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幾大幫派的人散去,楊塵客棧幾乎成了生靈禁地,連過往江湖人都被提醒著從小巷讓路,再無人敢靠近半步。
客棧之中,夜驚堂摟著華青芷走上二樓,等到進入房間后,把包裹和造型獨特的轉輪劍放在了桌面上。
這把‘命晷’,并非夜驚堂隨手買來,而是在趕往雪原的途中,又聯系上了青龍會的聯絡人。
青龍會見他真樂意幫忙撐場面,那配合自然是十分到位,給提供了沿途所需的情報,還把幫主的劍都給送到了雪原附近,讓他抵達后去取。
請帖佩劍都在,現在就算是十二樓來當面對峙,恐怕也不敢說他不是‘龍王’。
至于劍上的轉輪,夜驚堂起初還以為是什么高明機關,結果問接頭人才知道,這就是個計時器。
刺客都是講究一擊必殺的高爆發,續航、防護基本沒有,十二聲大概是一分鐘時間,沒打死就該走了,這純粹是防止自己打急眼上頭的物件。
從承天府一路趕過來,從南到北橫穿北梁,跑了將近七天,夜驚堂顯然也有點疲倦,伸了個懶腰后,轉身幫青芷拉開領口的系繩:
“剛才沒嚇到你吧?”
華青芷天天看著夜驚堂砍腦袋,都快適應了,此時坐在凳子上,揚起脖子讓夜驚堂幫忙,柔聲道:
“沾太多殺孽,可不是好事,不過這次夜公子殺的是海匪,我就不嘮叨…嗚——”
華青芷話還沒說完,就發現近在咫尺的俊朗臉頰忽然放大,嘴被堵了個結結實實!
華青芷自從在華府之外,猶豫示好后,就好似捅了馬蜂窩,從哪之后夜驚堂再也不君子了,趕路沒事親她一口、歇息無聊親她一口,她擺出生氣模樣,也最多管個把時辰,從南親到北,硬是把她給親習慣了。
華青芷眼見夜公子又來,心底無可奈何,微微后仰分開:
“夜公子,你…你變了!”
“呵呵…”
夜驚堂起身取來包裹,從里面拿出干裙子放在桌上:
“伱衣服濕透了,這邊天氣涼,換身衣裳,我去給你打水洗澡。”
華青芷面色羞紅,也沒說話,只是把裙子抱起來,撐著桌子起身,自己往屏風后走。
吱呀——
很快,房門開合,夜驚堂下樓的腳步漸行漸遠。
華青芷這才暗暗松了口氣,在房間獨處,聽著外面的沙沙細雨,此刻心底忽然明白,夜驚堂為何那么多紅顏知己了…
怎么能這么好色呢…
華青芷抿了抿嘴唇,開始輕手輕腳換衣裳,甚至有點擔心,晚上夜驚堂會不會摸進被窩。
不過這個心思,馬上又被愁緒壓了下去。
畢竟她出來前,為了讓爺爺有活下去的指望,說已經懷上了。
這一晃便是五六天,夜公子光親她,這親嘴顯然沒法懷上娃兒交差呀…
出于女兒家該有的矜持和內心的糾結,她沒法表現的太主動,不然‘賢良淑德’的形象可能毀了。
但不表現,明年給爺爺交差怎么辦…
不對,我是不是喜歡上夜公子了?
沙沙沙 細雨灑在屋檐上,瓦片間冒出陣陣白色水霧。
夜驚堂在客棧的廚房中,用大鍋燒著熱水,因為剛到就殺兩人,連客棧伙計都給嚇跑了,雜活兒得自己干,說起來還挺無奈的。
就在夜驚堂燒火打水忙活間,客棧上方傳來的翅膀煽動的輕響,繼而鳥鳥就落在了掛著熏肉的窗臺上,搖頭晃腦甩開水珠,開始左右打量“咕咕嘰嘰…”看模樣是在詢問——說好的熊掌呢?你信不信鳥鳥現在就回紅河鎮…
夜驚堂端起一盤切好的新鮮羊肉,放在了窗臺上:
“熊掌要到了朔風城才能吃到,別著急。找到云璃她們沒有?”
鳥鳥在抵達雪原后,便開始高空偵查,尋找冰坨坨和荷包蛋的下落,但雪原地廣人稀太過遼闊,下雨人也多待在房子里,當前是一無所獲。
夜驚堂見此也不奇怪,喂鳥鳥吃了點東西后,便讓它繼續去外面搜尋下來,提著熱水回到了客棧二樓。
夜驚堂用肩膀擠開房門,剛提著兩桶冒著熱氣的水進屋,就發現華青芷已經換上了干凈裙子,此時正在妝臺旁,面向銅鏡發呆。
聽見開門聲,華青芷才回過神來,轉眼望向他,眼神有點緊張羞怯。
夜驚堂來到屏風后,把水桶放下,看著青芷羞答答的模樣,疑惑道:
“你怎么了?”
華青芷也沒什么,就是忽然意識到,她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把夜驚堂裝在了心里,當做意中人對待了…
此時瞧見夜驚堂,華青芷心里沒來由的慌,沉默片刻后,柔聲詢問:
“夜公子,你說實話,你…你是不是喜歡我?”
夜驚堂都被這個問題問愣住了,來到跟前半蹲下來,看著正兒八經的華小姐:
“不喜歡我親你作甚?”
華青芷沒想到夜驚堂承認的這么干脆,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憋了半天,只是道: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公子青睞于我,是我的榮幸,但也要記得發乎情、止乎禮,我…”
夜驚堂把眼神躲閃的來臉頰轉過來,詢問道:
“你不喜歡我了?”
“我…嗯?”
華青芷一愣,直接被這問題問的大腦宕機。
點頭吧,說明以前喜歡過;搖頭吧,說明還在喜歡,這不賴皮嗎?
夜驚堂見青芷腦子轉不過彎的模樣,有些好笑,起身道:
“行了,好好洗個澡放松一下,跑了一路都累壞了。”
“哦…”
華青芷心亂如麻,也不知道說什么,待夜驚堂把水裝滿后,才撐著妝臺起身,來到屏風梳洗起來…
天色漸暗,綿綿秋雨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蒼東鎮北面,兩百來里開外的另一座小鎮上,同樣有無數江湖人落腳過夜,躲避著連日陰雨。
朔風城開英雄宴,說起來也沒發出去多少請帖,但無論南北,江湖人都愛湊熱鬧,如今這個時節往雪原跑的,九成九都是去朔風城閑逛的江湖閑人,其中甚至有消息靈通從南朝跑來的。
天南海北的江湖人聚集,免不了交流南北江湖事。
時間剛剛入夜,鎮上一家還算寬大的客棧內燈火通明,百十號江湖客在其中圍聚,正中擺著張桌子,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說書人,右手折扇左手端著碗酒,面色微醺給周邊觀眾講著:
“你們別不信,夜大魔頭當時真真切切,使出一記飛劍已然入了仙班;按照常理,飛劍可千里之外取人項上人頭,神塵和尚必死無疑,但萬萬沒想,神塵和尚當時只是爆喝一聲‘我佛慈悲’,沙海之中便冒出一尊通天佛陀的法相…”
“既然夜大魔頭已經位列仙班,為什么能被狗咬一口呢?”
“那條狗可不簡單,‘狼戎’的名號,你們九成九的人,恐怕都沒聽說過…”
因為說書先生喝了半斤大酒,滿嘴不著邊際瞎扯,客棧中真聽書打賞的人并不多。
二樓圍欄處,連向來癡迷聽書的折云璃,都發現這說書郎口活兒不行,逐漸也失去了興致,抱著雙臂趴在桌子上,偏頭望向對面蹙眉深思的冰坨坨:
“師父不用擔心,驚堂哥練過金鱗圖,狗咬不動,我倒是有點擔心狗狗崩掉大牙…”
薛白錦哪是在擔心夜驚堂被狗咬,而是在琢磨‘百步飛劍’的事兒。
大漠的一戰,已經過去快一個月,消息早就傳遍了五湖四海,雖然版本五花八門,但說書郎正常都是夸張敘述,核心信息點正常不會傳歪。
要從諸多版本中找到核心信息,其實也簡單,那就是綜合起來對比,所有版本中都存在的信息,十有八九是真有,就比如所有人都在傳夜驚堂被狗咬了一口,那哪怕聽起來再像無稽之談,這事兒也可能發生過。
現如今從南到北所有說書郎,都講過‘百步飛劍’的橋段,那說明當天見證者中,還真有人看到過這場面。
但夜驚堂怎么會駕馭飛劍呢…
難不成他又冒險用第七張圖搏命了…
還是脫手劍,射的太遠被人誤解了…
折云璃趴在桌子上,下雨不好方便趕路,在客棧里也沒啥玩的,百無聊賴之下,便繼續聽起說書先生瞎扯。
結果剛聽沒多久,折云璃忽然瞧見,客棧外跑過不少馬匹,其間還有人在門口下馬,發現客棧人滿了,又準備掉頭出去另找落腳地。
客棧里都是走南闖北的江湖人,瞧見街上忽然冒出一堆人冒雨過來,自然好奇,坐在門口的小二,當即把客人叫住:
“客官,這是打哪兒來的呀?下著雨還摸黑趕路,出事了不成?”
在門口張望的江湖漢,也是憋了一路,瞧見客棧所有人都望過來,便抬手抹了把雨水:
“打蒼東鎮過來的,你們猜猜誰來了?”
客棧眾人瞧見這江湖漢神神秘秘的模樣,就知道來了意想不到的大人物,頓時五花八門詢問起來:
“當朝國師?”
“夜大魔頭?”
“不會是奉官城吧?”
漢子見客棧眾人想象力如此夸張,連忙擺手:
“怎么可能,奉官城要是過來,城主大人都已經親自過去拜見了。來得是青龍會的‘龍王’。”
“龍王?”
在場江湖客,聽見這話都顯出幾分失望,畢竟青龍會的龍王,神秘歸神秘,但算起來也就是頂尖宗師級別的人物,放在這次英雄會,真算不得頂流。
“龍王現身了?那確實挺稀罕…”
“何止稀罕。”
漢子見眾人沒震驚,連忙補充道:
“青龍會當真霸道,那‘龍王’單槍匹馬提劍去了揚塵客棧,直接坐在了姚上卿對面,拿出懸賞令就開始對比長相…”
“哦?!”
眾人聽見此言,才算來了精神,當即有人起身:
“打起來沒?”
“這不廢話。當時六位掌門在場青龍會的龍王,是半點面子不給,劍柄轉輪一轉,就開始‘咔咔咔’…”
“響了幾聲?”
“姚上卿當時人都懵了,響到第五聲才起來,第七聲動手,結果一劍封喉,死的那叫一個干凈利落,連桌椅板凳都沒弄壞一張…”
“嚯——!”
客棧眾人滿眼震驚,都圍了過來,半信半疑:
“這有點過了吧?殺姚上卿一擊斃命?”
“騙你們作甚?我當時就站在外面看著,看的一清二楚,姚上卿尸體還扔在蒼東鎮門口,不信你們去驗尸…”
客棧眾人見漢子如此信誓旦旦,也漸漸相信了這說法,開始七嘴八舌討論。
二樓圍欄處,薛白錦和折云璃,顯然也在聽著忽如其來的消息。
薛白錦認真分析了下評價道:
“北梁江湖的水,比我們想的要深,這位列第一的殺手,應該已經入了武魁之列…”
折云璃則是雙臂環胸站在圍欄后,眉頭緊鎖,覺得有點不對勁。
畢竟她上次和驚堂哥去燕京,驚堂哥暗中身份就是青龍會的殺手,把活兒外包給她,殺一個人賺三十兩,她還為此賺了不少小錢錢…
龍王忽然冒了出來,行事風格還這么干凈利落…
折云璃心中微動,覺得這‘龍王’怕是得好好研究下,當下便拉起薛白錦的袖子:
“師父,咱們去蒼東鎮看看。”
薛白錦對這神秘殺手確實挺好奇,當下自然沒多說,拿著兵器起身,和云璃一道離開了客棧…
窗外細雨依舊,平日里晝夜吵鬧的蒼東鎮,今夜倒是變成異常平靜。
田無量住在鎮子口的小客棧里,安排隨行幫眾去外面打探消息,而其他五個掌門,因為青龍會真敢在朔風城的地盤動刀,怕再生事端,都已經連夜離開,朝著朔風城趕去。
中心的揚塵客棧,掌柜伙計見青龍會的瘟神沒走,沒敢跑回來,偌大客棧就只住了兩個人。
此時客棧二樓,廂房里燈火都已經滅掉。
毛茸茸的大鳥鳥,在外面冒雨飛了一天后,有點累了,蹲在窗口處放哨,等著后半夜和夜驚堂換班。
夜驚堂靠在枕頭上,剛洗完澡只穿著黑色薄褲,不過斗篷和面巾都放在身邊,以免有異樣需要露面來不及打扮,此時正在暗暗練功。
而一墻之隔的房間里。
華青芷也換上了睡裙,不過漫漫長夜顯然睡不著,手里握著碧玉小烏龜,傾聽窗外的沙沙雨聲,腦子里胡思亂想:
夜公子會不會偷偷摸過來…
肯定不會,夜公子是正人君子,親親摸摸只是發乎情,豈會真在她不愿意的情況下,行那種過分之舉…
但不摸過來,懷孕的事情怎么辦…
再過兩個月懷不上,明年這時候肯定就沒法抱著娃兒回去,爺爺失望之下…
華青芷柳眉輕蹙,只覺壓力如山,卻又不知該如何解決,現在恨不得夜公子就是個色胚,對她用強算了。
這樣雖然心里委屈,但至少可以和爺爺交代不是…
可夜公子不是那種人嘛…
如存輾轉反側,也不知過去了多久。
華青芷根本睡不著,最終還是睜開眼眸,望向夜驚堂的房間。
不曾想無聲無息的隔壁,隨之便傳來一聲:
“怎么了?一個人害怕睡不著?”
華青芷一愣,連忙躺好,雙手疊在腰間柔聲回應:
“不是,我…我在練功呢。”
“練功?”
窸窸窣窣 踏踏踏…
隔壁響起了穿衣服的聲音,繼而腳步聲由遠及近。
華青芷一愣,眼神頓時慌了,想要起身把門拴上,但她這不中用的小腿哪里趕得上。
她剛轉眼看向門口,就瞧見一襲黑袍的夜驚堂,披著斗篷推開了門。
“夜公子?”
華青芷頓時緊張起來,用手拉著薄被:
“你…你要做甚?”
夜驚堂來到跟前收腿在床鋪上盤坐:
“我也在練功,剛好教你。來,像我這么坐著。”
華青芷半信半疑的眨了眨眸子,最后還是慢悠悠坐起來,準備一起練功。
但她姿勢剛剛擺好,身邊的夜大公子就轉過頭,握著她的手調整姿勢,手還放在了腰背之上:
“腰打直,胸挺起來,舌頂上顎…”
華青芷心中一緊,不過還是依言照做,挺起了胸脯。
此時華青芷穿著是暖白睡裙,布料很是寬松柔滑,起初她縮著還沒什么,這么一挺胸,身上的淡青色小衣,就在白色布料下若隱若現了…
華青芷余光瞄了下,又想把胸縮回去,結果被夜驚堂扶著背心推正,還來了句:
“又不是沒摸過,害羞個什么。”
“夜公子!”
華青芷連忙把胸口抱住,臉色羞紅有些羞惱。
夜驚堂連忙抬手:
“開個玩笑罷了,好好坐著,我看你練的對不對。”
華青芷遲疑了下,終還是松開胳膊重新坐好,把胸挺起來,閉上眼睛擺出認真打坐的模樣。
沙沙沙 窗外細雨紛紛,孤男寡女坐在床上,旁邊點著一盞小燈。
夜驚堂見青芷姿勢很標準,微微點頭,手放在了后腰上,開始順著脊背游走,慢慢感知。
華青芷的睡裙極為柔滑,手掌按在布料上,和肌膚之親區別不大。
不過夜驚堂閉目凝神,用搬山圖感知體內的氣脈走向,倒也沒去關注這些細節。
“呼…”
華青芷哪有心思練功,光注意夜驚堂的手了,心頭又開始琢磨明年抱著外孫回家的事情。
話已經說出口了,總不能就這么耗著吧…
但夜公子坐懷不亂,她一個女兒家,總不能主動往上撲…
華青芷打坐片刻后,發現夜驚堂又環住了她,手滑到了身前,暗暗咬牙,干脆又主動了一丟丟,不動聲色靠在了夜驚堂懷里。
結果不曾想,背后的木頭疙瘩,非但沒受寵若驚,還蹙眉來了句:
“別走神,打坐呢,亂動個什么?”
華青芷瞬間無語,還有點無地自容,當下連忙重新坐好,解釋了句:
“不小心走神了…”
而后暗暗思索過往看過的雜書,尋找著破解當前局面的方法。
但可惜,她還沒琢磨個頭緒出來,外面就傳來了動靜:
“咕嘰?!”
“誒!幺雞?!”
“嘰嘰嘰…”
華青芷聞聲一愣,剛睜眼抬起頭來,臨街的窗口便傳來一聲:
嘩啦…
風雨入室,一尊又白又大的冰坨坨,落在了屋里,眼底帶著三分驚喜,轉頭望向床鋪…
而后表情就是一呆!
華青芷瞧見薛白錦忽然出現,和情郎親熱被打擾的新仇,和被擄走的舊恨,同時涌上了心頭,羞怯神色也沉了幾分。
而夜驚堂聽到云璃的聲音,才收回心神,發現冰坨坨到了,正想驚喜招呼,不過察覺手掌握著軟團團后,表情又是一僵:
“呃…”
彼此六目相對,房間里瞬間死寂,氣氛也尷尬了起來…
今天狀態不太好,腦子有點懵or2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