為通過田公公的行為推斷,這事定然牽涉不小。
否則,他這么一個無兒無女的公公,為何要服毒自盡來保守秘密?
蔣瓛想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反而有點惱恨手下的多事。
還不如讓這個死太監去死,那樣自己正好可以向皇太孫殿下交差!
現在這個死太監沒死,自己就只能硬著頭皮審問了。
“來人,給田公公用刑!”
田公公看到自己的毒藥被踢翻,臉上也沒有任何惱怒的情緒,反而有幾分輕松的釋然。
自古艱難唯一死,艱難一次就很難艱難第二次了。
現在他已經對代王盡過忠,哪怕再出賣代王,應該也不算背叛了吧?
“蔣指揮使,咱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別動不動就吵嚷著用刑!”
“你叫幾個書記官,咱家一五一十的給你說明白!”
蔣瓛聞言陰沉著臉道。
“好!”
不多時,三名書記官搬著桌椅板凳入場。
田公公見人到齊了,清了清嗓子道。
“既然人員已經齊備,那咱家就開始交代啦!”
“這軍糧失竊桉是代王主使的,其中燕王、晉王、周王、遼王、寧王、秦王世子等都有參與…”
田公公一開口就將蔣瓛雷了個外焦里嫩,他早就懷疑此事有藩王參與,但怎么也沒想到竟然會是全員參與!
現在他非常想弄死田公公,或者捂上耳朵大喊我不聽不聽…
但為時已晚,書記官等人已經被叫過來,這件事自己已經瞞不住了。
“為何如此?”
田公公聞言不屑的一笑。
“還能是為啥,當然是不想改封了!”
“皇太孫心存大志,胸懷四海,早就有開疆拓土之志。”
“然而開疆拓土之后,定然是要將現在的藩王改封。”
“遼王、寧王等人還好說,他們分封的本就是偏僻之地,而且經營時日尚短。”
“然則秦王、晉王、燕王、周王等人,在各自的封地經營了十幾年,王府從上到下都在當地扎下了根,你讓他們如何舍得現有的一切,去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藩?”
蔣瓛聞言暗暗點頭,實話說換成是他也不愿意,更別說從小就養尊處優的藩王了。
“就因為這個,你們就干出此等喪心病狂之事?”
田公公聞言反問道。
“難道這還不夠嗎?”
蔣瓛憤怒的咆孝道。
“那可是一千多人命,外加二十萬石軍糧!”
“你們就不怕前線的將士因為斷糧而全軍覆沒?”
田公公冷笑一聲道。
“那又如何?”
“大明軍戶有上百萬,就算死傷幾十萬對大明也沒啥影響。”
“再者說,天山衛的大明軍戶只有十幾萬,剩下都是蠻子,對咱大明影響就更小了!”
蔣瓛聽到這話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怒,上前對著田公公就是砰砰幾拳,打的田公公一陣慘嚎。
“咱家啥都說了,你為啥還打咱家!”
“本官…”
“本官拳頭癢癢!”
蔣瓛就是普通的軍戶出身,聽到田公公如此輕描澹寫的犧牲十幾萬軍戶,能忍住不殺他已經是極限了。
蔣瓛在揍了田公公幾十拳,直至將其打成豬頭,這才讓手下繼續審問。
接下來就是軍糧失竊桉的細節了,諸如眾多藩王都是以什么形式參與,那一千運糧官兵下場如何,軍糧又是如何處置等等。
但田公公也只是個傳信的人,所知道的細節有限,對于一千運糧官兵的下場也不甚清楚。
不過蔣瓛只是看田公公的態度,就料到那些人下場不會很好,搞不好已經全都被人滅口了。
蔣瓛在對田公公審訊完畢,并未命人發電報,而是連同三個書記官,外加陪審的錦衣衛一起打包給皇太孫送了過去。
在押送這些人的路上,蔣瓛嚴禁押送的人跟他們說話,也禁止他們主動跟外人交流,生怕他們將這一樁驚天秘聞給泄露出去。
為了保證這些人不被人滅口,蔣瓛還特意給皇太孫發電,告知其不要將這些人關入北鎮撫司大牢。
雖說居延海距離南京城千里之遙,但有了大同至南京的鐵路,他們只用了五日就趕到了南京城。
朱允熥早就在電報里得知蔣瓛調查到線索,并且將線索火速押解進京。
因此在這些人到達京城之時,他都沒將他們關進錦衣衛,而是直接關進了靖海軍大營。
朱允熥的這個舉動,霎時將宮里宮外的人給嚇住了。
臨安公主第一時間進宮面見郭慧妃。
“惠妃娘娘,大事不好啦,代王府的田公公被錦衣衛給抓啦!”
“什么!”
郭慧妃聽到這話臉色大變,帶著幾分顫抖的音調問道。
“可是關進北鎮撫司了?”
“沒有!”
“若是關進北鎮撫司,我還用入宮找您嗎,我就能解決了那廝!”
郭慧妃一聽這話臉色再次變了幾變。
“那關進哪兒了,難道是京營?”
京營是寧國公主駙馬梅殷的地盤,郭慧妃若是跟梅殷打聲招呼,梅殷多少能賣她幾分面子,讓田公公死的迅速點。
“不是!”
“我聽說田公公一行人被關進靖海軍了!”
“啊!”
郭慧妃聽到這話當場呆坐在椅子上,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臨安公主見郭慧妃這般模樣更是沒了主意。
“惠妃娘娘您趕緊想想辦法呀,靖海軍全是皇太孫的人,咱們根本插不進去手啊!”
“我…我能有什么辦法…”
“那您就眼睜睜看著十三弟被抓嗎?”
郭慧妃聞言悚然一驚,隨即帶著幾分僥幸的道。
“皇…皇太孫跟桂兒親如兄弟,該不會…不會…”
臨安公主聽到這話,氣得都想拎起郭慧妃的耳朵痛斥。
“惠妃娘娘啊,這次可是通了天的大罪,就算皇太孫跟十三弟在親近,也斷然不會為了他而枉顧國法呀!”
“若是讓父皇知道,父皇也會大發雷霆!”
郭慧妃聽到這話驚得當場站起來。
“不行!”
“這事決不能讓皇爺知道!”
“皇爺正值續…那啥的關鍵時期,決不能讓這事影響皇爺的心情!”
雖說續命之時搞得聲勢浩大,光是祈福之高塔就建了幾十座,但對外一直不提續命之事,只是將其說成是水塔、佛骨舍利塔之類的建筑。
因此,非但宮里宮外的人不知道,就連臨安公主這等骨肉至親都不知高塔和老朱的關聯。
“本宮…”
“本宮親自去向小熥熥請罪!”
“若是小熥熥有怨,本宮愿一力承擔罪責!”
臨安公主一聽這話趕忙勸阻。
“惠妃娘娘,這事還沒到這步田地,誰也不知道田公公到底都說了啥,皇太孫到底知道了多少。”
“田公公可是宮里的老人了,更是您的老鄉,想必是不會出賣十三弟的。”
郭慧妃聽到臨安公主這么說,心里頓時有了幾分底氣。
“你說的對,田鎮可是本宮最為信任之人,他就是死也不會出賣桂兒!”
“對對對,惠妃娘娘盡管放心,就算田公公全都交代了,以皇太孫的孝敬,也不會過于難為你。”
“我…”
郭慧妃聞言心說,我是怕小熥熥難為我嗎,我是怕他難為我兒子!
但郭慧妃對此事所知也不多,只知道兒子好像參與了一件大事,跟軍糧失竊桉有關。
即使她所知道的這些,還是她送給朱桂的老宮女偷偷派人告訴她的。
雖然她也狠狠的訓斥了朱桂,但為時已晚,朱桂已經釀成大錯,就算殺了他也于事無補。
不得已,郭慧妃只能跟著一起隱瞞,以期望這件事能掩蓋過去。
正當郭慧妃驚魂甫定之時,突然聽到陛下召見。
“惠妃娘娘,陛下身體不適,請您趕緊過去一下。”
“啊?”
郭慧妃一聽到這話,頓時將剛剛的事情扔到一邊,一路小跑的來到乾清宮。
然而,她剛到乾清宮就看到小熥熥臉色鐵青的從里邊出來。
郭慧妃做賊心虛,聲音都低了八度。
“皇太孫,陛下的身體可…”
“皇爺爺沒有大礙,只是被蒼蠅尥蹶子踢一腳,現在喝了太醫開的安神湯已經睡下了。”
郭慧妃一聽這話懸著的心頓時放下。
“嚇死我了,皇爺沒事就好…”
朱允熥聞言冷哼一聲道。
“皇爺爺沒事,但我有事想問問您,不知您方不方便回答!”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