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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十鳳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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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月當空,一望無際的冰原上,數萬軍卒遙遙對峙,寒風卷動旗幟,鎧甲與兵刃散發出幽森寒芒,自云端看去就好似兩道堅不可摧的鋼鐵城墻。

  梁王和巫馬部首領姚次山,在西海軍卒前方橫槍立馬,看著遠方的北梁精銳之師,面色凝重沒半點小覷,后方軍卒亦是如臨大敵。

  而隨軍西征的李光顯,則身處北梁軍隊之中,和好友陸行鈞一起,提心吊膽打量著遠方密密麻麻的軍隊,尋找著那道熟悉的人影。

  先鋒軍旗開得勝后,北梁主力軍就在主帥帶領下,出城西征往西海都護府進發。

  而梁王統帥千軍萬馬,肯定不能龜縮在城里固守等著朝廷來救,也迅速集結各路兵馬,來到了冬日的天瑯湖上,擺開了大軍對壘的架勢。

  如今兩軍相距不到十里,冰原上修建起了抵擋重騎兵沖陣的簡易事,但雙方卻都不約而同的按兵不動,只是隔著冰原遙遙對峙。

  梁王和姚次山沒下令讓聯軍率先進攻,是因為北梁再不濟,也是積累國力強橫的大國,此時又是賭上國運精銳盡出,只要士氣不出問題,梁州軍外加各部軍隊組成的聯軍,硬碰硬損傷會很大。

  而且北梁后面還有個神秘國師,西海這邊目前根本沒人能對付,萬一打起來北梁來手‘翻江倒海、布雨行風’,西海這邊當場就得出現混亂。

  至于北梁這邊,雖然旗開得勝,后面還有個老神仙壓陣,給軍隊鼓舞了不少士氣,但夜驚堂終究是夜驚堂。

  北梁軍卒不清楚夜大魔頭能不能對付后方那個老神仙,但收拾他們這群螻蟻,肯定不用費什么力氣,命就只用一條,萬一他們出兵打過去,夜驚堂冒出來連剛來的老神仙一起滅了,那他們的無畏沖鋒,豈不是成了無腦送死?

  因為雙方都忌憚不敢妄動,武裝到牙齒的兩支軍隊,就這么在冰原上停了下來,等著北梁高層強令出擊,或者西海聯軍先出擊。

  李光顯和陸行鈞本來不想過來,但朝廷已經沒人了,他們還有家人,也不敢抗命,只能硬著頭皮頂到了軍隊前方嚴陣以待。

  李光顯和夜驚堂一起喝過酒,和華俊臣還是摯友,正常來說夜驚堂會留個手,但軍中這么多人,夜驚堂要是沒仔細看,直接一槍砸下來,他顯然沒機會求饒,風險無疑還是相當高。

  而陸行鈞同樣在擔心這點,在對峙良久后,開口道:

  “夜驚堂不過來,兩邊心里都沒底,看模樣一時半會打不起來。”

  李光顯手時刻握著佩刀,目光在對面的軍隊中搜索那道熟悉身影:

  “前天打完反攻,消息應該已經傳到了燕京,夜驚堂要是馬上啟程,最遲明晚就能到這里,快的話說不定已經來了。”

  陸行鈞回頭掃視無數北梁軍卒:

  “到時候怎么辦?”

  李光顯搖頭道:“還能如何?螞蟻再多,那也是螞蟻,夜驚堂要是真來了,咱們最好靜觀其變,等新國師來處理。能處理,西海自己就得分崩離析,根本不用打;處理不了,也不用打了,直接投即可。”

  陸行鈞親眼見過新國師的呼風喚雨,但也看過夜驚堂聚劍成龍,蹙眉道:

  “你覺得兩人誰勝算更大?”

  “要我來看…”

  咻——

  正說話間,遠處猝然傳來破風急響。

  李光顯當即頓住話語轉頭,而遠方的梁王、姚次山等人,也齊齊抬眼,結果卻見一道黑色流星,自九天之墜,砸在了北梁陣營三里開外的冰原上!

  轟隆——

  如臨大敵的南北軍卒,聞聲當即抬眼,望向霧氣翻騰的冰原中心,試圖看清落下來的是什么東西。

  但也在此時,一道尖銳啼鳴,劃破了冰原上的寂靜長夜:

  “唳——!”

  聲音驚空遏云,響徹整個冰原,也如同一枚萬鈞巨石,砸入數萬軍卒心底!

  夜驚堂走到今天,隨身帶著只雪鷹的標志已經傳遍南北,無數軍卒只是聽到九霄之上的啼鳴,便知道了方才九天直墜的是什么東西。

  西海聯軍當即面露喜色,以四大部為首的各部軍卒,當即舉起兵刃:

  “天瑯王來了!”

  “是天瑯王…”

  而與之相比,原本還井然有序的北梁大軍,卻出現了混亂,甚至展現出了齊齊后撤的跡象,連軍中帥旗都往后移動了幾分。

  李光顯和陸行鈞雖然還沒看清白霧之間的景象,但瞧見對方落這么近,心頭已經頓感不妙,怕夜驚堂二話不說就是個下馬威,李光顯不假思索便學著俊臣,高聲呵斥道:

  “大梁禁軍總教頭李光顯在此,來者何方神圣?”

  遠方沒有回應,不過這一嗓子顯然也有點用。

  兩軍對壘的冰原上,夜驚堂當空直墜,落在了北梁主力軍前方,本來是想殺雞儆猴來個下馬威。

  聽到里面對面軍中還有熟人,夜驚堂自然注意了些分寸,沒有直接動手,而是面向千軍萬馬往前走去。

  折云璃路上被親了一路,到現在臉還是紅的,發現到地方了,才連忙靜氣凝神前后看了看,發現人多勢眾,又連忙擺出擺出高冷女俠的模樣。

  見剛才還動手動腳的驚堂哥,到了公眾場合就冷峻不凡起來了,折云璃還若有若無“哼”了一聲。

  踏、踏…

  腳步聲很快從翻騰水霧中傳出。

  北梁將帥乃至隨軍高手,宛若聽到了閻王登門的腳步聲,不由自主的驅馬后撤,不過片刻后,就看到兩道人影,從冰原上走了過來。

  前方人影身著一襲水云錦質地的黑袍,腰間掛著兩把兵刃,看打扮便如同閑暇郊游的公子哥,但那股洪荒惡獸般的駭人氣勢,卻壓的人完全喘不過氣。

  李光顯已經喊了一聲,這時候往后跑顯然不對,便壯膽子再度開口:

  “閣下是夜驚堂?”

  夜驚堂背對萬千西海軍卒,看著前方的北梁大軍,對此并未回應,距離尚有兩里,便抬起了右手。

呲呲呲  折云璃走在背后,本來正在凹造型,聽到異響轉眼望去,卻愕然發現地上的冰層,出現了碎裂痕跡。

  繼而無數晶瑩冰粒,在月光下懸浮而起,往夜驚堂伸出的右手匯聚,由短至長,慢慢凝聚出了一個九尺長槍!

  “嚯!”

  折云璃張大小嘴滿眼驚艷,細看可以發現冰槍造型和鳴龍槍一模一樣,連花紋都沒遺漏。

  而遠處的無數軍卒,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大敵當前根本生不出雜念,只是滿眼驚悚往后退去。

  嚓嚓嚓…

  夜驚堂前行之間,冰槍自手中滑落,槍尖點在地面,在身側拉出一條白線,待距離尚有百丈之時,左腳往前滑去身若崩弓。

  李光顯直面夜驚堂,見狀不由毛骨悚然,當即大喝:

  “快跑!”

  轟隆——

  但這提醒顯然為時已晚!

  夜驚堂右臂肌肉高聳,九尺冰槍在月光下化為一道白弧,自后往前砸在了無盡冰原之上。

  驚天動地的轟鳴聲中,冰面當即從中凹陷碎裂,爆出沖天水霧。

  碎冰水霧又被強風所裹挾,幾乎瞬間化為一條驚世白龍,撕裂前方百丈冰原,剎那就到了萬千軍卒眼前。

  轟——

  強風裹挾水汽冰晶,瞬間把前方百余人掀了個人仰馬翻,連同飛身而起試圖躲避的李光顯和陸行鈞,都被掀了下來,在冰面上滾了幾圈,驚叫聲瞬間讓寂靜冰原化為喧囂鬧市。

  嘩啦啦…

  白龍席卷而過,留下滿地狼藉。

  李光顯等人翻身而起驚悚抬頭,卻見一條百丈裂口,在隊伍最前方丈余開外戛然而止,露出下方的幽深湖水。

  而狹長裂谷的正對面,則是那道持槍而立的黑袍人影,冷峻目光猶如九幽閻王,看著萬千孤魂野鬼:

  “有想給北梁殉國的,大可放馬過來。”

  “嗡…”

  一擊過后,原本嚴陣以待的北梁大軍,直接出現了混亂,大部分人丟掉兵器往后逃遁,連將帥都在后撤。

  而萬千西海聯軍,則是士氣瞬間高漲到頂點,連梁王都心生敬畏,直接帶著親兵沖出陣列,跑向了夜驚堂背后。

  姚次山見主心骨來了,自然不再懼怕北梁的混亂之師,高聲呵斥道:

  “給我殺!”

  “嗚——”

  “殺——!”

  號角聲自冰原響起,西海各部的軍卒,榮譽感極強而且只認天瑯王,如今天瑯王帶頭陷陣,他們若是落于人后,恐怕會成為城寨的笑柄,當即驅馬奔涌而出。

  馬蹄聲猶如滾滾悶雷,喊殺聲頓時響徹原野。

  反應過來的北梁將帥,雖然想維持秩序組織反攻或固守,但無奈夜驚堂近兩年來給人留下的影象太過驚悚,連主帥都不敢往前站,又何談維持住軍卒秩序。

  如果任由西海千軍萬馬沖殺過來,以北梁混亂未戰先怯的混亂陣勢,必然是迅速被迅速分割逐個擊潰,而后丟盔棄甲。

  但北梁把主力軍拉出防線擺開陣勢,顯然也不是來白送的。

  夜驚堂在裂谷起點持槍而立,望著混亂的北梁軍陣,而背后便是迅速奔涌而來的千軍萬馬,還未等西海聯軍沖出一里地,北梁陣營的后方,就傳來一道聲音:

  “百聞不如一見,夜小友果真好手段。”

  聲音不輕不重,就好似老者隨口閑談,但卻如雷貫耳,壓住了整個冰原的混亂聲響。

  已經驚慌失措的北梁軍卒,聽到這道聲音,心頭自然穩了幾分,后退陣勢停了下來。

  西海聯軍則沒管那么多,只要夜驚堂頂在前面,諸天神佛在他們看來都是雜魚,當下依舊是嗷嗷往前沖,只求能殺到最前面,成為那個讓天瑯王記住的部族勇士。

  夜驚堂聽到這道嗓音,便知道困擾他近兩年的綠匪幕后首腦露頭了,當下并不準備讓尋常軍卒來幫忙試深淺,在冰原之上抬起左手。

  “停!”

  姚次山和梁王見狀朗聲大喝,旗令官搖動旗子,萬千軍卒便令行禁止,在冰原上逐漸停了下來。

  折云璃還是頭一次瞧見兩軍對壘的場面,心頭還挺緊張的,發現所有人都停頓下來,才靠近了些,詢問道:

  “綠匪頭子來了?”

  夜驚堂若有似無頷首,目光望著北梁陣營深處:

  “我手段可不止這一點,閣下不出來見識見識?”

  “呵呵…”

  萬千軍卒后方傳來一聲輕笑,繼而腳步聲便響起。

  李光顯等人當即左右讓開,露出了一條過道。

  折云璃對這種江湖人神秘人,自然非常好奇,瞇眼仔細打量,可見千軍萬馬后方,走出了一個人影。

  人影并不奇形怪狀,只是個身著文袍的老者,頭發雪白,相貌普普通通,甚至帶著三分文雅,身上唯一的點綴,就是腰間掛著塊小牌子。

  夜驚堂目力過人,瞧見牌子上的‘蕭’字,往日所有猜疑都一掃而空,開口道:

  “蕭淵蕭老祖,沒想到還真是你,老而不死是為妖,果真不是句玩笑話。”

  “蕭淵?”

  “這是…”

  話語傳出,南北陣營都出現了些許嘈雜,尋常軍卒大部分不明所以,而江湖高手或閱歷過人的將官,則是眼神驚疑,有點不可思議。

  折云璃常年在市井間聽書,對江湖人物如數家珍,聞言也面露難以置信。

  在江湖上提蕭淵,可能還有人不清楚是誰,但說‘蕭祖’,只要是有點閱歷的江湖人,基本上都聽說過。

  畢竟蕭祖是奉官城之前的天下第一,雖然成就沒有奉官城、夜驚堂這么高,但也是貨真價實的南北第一人,其出身的蕭山堡,到現在都雄踞江州,是大魏的江湖豪門之一。

  按照江湖說法,蕭祖屬于大器晚成,四十余歲才嶄露頭角,六十多歲打遍天下無敵手,成為了天下第一,而后八十余歲看破紅塵,踏海而去尋仙問道,江湖上一說是死了,一說是登仙了,反正從那之后再無蹤跡。

  蕭祖是大燕開國前期出生,踏海而去時已經到了大燕中期,而后過了六十年多年,奉官城才出生。如今朝代早已更替,連奉官城飛升成仙了,可以說是距離相當遙遠的人物。

  折云璃都沒想過這人竟然能出現,此時不禁驚疑道:

  “他是蕭祖?他怎么還活著?!”

  夜驚堂本來也不確定,但看到蕭山堡的腰牌,便篤定無疑了,回應道:

  “后三張圖能延年益壽,外加長生果當飯吃,活這么久不稀奇。不過頭發都白完了,看起來距離大限也沒多久了,怪不得近十幾年動作如此頻繁。”

  蕭祖走到北梁軍陣,站在了裂谷另一端,雙手籠袖氣態老成:

  “跳不出這方天地,便跳不出生死輪回,活了這么些年,大限確實快到了。好在天道酬勤,老天爺也不是那么絕情,大限之前,把你送到了老夫面前。”

  “呵”

  夜驚堂笑了一聲,不過也沒多說什么,只是詢問道:

  “大漠下面的酒壇劍痕,還有月牙灣下面的佛頭,以及那句‘前輩誤我’,都是你的手筆?”

  蕭祖看著年輕俊朗的夜驚堂,似乎也在回憶此生走過的路:

  “老夫六歲入蕭山堡,打鐵鑄劍為生,熬了十余年,也不過是個外門,后出山自謀生路,兜兜轉轉到了不歸原,成了淘金客。

  “老夫沒你和奉官城的天賦,但勝在勤奮,也有點運氣,偶然撞入大梁王宮,找到了些許失傳秘法,以及月牙灣的線索,那是老夫魚躍龍門之地,時常都會過去坐坐。

  “靠著月牙灣地宮的石碑,老夫學了始帝的功法,成了天下第一,但卻發現始帝的道,終究沒有吳太祖的高。

  “為此又出海訪仙,用十余年時間,搜集起了所有鳴龍圖,想要隱居仙島練功,修得長生之法。”

  夜驚堂點了點頭:“然后發現行不通?”

  蕭祖回應倒也坦誠:

  “棋路是千古無同局,功法亦是如此。老夫在奉官城出世前,就步入了煉虛合道,但總卡在最后一步;改練鳴龍圖之后,亦是如此。

  “老夫可以重頭開始,但以老夫的天賦,不說比肩吳太祖,比肩始帝都是問題,珠玉在前,自己琢磨的歪瓜裂棗,實在難以入眼,只能另尋出路。

  “為了合道登仙,老夫把前六張圖散在了大魏各地,然后讓人演練。前六張是煉體,錯一點問題不大;而后三張則通玄,千人千面各有不同,得讓武人自己去悟,所以老夫藏了起來,還毀掉了后三張圖的所有線索…”

  夜驚堂和在場諸多武夫,此時也算明白了后三張圖為何失傳,而且為什么六張鳴龍圖五張都在南朝,北梁僅有一張,還是開國時搶的。

  折云璃聽到這里,覺得蕭祖初心也沒啥問題,便插話詢問:

  “然后沒人成器,你就氣急敗壞,開始四處煽風點火養蠱?”

  蕭祖搖了搖頭,回應道:

  “代代都有天賦異稟之輩,只是缺機遇。老夫本來瞧上了玉虛山的掌教,自其幼年起,就精心引導培養,希望其道法大成后,能反哺我這領路的前輩。

  “但只可惜,她長大成人后,意外發現了老夫的身份,把老夫視為邪道異端,想要為人間除害。

  “老夫確實算不得正道,但好不容易養出了個苗子,也不忍下殺手,只能靜觀其變思量對策,結果某次和她商量時,遇到了個姓吳的年輕人,也就是后來的奉官城,天賦冠絕古今,和夜小友一樣讓人過目難忘。

  “老夫從那時起改變了主意,想要培養奉官城。奉官城確實霸道,起初爛泥扶不上墻,啥蠢事都干,就是不好好習武,而收心之后,短短數年,就把南朝十大宗師打穿,直接無敵于世。

  “老夫對奉官城很滿意,但奉官城被前輩叮囑過,先練功后合道,沒有對付老夫的十足把握,就別踏出最后一步。

  “老夫苦等幾十年沒機會,也感覺到了大限將至,便組建了‘綠匪’,重新在天下間尋找好苗子,以驅虎吞狼之術,攪動局勢,迫使這些人成材,私底下也收了北云邊為徒…”

  夜驚堂聽到這里,插話道:

  “結果北云邊還沒成器,你就看到了我,又改主意了?”

  蕭祖輕輕頷首,眼神猶如欣賞一件無上珍寶:

  “奉官城能比肩吳太祖,而你能超越吳太祖,看到了伱,北云邊等碌碌庸流,哪里再能入眼。”

  夜驚堂微微頷首,有些不解:

  “你竟然還知道此理,你連奉官城都拿捏不住,又哪來兒的底氣,來拿捏我夜驚堂?”

  蕭祖搖了搖頭:“奉官城功力浩瀚入海,但遵從前輩叮囑,苦練甲子才步入合道之境,老夫并非打不過,只是勝算五五,風險過大。

  “而你不一樣,二十年的功力,與老夫十倍之差,還已經步入了合道之境,老夫取之猶如探囊取物。”

  夜驚堂知道蕭祖功力厚到令人發指,但并沒有什么忌憚,只是道:

  “我的東西和吳太祖區別不大,就算教給你,我不幫你調整引導,你以為就能合道?”

  蕭祖露出一抹笑意:“老夫確實沒法把你的道照搬過來自己用,但苦心鉆研鳴龍圖百年,可以把自己變成你,體魄完全一樣,功法自然就行得通。”

  夜驚堂聽見這話,算是明白了意思——蕭祖自己天賦體魄不行,學了鳴龍圖沒法悟出自己的東西,又不想濫竽充數,便只能偷師別人。

  但別人琢磨的功法,照搬過來和體魄不符,還是得消化成自己的,以蕭祖的悟性根本做不到。

  為此蕭祖干脆反其道而行,連底子一起搬,通過全方位掃描的方式,把對方體魄、氣脈、運功路線等等完全復刻一遍,這樣就跳過了‘知其所以然’這個步驟,不管明不明白原理,都能正常運轉。

  以九張圖逆天改命的通玄手腕,這想法確實有可能達成,但就算行得通,成了之后該笨還是笨,不可能再更進一步。

  而之所以非要等到‘合道’才下手,也是因為不合道,想法就只裝在腦子里,蕭祖拿不走。而合道之后,身體自然會產生變化,蕭祖就能通過各種方式偷師了。

  夜驚堂弄清蕭祖的目的后,眼底顯出了幾分異色:

  “手握九張圖,從大燕初期開始,步步為營踏實練功的,就算是傻子,到今天也該大徹大悟登仙了。

  “結果你倒好,繞了這么大一圈兒,就想出這種走捷徑的取巧之法。

  “就算你成功了,也不過止步我當前的境界,甚至還不如我,往后去了外面,遇見同樣位列仙班的天驕,還不得成為‘飛升之恥’?”

  蕭祖對這譏諷話語并不在意,回應道:

  “老夫生來沒有你和奉官城的天賦,走錯路乃人之常情,如今也難以回頭。奪了你的道,雖然天賦不夠注定再難寸近,但能出去看一眼天高幾重,也比在天地牢籠中老死的好。”

  夜驚堂手腕冰槍,看著對面有些可笑的深水老王八,左手抬起勾了勾:

  “井底之蛙,也配談天高地厚?你覺得此舉能成,來試試即可,我還得回家陪媳婦,沒空和你在這里瞎扯。”

  獵獵寒風卷動雙方旗幟,兩軍對壘的冰原,漸漸安靜下來。

  距離不算遠的北梁軍卒,見狀很默契的往后退去,給大戰一觸即發的兩人,讓出了戰場。

  折云璃雖然想幫忙,但這種級別的搏殺,她實在無能為力,當下也往后退開。

  蕭祖雙手攏袖,站在冰原裂口的對岸,顯然感覺到了夜驚堂眼底的那股輕蔑,本來寧和的神色,也漸漸顯出了三分不悅。

  常言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蕭祖出身江湖底層,沒有俊朗相貌萬貫家財,也沒有傲人天賦、過人師承,心中做夢都想成為那些高高在上的天驕,也最嫉妒那些高高在上的天驕。

  因為天賦愚鈍,他想要討教,經常被那些天驕譏諷,眼神就和現在的夜驚堂一模一樣。

  靠著過人運氣,他最終成為了舉目無敵的‘天下第一’,世間再無人看不起他了,本以為自己能和那些天驕一樣傲然世間,結果沒想到今天還能再度看到這樣的眼神。

  蕭祖不明白自己已經強橫至此,為何還是得不到夜驚堂的尊重。

  如果說夜驚堂性格狂傲也罷,但夜驚堂在陽山面對奉官城,眼神可從未流落出半點輕蔑。

  甚至夜驚堂面對軒轅朝、左賢王等仇家,眼神都沒有任何蔑視,打歸打殺歸殺,罵的再狠,心里也是當做對手看待,唯獨此時看他,像是看著個羞與為伍的雜魚。

  夜驚堂此時的眼神,顯然勾起了蕭祖藏在心底多年的情緒,多年不顯山露水,本來還想多說兩句,此時也停下了話語,在對視良久后,往前跨出一步!

  轟——

  整個冰原隨之一震,蛛網般的裂紋,從蕭祖腳底出現,往四野擴散,瞬間延伸到兩軍所在之處,直接密布整片冰原。

  夜驚堂下巴微抬,有點鼻孔看人的意思,手中九尺冰槍微抬,周邊天地便瞬間平靜下來。

  蕭祖剛剛凝聚的沖天氣勢,也蕩然無存,連隨風飄動的衣袍都被摁住,幾乎成了釘在冰面上的一根木樁。

  步入‘合道’,就是與周邊天地融為一體,萬物為己所用。雙方都合道,那功力強者擁有絕對控制權;而一方沒合道,那就是腳下螻蟻,只能依靠自身體魄功力,不說施展通玄神術,想聽清外界聲音,都得看夜驚堂允不允許。

  如果換做常人,夜驚堂只需心念一動,就得被按死在冰面上,連頭都別想抬起來。

  但蕭祖體魄功力過于強橫,不借助天地外力,僅靠強橫功力體魄,也足以和夜驚堂抗衡,此時大步上前,走出三步后,腳下驟然發力。

  轟隆——

  方圓數十丈的冰面,瞬間化為碎冰,連同下方湖面,都被強勁風壓摁出一個海碗般的巨大凹坑!

  夜驚堂發現完全摁不住,蕭祖眨眼已經到了面前,心頭稍微鄭重了幾分,右手冰槍不見如何動作,便往前刺出,直擊來人胸腹。

  咻——

  轟隆——

  蕭祖天賦雖然不行,但苦練數個甲子的鳴龍圖,無論功力還是體魄都已經堪比神佛,面對刺來的冰槍,連眼神都沒有變化,往前一掌抵觸,掌心觸及槍鋒,整桿冰槍便當空炸裂,氣勁余波如同空氣炮,轟在了夜驚堂身上。

  夜驚堂已經有所預估,但蕭祖功力之厚還是超出了想象的界限,上方并未接觸,強橫氣勁便瞬間粉碎了上半身衣袍,連胸口都被震出大片紅色血絲,整個人當即倒飛出去,連同后方大片冰原,都被震出近百丈的扇形裂痕。

  嘭嘭——

  蕭祖如影隨形,兩掌再度轟出,掌法沒有技巧可言,就是純粹的一力降十會,用浩瀚功力硬堆殺傷力。

  夜驚堂在山崩海嘯般的轟擊下,連碰到蕭祖都是問題,眼見蕭祖掌掌連環完全不給喘息之機,右手當空輕勾。

  咻——

  掛在腰間的暗金天子劍,當即脫殼而出,往迎面而來的蕭祖胸口激射。

  夜驚堂已經步入合道,蕭祖功力再厚,也沒法剝奪控制權隔空御劍,但并不代表沒法反制。

  眼見無雙利刃襲來,蕭祖雙掌合十猛拍!

  轟——

  悶雷般的巨響傳出,下方冰原徹底粉碎,連同遠處的兩軍軍卒都感覺震耳欲聾。

  而夜驚堂處于正對面,直接被震的胸口發悶,腦子里嗡嗡作響,疾馳而去的天子劍當即失衡,等他重新凝神,蕭祖已經抓向了天子劍。

  咻——

  夜驚堂抬手輕勾,天子劍便往遠方激射而去,和蕭祖拉開了距離。

  而蕭祖沒搶到劍,便再度往前強壓,眼神也出現了一抹譏諷:

  “老夫本就準備鑄劍誅仙,你以為老夫會蠢到不去想被奉官城搶奪該如何?”

  一句話間,蕭祖再度壓到身前,一掌直擊夜驚堂胸腹。

  夜驚堂見技巧無用,此時也不再避讓,雙腳落入冰原再重踏,身形便如同龍蟒般撞出,一拳直擊蕭祖掌心。

  轟隆——

  這一記沖城炮,稱得上摧山倒海,但強橫氣勁出去不過三尺,就被蕭祖帶起的掌風硬壓了回來,等到拳頭勉強送到掌心,被損耗的幾乎不剩下多少力道。

  嘭——

  拳掌相接,雖然是拳拳到肉,但結果顯而易見。

  蕭祖渾身氣勁瞬間爆發,轟在已經不剩多少力道的拳頭上,夜驚堂整個人當即被震出去,半空直接飛旋數圈兒,在冰原上砸出一條巨大裂口。

  圍觀的兩軍將士,瞧見此景皆是目露駭然。

  梁王、姚次山見夜驚堂竟然被摁著打,臉色都白了,甚至想上前幫忙,但這場面他們哪有資格摻和?

  而諸多北梁高手,也沒高興,畢竟李光顯等強人還是能勉強看出問題——雙方雖然看似場面很大,但說白了還是武夫拳腳單挑,除開那手御劍,其他東西他們都看得懂。

  論雙方拳腳,夜驚堂攻防行云流水毫無瑕疵,而蕭祖則純粹的仗著一把子力氣蠻干,雖然夜驚堂被打的到處飛,但看起來就是在試試蕭祖有多霸道,完全就沒拿出真本事,也沒受到重創。

  而事實也不出在場高手所料。

  嘭嘭嘭——

  夜驚堂猶如馬球般,被蕭祖轟了半天后,發現體魄功力確實差得遠,靠拳腳根本打不動,也不再嘗試硬莽,落地便往后飛躍,同時雙手合十、劍指指天。

  轟——

  月朗星稀的蒼穹之上,猝然響起一聲驚雷。

  萬千軍卒連烏云都沒瞧見,就發現一道水缸粗的青色雷柱當空砸下,落在了步步緊逼的蕭祖身上。

  轟隆——

  往前疾馳的蕭祖,沒有任何反應時間,就被雷霆擊中,連發冠衣袍都被劈碎。

  但蕭祖雖然略有僵直,卻沒受到多大阻礙,落入冰面便再度彈起,一拳攻向夜驚堂胸腹。

  嘭——

  這一拳來勢極快,夜驚堂左手上抬格擋,手臂卻被摁到了胸口,直至整個人被撞出,再度往后滑去。

  蕭祖乘勝追擊,眼神顯出傲色:

  “老夫九張圖傍身,奉官城都能抗住的小把戲,你以為老夫扛不住?仙人又如何…”

  說著蕭祖也不再硬莽,而是提氣致使胸襟鼓脹,渾身氣勁瞬間催發到極致,連同滿頭白發都飄揚開來,飛身躍起當空一拳轟下:

  “給老夫破!”

  這一拳明顯傾盡全力!

  夜驚堂剛剛落地,蕭祖便已經壓倒頭頂,右手重拳猶如墜世流星,帶著堪稱可怖的力道,尚未臨聲便壓碎了下方冰面,直至周邊湖水噴涌。

  轟隆!

  夜驚堂雙手上抬格擋,卻被一拳砸的直接貫入湖底,整片冰原如同被蠻力撕開,中間出現了一個巨大空洞,直至露出湖底。

  而后數丈高的海嘯,涌到了冰面之上,往四面推移,飛濺出的水花甚至落到了遠方軍卒頭頂。

  蕭祖雖然悟性不行,沒能登上仙道,但這沉淀數個甲子功力的一拳,絕對是有史以來最強一拳,前無古人也注定后無來者,畢竟只要是腦子正常、腳踏實地的武夫,這程度早該飛升成仙了,根本沒人會練體魄練到這種夸張程度。

  夜驚堂抬手格擋,猶如被流星砸中,在絕對的肉體力量面前,指骨硬生生震裂,身體也砸入湖底淤泥數丈,幾乎瞬間不見了蹤跡。

  如果換成尋常武夫中這么一拳,當場被打個粉碎也不無可能,西海聯軍瞧見這翻江倒海的場景,甚至懷疑夜驚堂被直接打死了。

  但可惜的是,夜驚堂早已經不是尋常武夫,雖然功力不夠,但論境界已經足以跳出天地牢籠。

  蕭祖再強也只是深處牢籠之內,肉體凡胎能誅仙,除非是對方犯蠢。

  一拳落下后,已經遍地狼藉的冰原安靜了一瞬。

  蕭祖要抓住夜驚堂偷師,還有點擔心出手過重直接打死了,但很快他就發現,一道人影從剛剛合攏的湖面沖竄出。

  嘩啦——

  人影猶如鷹擊長空,破水而出后便飛升而起,不過轉眼間就到了蒼穹之上,在萬人眼底只剩下一個渺小米粒。

  雖然衣袍被震爛,右手上還有些許血跡,但夜驚堂神色依舊如常,低頭看著站在冰面上的蕭祖,開口道:

  “打夠了?”

  蕭祖九張圖傍身,能御風而起,但夜驚堂以合道之境掌控周遭一切,不讓他飛,他就只能靠腿跳,而距離這么遠,跳上去也沒法追,當下也沒再動手,抬眼道:

  “不敢下來?”

  夜驚堂懸于九天之上,眼神顯出幾分感嘆:

  “這么多年都沒練明白鳴龍圖,果真不是沒道理。

  “我的對手只有奉官城,和他打我九死一生,而和你打,即便功力再高,也不過是個只會打王八拳的蠻漢,我有一百種方法弄死你。

  “官大一級壓死人道高一尺也一樣,你沒合道就跳不出我手掌心,拿什么和我打?”

  蕭祖迎風而立,抬眼望著天空:

  “話是如此,但以你的功力體魄,方才這幾下,已經消耗過半,老夫連皮毛都沒損傷;你把白蓮子當豆子吃,也只能恢復傷勢,沒法恢復力氣,你又能如何奈何老夫?”

  兩軍陣營在遠處打量,本來目光驚悚猶如看神仙,但雙方交流兩句后,又覺得這場面有點像是:

  夜驚堂:“有種你上來!”

  蕭祖:“有種你下來!”

  李光顯愣了片刻,目光忽然古怪起來,看著一上一下的兩個活神仙,詢問道:

  “蕭祖怎么不上去?”

  “應該是被夜大魔頭摁住了,上不去,不過夜大魔頭確實有點嫩,打不動蕭祖,也不好下來…”

  “那這算誰贏?”

  “估計是蕭祖,他打不到夜驚堂,可以打其他人…”

  而事實也不出陸行鈞所料,蕭祖見摸不到夜驚堂了,便把目光投向了對面的西海聯軍,畢竟以夜驚堂的性格,不可能放任他肆意殺傷聯軍兵馬,必須下來阻擋。

  但蕭祖還沒動手,天空便再度傳來話語:

  “殺人只需要一下的道理,你活這么大歲數,還沒弄明白?”

  所有人再度抬頭望天空。

  蕭祖改為單手負后:

  “哦?”

  夜驚堂本來不想拼盡全力,但蕭祖這老不死不要臉皮,他未防殃及無辜,這時候也不再保留:

  “奉官城打我沒出全力我同樣如此,畢竟我倆全力以赴,這片天可能扛不住。

  “你活了這么些年,走到今天還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是個可憐人,你想知道天高幾重,我便讓你看看。”

  話落,冰原上忽然吹起橫風。

  夜驚堂懸于蒼穹之上,雙手攤開,天空卻沒出現雷云,反而傳來一股難以言喻的壓力,讓人呼吸都出現凝滯。

  蕭祖眉頭一皺,本來心神戒備望著夜驚堂,但片刻后,目光又移向西北方。

  西北方的盡頭是天涯山,沒人知道山后面是什么始帝、吳太祖等人去的山的后面,指的就是那邊;亱遲部世世代代遷徙,追逐的也是那個地方。

  隨著橫風越來越大,冰原上的萬千軍卒,漸漸發現西北方多了一抹光亮。

  轉眼看去,才愕然發現西北天際出現了金紅霞光,如同火燒云般往天瑯湖涌來,把夜間的西北天際照的通紅。

  “這…”

  “這是…”

  萬千軍卒瞧見這天地異象,頓時出現騷亂。

  見多識廣的蕭祖,眼底也顯出了疑惑。

  蕭祖道行高深,能感覺到周遭天地靈氣的變化,本來冰原上猶如荒漠,但此時卻感覺好似有人捅穿了西北方的天幕,讓天際盡頭出現了一個巨大窟窿。

  比仙島濃郁百倍的天地靈氣,猶如銀河倒灌,從西北方傾瀉而下,涌向這片天地,又往懸于半空的夜驚堂匯聚。

  雖然肉眼看去,霞光移動不快,但到了近處,萬千軍卒才發現是一股洶涌洪流。

  無數肉眼可見的金紅霞光,瞬間淹沒了雙臂攤開的夜驚堂,直接讓其成了夜間的懸空烈日。

  夜驚堂身體隨之發生變化,渾身傷痕幾乎瞬間消失不見,氣勢也不再猶如洪荒惡獸般咄咄逼人,而是如同真正的仙人般,雖然看在眼底,卻又好似隔著幾座天地,帶著一股遙不可及的縹緲感。

  夜驚堂懸于半空,滿頭黑發飄揚,低頭看著蕭祖:

  “武道無止境,仙道亦是如此。鳴龍圖不止九張,合道之上自然也還有更高的境界,踏入后可以真正與天同壽,只不過這里靈氣稀薄,養不起這種大龍,才必須出去。

  “你練了九張鳴龍圖數甲子,這片天地間沒人能殺你,但在外面可以。如今我讓你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象,你也算此生無憾了。”

  蕭祖知道武道無止境,不然也不會想著往外跑飛升成仙,但他想不到夜驚堂在這天地牢籠內,還能硬往上拔高一籌。

  古往今來先賢那么多,吳太祖也好道家也罷,都只走到了‘合道’這一步,最后要么出去了要么老死了,原因就是這方天地就養不起這種真神仙。

  而夜驚堂現在干的,顯然是強開天門,從外面借力攀升道行,在不該出現更高境界的地方,硬弄了個‘化神境’出來,不用想也知道算真神了。

  蕭祖不清楚這么瞎搞,會不會引來天罰,但他接下來肯定會面對神罰,心中暗道不妙,直接雙腳重踏。

  轟隆——

  所有人還在驚疑茫然之中,冰原上便再度響起轟鳴。

  蕭祖身若破海強龍,幾乎眨眼已經帶著無邊飛水,沖到了半空之上,幾乎是舍命一拳,攻向夜驚堂:

  “給我死!”

  而夜驚堂滿頭黑發飄散,完全不像以前那樣痛苦,甚至雙眼都精光四溢,眼見蕭祖近乎瘋狂的沖殺而來,眼神猶如看著一只螳臂當車的螻蟻,只是右手高抬,而后一掌摁下!

  轟——

  下方冰原,猶如被無形手掌壓住,整體下沉丈余。

  而萬千軍卒則感覺強風拂面,整個冰川都開始后退,冰層彼此碰撞堆迭,瞬間變成了一座高聳冰山,而沖天而起的蕭祖,正處于沖擊正中。

  蕭祖知道撞上了這方天地不該有的的東西,此刻已經拼盡了所有,但身在天地牢籠之內,體魄再強橫,又豈是世外真仙的對手。

  夜驚堂一掌壓下,蕭祖便如同撞上了難以撼動的天幕,面部瞬間變形;五指合攏,堅不可摧肢體便隨之扭曲,目眥欲裂尚未發出慘嚎,半空便傳來一聲:

  嘭——

  無數人目視之下,體魄已經堪比神佛的蕭祖,便如同被碾死的螞蟻般當空炸開,化為了一片紅色血霧,往外擴散出數十丈的范圍,卻連骨頭渣都沒剩下半分,就如同瞬間消失在了半空。

  冰穿碰撞的響動依舊在持續,但方才驚天動地的風暴,卻猝然停滯下來,只剩下一道身影懸于九天之上。

  “嘰嘰嘰…”

  鳥鳥飛在夜驚堂頭頂上方,被強風吹的東倒西歪,都看呆了,想湊過去都不太敢。

  折云璃萬萬沒料到驚堂哥已經成了高攀不起的模樣,站在下面目瞪口呆仰望,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而余下萬千軍卒,現在哪還有心思打仗,光顧著震撼抬頭看神仙了。

  夜驚堂收起右手,神色一切如常,但想要收功靜氣時,卻發現有點收不住。

  為了徹底平定天下,夜驚堂先從高空緩緩降下,背對西海聯軍,望向北梁軍卒:

  “蕭祖已死,你們還有誰不服?”

  雙方陣營聽到聲音,頓時回神,北梁軍卒當即丟下兵器,往后退去。

  而西海聯軍,則是躁動起來,各部青壯舉起兵刃,高呼聲四起:

  “天瑯王!天瑯王…”

  如果只是如此,那南北兩朝的紛爭,乃至夜驚堂的所有江湖路,也在此刻徹底走完了。

  但折云璃瞧見夜驚堂落下,正想上前抱一下,卻發現天空再度出現異象。

  冰原上的橫飛開始轉向。

  方才西北天際出現的霞光,一直未曾消失,此時也開始往天際退去,速度依舊奇快,就如同被什么東西抽走。

  夜驚堂方才在吸納天地之力,而此時則完全反了過來,渾身衣袍大動黑發飄揚,身形劇烈顫抖,猶如強行按著體內想要脫殼而出的蠻荒兇獸。

  “驚堂哥?”

  折云璃察覺不對,想要跑過去查看,卻發現渾身微微顫抖的夜驚堂,好像被什么東西猛然拽了一把,摔倒在了冰面上,繼而便隨著漫天霞光往西北滑去。

  “驚堂哥!”

  折云璃臉色驟變,當即飛身而起,一把抓住夜驚堂,但卻感覺夜驚堂似乎被龍蟒拉扯,把她都拽了出去。

  夜驚堂剛才無波無瀾,此時臉色卻化為漲紅,眼底都出現了血絲,右手抓住云璃,左手拔出螭龍刀,直接插向冰層。

  刺啦啦…

  鳥鳥見狀,也抓住夜驚堂的褲腿,煽動翅膀試圖把夜驚堂拉住,但這完全不起任何停滯作用,幾乎一瞬之間,兩人一鳥就被漫天霞光拽出好幾里,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又飛到了半空,幾乎是往天際盡頭激射,連地面山川原野都開始模糊。

  夜驚堂強行掙脫異樣,感覺卻如同本來待在水底,身體忽然出現了巨大浮力,導致身體強行往水面浮,根本沒法抗衡,心頭暗道不妙,咬牙道:

  “快下去!”

  折云璃眼睛都睜不開了,感覺周邊視野都變得光怪陸離,急道:

  “我怎么下去?”

  “嘰嘰嘰…”

  夜驚堂察覺速度太快,丟下云璃估計能摔個半死,當下也只得死死抓住云璃,嘗試從吸扯中掙脫。

  而后冰原上的萬千軍卒,就看到一個黑點,追著漫天霞光而去,越來越遠,直到最后一縷霞光消失,徹底不見了蹤跡。

  無數軍卒面面相覷,顯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李光顯抬眼眺望天際,半天不見夜驚堂回來,低聲詢問:

  “夜大閻王也飛升成仙了?”

  陸行鈞道行淺薄,弄不太懂,對此道:

  “看起來像,不過夜大閻王似乎不樂意。”

  “那還回不回來?”

  “別人不一定,但夜大閻王想回來,道祖估計都攔不住。”

  “那還是投吧…梁王殿下,在下李光顯,好友乃夜驚堂岳父華俊臣…”

  “在下陸行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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