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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烽火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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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時節,天瑯湖重新化為了冰原,浩浩蕩蕩的軍隊,自西海都護府出發,緩緩駛向湖對岸的湖東要塞。

  而原本已經廢棄的湖東防線,如今也已經煥然一新,依山石天險而建的墻垛聳立在湖岸,后方則是難以計數的北梁軍卒及守城器械,自云端俯視便好似一片槍林刀海。

  雖然軍容森嚴,無論裝備還是城防設施,都彰顯了大國氣象,和即將兵臨城下的西海聯軍對比,西海那邊甚至像是一支旗號亂七八糟的雜牌軍。

  但在關頭鎮守的軍卒,士氣卻跌到了谷底,還沒看到冰原上的烽火,便已經有無數人萌生了必敗之感,連軍中將官都是如此。

  八月份燕京皇城外的一戰,已經打斷了北梁的脊梁骨,連梁帝都知道大勢已去,幾乎已經放棄了掙扎。

  雖然最后也有將領在雪原阻擊了王赤虎部的奇襲,甚至摸清了西海聯軍的大部分情報,但這并不能阻擋住洶洶大勢,而夜驚堂拿到‘天下第一’名號,則直接成了壓垮北梁的最后一根稻草。

  這兩個多月以來,湖東道所有世家,基本上都在陽奉陰違,明面上出人出力號召抗敵,私下里卻在想方設法聯絡南朝;江湖勢力更不用說,田無量、青龍會等等,直接在各地舉起了義旗,開始造反,數落朝廷暴政、梁帝無德。

  朝野都開始人心惶惶打起了退堂鼓,最前方的軍隊,自然談不上士氣如虹,不說底層軍卒,連高層將帥,都在考慮這一戰該怎么打才能平穩落地,保住一家老小,而非怎么打贏。

  安西府西北側,烽煙城。

  烽煙城坐落于安西府西北側,也是天瑯湖最狹窄之處,距離對岸不到三百里,正對面就是西海都護府,歷來都是兩朝決戰的主戰場。

  烽煙城沒有平民,內部就是一座軍事要塞,五萬余人駐扎在此處,日夜趕制著軍械冬衣等物,后方有源源不斷的糧草送達,中心便是帥府。

  北梁叫得上名字的將領,幾乎全集中在城內,西海之戰發生在二十年前,當時參戰的軍官,有能力的如今正好身居高位,北梁軍中其實不缺將才。

  但項寒師和左賢王死了,整個北梁根本沒人有資格掛帥,以至于梁帝不得不讓太子監國,御駕親征來了此地,擔任三軍統帥。

  入夜時分,烽煙城風雪漫天,無數軍卒在點將臺外列陣,火把的光芒把整個城池都照的燈火通明。

  身著鎧甲的梁帝,腰懸佩劍站在點將臺上,氣態看起來依舊帶著胸有成竹的沉穩,似乎對即將到來的滅國之戰巋然無懼。

  但周邊的高層將帥,和外面的萬千軍卒,明顯都各懷心思,甚至沒用心去聽梁帝鼓動激勵的廢話。

  梁帝站在風雪之中,話語鏗鏘有力說了片刻,發現全城默然,雖然沒有不敬之處,但也掀起沒半分戰意,眉宇間也顯出了三分無力感,最終還是把朝臣精心準備的說辭拋去了一邊,朗聲開口道;

  “朕知道,你們都覺得這一仗打不贏,西海大軍已經朝湖東而來,指不定下個月這萬里江山就會易主,朕在這里鼓舞人心,就像一個冥頑不寧的敗寇,在竭盡所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奢望能保住這萬里江山。

  “甚至連朕的兒子、皇后、太后都如此做想,在勸朕負隅頑抗不過是徒增笑料,讓朕體面些乞降,或者趁早準備后路…”

  此言出,本來低著頭各懷心思的將帥軍卒,都抬起眼簾,望向了在風雪中朗聲說話的皇帝。

  后面的臣子謀士,本來想開口勸阻,但最后還是算了,畢竟士氣根本拉不起來,如果梁帝準備直接投降,對所有人來說都算是好事。

  但梁帝作為一代君王,手里握著千軍萬馬,顯然沒有不戰而降的意思。

  梁帝手按佩劍掃視萬千軍卒,繼續道:

  “但朕沒答應。朕登基之前,大梁年年入冬便受西疆襲擾,你們不知道,可以問問自家長輩,這一百年間,西北王庭為了搶一塊產糧的地盤,打了我們多少次,我們死了多少人。

  “而朕登基之后,一勞永逸滅了西北王庭,把整個西海納入國土,若非昔日之功,哪有今天的國富民強。

  “還有南朝。東方氏立國后,從未放下狼子野心,年年都在謀劃如何吞并大梁,當那千古一帝。

  “朕登基前,兩國常年交戰,燕北道幾乎年年鬧饑荒,能吃飽飯的都算人上人。而朕登基后,便停戰議合、廣開商路,這二十年間幾乎沒發生過戰事,從燕北道過來的人,可以自己回想一下,這些年加起來餓死了幾個人?

  “朕知道南朝狼子野心,和談只是休養生息,為來日一勞永逸做準備,而南朝同樣如此。

  “這幾十年年下來,朕整合了西海、肅清了官場軍隊,積攢的糧草存銀,足夠和南朝耗十年,手下還有無數能人異士,在南朝埋下無數暗子。

  “而南朝做了什么?廢帝削藩,引得朝野動蕩;公主逼宮,篡改遺詔奪大統;藩王各懷異心,刺駕謀反之事頻發…

  “女帝確實在積攢國力,但你們去南朝看看,從軍械城防到日常吃穿,有多少是從我大梁偷去的?

  “若放在兩年前,南朝就不可能翻盤,事態演變到如今這地步,并非朕無才無德無能,而是兩國各有氣運,一統天下本就不可能順風順水。

  “你們覺得老天爺站在南朝那邊,但這世上哪兒來的老天爺?無非事在人為。就算真有,老天爺選了夜驚堂,我等就得遵循天意跪地乞降?

  “如果事事都該順應天命,我們祖輩沒有尖牙利爪,也沒有虎熊體魄,就該和雞鴨豬狗一樣任人魚肉,整個天下做主的應該是虎豹熊狼。

  “但我們祖輩并沒有順應天命任人宰割,就是因為老天本就不公,才要殫精竭慮謀求生路,才要不擇手段迎難而上…”

  雖然當前敗局已定,但這和梁帝確實關系不大,只能說天意弄人,其執政這些年的功績,也沒法去否認。

  烽煙城內萬千將士,聽見這番話,明顯都有所動容,不過眼底的絕望感并未消減。

  畢竟夜驚堂不是受老天爺垂青,而是已經成了老天爺,光靠決心和悍勇,也最多賭個‘他未必能把我們全打死’,想打贏根本不可能。

  皇帝講究君權神授,梁帝能把老天爺不存在、逆天而行的話都說出來,也算能說的都說完了,瞧見萬千軍卒依舊沒什么士氣,梁帝也生出了幾分無力感,站在風雪中輕輕嘆了口氣:

  “人人都怕死,朕也一樣。但朕既然敢來湖東,賭上性命親征,便有和夜驚堂一戰的底氣。國師,你可否顯山露水,給將士們吃顆定心丸?”

  說話間,梁帝回頭望向點將臺后方。

  而萬千軍卒和將帥,也隨之回頭望向后方人群。

  人群之中除開太監謀士,還有個身著文袍的老者。

  老者鶴發童顏,氣態老成,面相不算引人注目,但頗具仙風道骨之感,腰間還掛著塊小玉牌。

  本來將帥臣子,以為此人只是隨行謀士,聽到梁帝稱呼‘國師’,言詞還頗為禮敬,不免心生疑惑。

  被抓壯丁拉來的李光顯、陸行鈞,悄然私語道:

  “這是誰?”

  “沒見過,不過看起來像個高人…”

  踏、踏…

  眾人交頭接耳沒幾句,一道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就傳入所有人耳中,壓下了所有嘈雜。

  連萬人之上的梁帝,都往開退了一些,讓出了點將臺中心的位置。

  鶴發童顏的老者,雙手籠袖走到了萬人之前,氣態還算平和,但掃視萬千軍卒一眼后,話語卻不是很中聽:

  “圣上何必對一群見風使舵之人,說這些掏心掏肺之語。人骨子里都慕強,有君臨天下的資本,他們便乖的像條狗,你的話便是天條御令;而若沒了這資本,你就算真心實意掏心窩子,在他們眼里,也不過是個笑話。”

  “你放肆!”

  雖然在場大部分人,確實是準備見風使舵,但當面說出來,還是有點傷臉,附近的幾個臣子,當即開始呵斥;而不敢打夜驚堂的萬千軍卒,也面露惱怒。

  老者掃視面色不善的眾人,詢問道:

  “伱們是不是在想,我不敢打夜驚堂,還不敢收拾你這糟老頭?”

  眾人顯然是這么想的,不過梁帝在場,這話不好明說。

  老者見所有人不回應,平淡道:

  “欺軟怕硬是人之常情,老夫念你們不知天高地厚,也不予爾等計較,不過這是最后一次。從今往后,要是再讓老夫看到你們有半分忤逆不敬,后果你們自己清楚。”

  說話之間,烽煙城內的風雪,明顯大了起來。

  萬人矚目之下,站在點將臺上的老者,衣袍隨風而動,身形也慢慢升起。

  轟隆——

  壓城黑云,在此時竄出扭曲電蛇,雷光瞬間照亮整片天地,把半空那道雙手籠袖的人影,承托的猶如神明。

  在場不少人,都在燕京見過夜驚堂登仙的場面,瞧見此景,方才的不悅惱火蕩然無存,只剩下驚疑。

  老者懸浮于雷云之下,俯視下方目瞪口呆的萬千軍卒,雙手只是在袖中微動,城外的天瑯湖上,就響起驚天動地的轟鳴:

  轟隆——

  城頭軍卒轉頭望去,卻見原本已經凍結的湖面,猝然從中撕裂,出現了一條十幾丈寬的裂口,宛若一道天譴橫在湖岸之前,左右幾乎看不到盡頭。

  “嗡…”

  城墻內外的守軍,瞧見此景頓時嘩然,本來必敗的絕望感,都在此刻蕩然無存。

  畢竟此等通玄神術,比夜驚堂的‘聚劍為龍’差不了多少,只要有人能制衡夜驚堂,那北梁屬于守方,此戰還占優勢,并非完全不能打。

  梁帝這些時日,也只是聽老者建議,知道老者很厲害,仲孫錦都對其噤若寒蟬,但不知道確切多厲害。

  此時瞧見這攪動風雷的場面,梁帝眼底頓時涌現火熱,呵斥道:

  “還不快拜見國師大人!”

  周邊滿眼驚悚的文臣武將,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對著天空拱手:

  “拜見國師!”

  老者面對萬人恭維,并沒有太大反應,只是道:

  “這城也不必守了,直接出城去打西海都護府,夜驚堂收到消息,很快就會過來,你們不必驚懼,老夫一人足以對付。”

  在場將官軍卒,瞧見這等通神場面,哪里敢再違逆半分,當即開始集結…

  云安城。

  小雪紛飛之下,京城千街百坊皆是銀裝素裹,文德橋、梧桐街等地,依舊如同往日一樣繁華,而天水橋則今非昔比,上次都已經人滿為患,而自從去官城一趟回來后,整片街區直接就炸了。

  天下第一和第二,完全是兩個概念,第二雖然也名震天下,但終究差那么點意思,天下人的目光,大部分還是放在第一之上。

  而夜驚堂拿回‘天下第一’的招牌后,就把整個官城的流量給吸到了天水橋,最近入京的人多到難以計數,還有很多向往武道的人在天水橋附近購置住處,周邊甚至出現了交通阻塞,馬車進出都得困難,不得不安排差役維持起了交通秩序。

  而夜驚堂本來以為去完官城,往后就清閑了,可以夜以繼日的干,結果回來之后,才發現‘天下第一’沒想象中的那么好當。

  以前他是第二的時候,礙于赫赫兇名,還沒有江湖人登門找事,而如今他成第一人了,江湖人不找他還能找誰?

  你占了第一的位置,總不能掛免戰牌,不讓人爭吧?

  夜驚堂剛回京第一天,還沒來得及回屋吃頓熱乎飯,就有人登門,說什么正準備去官城,走到一半發現夜驚堂成了天下第一,才轉道來云安登門挑戰。

  夜驚堂在龍門崖聽奉官城說過,以后會有很多隱世高手來找他,心中尋思他這么大的兇名,敢上門踢館的人,再怎么滴也該是個武圣吧,為了給大魏招攬人才,他還挺鄭重,親自出門見人。

  結果可好,他打眼望去,對方渾身看不出半點強橫氣息,比奉官城都返璞歸真,雜魚都算不上,完全是個高等泥鰍,還提醒他刀劍無眼,讓他全力出手。

  已經露了面,夜驚堂又不能扭頭回去,便一巴掌給扇南薰河里去了,心頭也終于明白奉官城為什么把仇天合扇出去小半里了——就這三腳貓功夫,還看我全力出手,這不得把你扇水里好好清醒下?

  吃了這么次虧后,夜驚堂也算長了記性,面對無數來挑戰的愣頭青,不得不和奉官城一樣,安排云璃來當門神,能在云璃手上撐過三招的人才能進屋。

  而挑戰的能擋住求教的卻是真沒辦法,不少十幾歲的小年輕,一心想習武,卻又無門可入,便在街上硬跪著,不見人不起來。

  夜驚堂對于這種小年輕,又不能動敗,只能繼續借鑒前人經驗,弄了個擂臺,讓年輕人在上面切磋,打進前三就能和他過招。

  而朝廷為了發掘好苗子,倒也特別支持,鈺虎專門弄了個‘青魁’招牌,放在擂臺旁邊,獎勵給年度第一,結果來的人就更多了。

  除此之外,還有文德橋的將相世家、皇族貴人,帶著兒子閨女登門拜訪,想讓夜驚堂收徒弟的。

  夜驚堂自己都沒及冠,有收徒的本事但沒收徒的人生閱歷,現在肯定沒這念頭,對這些只能婉拒。

  如常來回忙活,直到回來后的第三天,夜驚堂才捋順了各種瑣事,勉強閑了下來。

  中午時分,天水橋附近的新宅內,不少丫鬟聚集在觀景樓上,看河對面的擂臺切磋,甚至開始下注,賭哪個游俠兒能打贏。

  而宅子后方的梅花院,倒是頗為安靜,好不容易把文德橋一位國公送走的夜驚堂,回到了院內,抬眼便看到正屋的客廳里,坐著兩道人影。

  青芷因為懷了身孕已經打扮成了居家少婦的模樣,在羅漢堂右側端坐,手放在小案的軟墊上。

  風韻動人的王夫人,身著冬裙坐在對面,幫忙號脈的同時,還在說著:

  “不打緊,剛懷孕雖然不能行房,但想伺候相公,還是有法子。我聽文德橋的夫人說,你可以…”

  “啊?這是不是有些…”

  “沒事,文德橋的夫人經常這樣…”

  華青芷顯然很好學,全神貫注聆聽,不過余光發現夜驚堂進入院子后,又連忙輕咳了一聲。

  王夫人非常善于察言觀色,見狀就知道來人了,也停下話語,往外打量:

  “夜殿下,您忙完了?”

  夜驚堂見人生導師王夫人在傳道受業,肯定是不好進去打擾,在門外頷首一笑:

  “李國公剛走,就是過來看看。要不要讓丫鬟送點茶水點心來?”

  “這有,殿下太客氣了。”

  “呵呵,那你們先聊,我去別處看看。”

  華青芷知道夜驚堂肯定聽到什么了,這時候也不好說話,只是羞澀頷首,便繼續和王夫人客套起來。

  夜驚堂暗暗偷聽了下,才沿著過道,來到了竹院外。

  凝兒以前不敢和他住一起,選到了距離較遠的竹院,而如今白錦不跑了,住的位置肯定和凝兒在一起,一間院落三個房間,還專門給云璃留了個位置。

  夜驚堂從院外轉頭打量,便看到凝兒披著銀色狐裘,在小竹林旁邊行走。

  白錦走在身側,裝束則要簡單些,只是素潔白裙,手里拿著一件小衣裳,夫妻倆正聊著:

  “好看倒是好看,但孩子出生,應該在明年夏天,你做個小棉襖,怕是穿不了。”

  “是嗎?那就留到冬天穿…”

  發現夜驚堂落下,薛白錦當即停下話語,還把小棉襖放回了夫人手里。

  而駱凝反應自然一如既往的清冷,把小衣裳藏在狐裘下,蹙眉道:

  “你怎么來了?”

  夜驚堂見兩人在偷偷給娃娃準備衣裳,心頭自然滿滿都是幸福感,回應道:

  “剛好路過,要不我去把范九娘請過來,指導你一下?”

  駱凝出生江湖,繡工不算差,但也確實沒常年待在布莊的三娘好,這些都是和三娘學的。

  范九娘是當代裁縫魁,能學一兩手肯定受益匪淺,但駱凝可明白夜驚堂的性子,真把范九娘請過來,那學的可就不是小孩衣裳了,指不定她天天得換新款小衣給夜驚堂開眼界。

  為此駱凝并未點頭,只是道:

  “不用,我有時間自己過去請教。”

  “那順便再買幾件衣裳,坨坨她…”

  薛白錦眼神微瞇:“你要是真閑著,就進來,我幫你放松一下。”

  “咳…”

  夜驚堂哪怕是天下第一,依舊對坨坨的手勁兒心有余悸,當下微微抬手示意,從院門走了過去。

  薛白錦這才滿意,又把小衣裳從凝兒手里拿過來,來回仔細打量。

  宅子里就四間院子,笨笨在王府忙活,鈺虎在宮里處理政務,此時人倒也不多。

  夜驚堂在其他院子轉了圈,沒找到人,便來到了宅子后方的丹房里。

  丹房內冒著淡淡青煙,原本晾曬的藥材,都挪到了屋里。

  此時青禾正在丹爐面前忙活,也不知是不是在船上玩游戲運氣太倒霉,被水兒點醒了,還專門在屋里弄了個‘北方之神’的神像,前面擺著香壇法器,每天都會禱告祭拜。

  而隔壁的屋子里,則放滿了各種材料,目的是用來做玩具車,但看起來有點跑偏。

  夜驚堂來到門口,可見屋子里燒著小暖爐,仙氣飄飄的水兒,和懷雁肩并肩坐在桌前。

  水兒看起來是被青禾抓來當長工,在打磨小車的各種零件。

  而太后娘娘則另有差事,正用青禾的材料做著小玩具,桌上已經有幾樣成品,毛發順滑的狐貍尾巴、帶夾子的小鈴鐺…

  夜驚堂見狀一愣轉身走進屋里:

  “在做什么呢?”

  太后娘娘回宮無趣,才住在這里,在水兒慫恿下一起制作刑具。發現夜驚堂來了,臉頰頓時窘迫起來,連忙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塞進袖子:

  “沒什么…就是給青禾幫忙。”

  璇璣真人則往旁邊挪了些,讓開些許位置:

  “沒事干就來干活,這么多紅顏知己,少說十幾個孩子,每人一個小車,你想把禾禾忙死?”

  “呵呵,這該怎么弄?”

  “照著圖紙做就行了。”

  夜驚堂來到兩人之間坐下,左右啵啵后,才拿起刻刀和木料,按照圖紙上的內容削切。

  太后娘娘坐在夜驚堂跟前,肯定是不好意思把東西拿出來了,弄小車她又不會,只能道:

  “要不你出去看打擂吧,這些雜活兒,讓水兒干就行了,省得她精力過剩,一天到晚亂來。”

  璇璣真人本來還想給閨蜜留點薄面,聽見這話自然不樂意了,轉頭道:

  “也不知剛才是誰和我抱怨,說這幾天沒船上熱鬧,晚上睡不好…”

  “我哪兒說這話?我說的是沒空一起游玩,又不是一起做那種事…”

  “都湊一起了,不做那種事,你還想玩什么?”

  夜驚堂見暖手寶沒話說了,還想插嘴,結果隔壁忽然傳來一聲:

叮當當當  聽起來是鍋蓋飛起來,在地上彈了幾下的聲音。

  夜驚堂一愣,當即飛身而起,落在丹房門口往里打量,可見身著紅黃相間冬裙的青禾,雙臂蜷在胸口跳到了門前,離丹爐足有兩丈遠。

  而剛才還干干凈凈的屋子,則白霧彌漫地上撒著些許藥液,還能聞到濃郁藥香。

  “青禾?”

  夜驚堂迅速來到跟前,把青禾轉過來打量,可見青禾滿眼尷尬,裙子上還沾染了些許藥漬,他連忙左右檢查:

  “怎么炸爐了?沒燙到吧?”

  以梵青禾的技術,煉藥炸爐的概率微乎其微,能出現這場面,純粹是偷聽隔壁瞎扯走神了,沒注意好火候。

  眼見夜驚堂噓寒問暖,梵青禾眼神尷尬:

  “我沒事。嗯…應該是天氣太冷,火候不穩,我再煉一鍋。”

  夜驚堂確定青禾沒什么事,才松了口氣,低頭在臉上啵了下:

  “這么危險的事,還是別親自動手了,以后我來,你指揮我做。”

  這話本意是關心,但隔壁卻傳來一聲:

  “你不怕開水燙是吧?”

  “水兒,你瞎說什么呢…”

  夜驚堂感覺水兒幾天沒挨收拾,確實有點皮了。

  梵青禾也是眉頭一皺,當下便想拉著夜驚堂來到隔壁,準備教訓目無家法的妖女。

  但幾人還沒開始亂來,院子外就傳來了腳步聲。

  做大戶夫人打扮的三娘,來到了院口,探頭打量:

  “驚堂?”

  夜驚堂都準備把水兒往桌子上摁了,見狀連忙做出正經模樣,回頭道:

  “怎么了?又有客人來了?”

  “倒也不是,佘大人過來了,說讓你快點進宮一趟,圣上召見。”

  “是嗎?”

  夜驚堂朝皇城方向看了眼,來到了院子外:

  “那我過去看看。”

  裴湘君并肩行走,拉住了夜驚堂的手腕,稍作斟酌,還是道:

  “我感覺宮里又有事安排。你都忙快兩年了,東奔西跑就沒停過,總得讓你歇歇吧?”

  夜驚堂知道三娘是關心他,當下先轉過身來,把三娘抱了個雙腳離地:

  “鈺虎能找我的事兒,肯定就是大事兒,以后有的是時間歇息,不差這兩天。”

  裴湘君也知道這點,輕輕嘆了口氣,抱著脖子雙唇相合,好好親了下,才落地整理衣襟;

  “知道啦,早去早回。”

  夜驚堂頷首一笑,便飛身而去,往皇城方向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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