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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黃龍萬里歸何處,只有青山似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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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夜過半,平夷城內外都平靜下來,城頭的北梁旗幟,已經換成了大魏龍旗。

  各部將帥帶兵進入城中,接管駐防收押戰俘,率先現在的西北軍卒,則在城外舉行起了慶功宴。

  夜驚堂獨自回到大營中,雖說從頭到尾打滿了一整場,但以他的武藝,對付尋常軍卒,猶如壯漢拳打幼兒園,很難熱血沸騰起來,心頭只想著趕快打完回來吃飯。

  此時再度來到金帳,可見八個各有千秋的美人,都坐在方才的位置上,神色各異。

  「嘰嘰…」

  鳥鳥都餓懵了,見夜驚堂回來,就連忙抬起翅膀示意,讓夜驚堂趕快過來坐下,菜都快涼了。

  夜驚堂吃家宴,自然沒那么多客套,來到鳥鳥跟前坐下,抬起酒杯招呼:

  「來,我先敬大家一杯。」

  東方離人雖然心頭有點小惱火,但大魏旗開得勝,拿下了北梁第一城,若開口說情郎不是,未免顯得太不懂事了,當下昂首挺胸道:

  「夜愛卿勇奪‘先登之功,此時凱旋,豈能先給我等敬酒。圣上已經許下承諾,那就按圣上說得來吧,從誰開始敬?」

  凝兒三娘青禾,可能是怕被推出來第一個打頭陣,目光都瞄向了水兒。

  璇璣真人倒是不介意帶頭,但青芷妹子可在跟前,她太主動,前些日子不就白裝了,當下便瞄向了華青芷。

  華青芷本就局促不安,發現所有人目光望過來,頓時慌了:

  「我?…夜公子…」

  夜驚堂也沒為難青芷的意思,只是端起酒杯:

  「知道你不會喝酒,意思下就行了。」

  華青芷如蒙大赦,連忙想端杯敬酒。

  但女帝說好了要犒賞,豈能言而無信,輕聲道:

  「身為帝王,當言出必踐,華姑娘此舉,可是讓朕食言了。」

  華青芷哪里敢當眾干嘴對嘴喂的事情,但女帝身份擺在這里,她執意對著干,哪怕是有點恃寵而驕了…

  眼見女帝都這么說了,華青芷暗暗咬牙,也只能柔聲道:

  「夜公子速戰速決,立下先登奪旗之功,不知多少將士為此保住了性命,此乃大善。既然圣上已經開口,君無戲言,小女子也不能恃寵而驕請圣上收回成命,這杯酒,小女子便代三軍將士敬夜公子了,還望夜公子和諸位姐姐,不要多想。」

  這句‘諸位姐姐深得人心,東方離人頷首道:

  「沒事,都是自家人,而且都得敬酒,沒人笑話你。夜驚堂,華姑娘腿腳不便,你過去吧。」

  夜驚堂見青芷已經準備敬酒了,那自然沒多說,起身繞過水兒背后,來到青芷跟前坐下。

  華青芷臉色漲紅,也不敢看周圍人目光,低頭端著酒杯來了句:

  「恭喜夜公子旗開得勝。」

  說罷紅唇輕啟,把烈酒含在口中,閉著眼睛,臉直接都紅到了脖子,肉眼可見的緊張,和上刑場似的。

  夜驚堂見青芷不是非常抵觸,便主動湊過去,含住了紅潤雙唇。

  「嗚…」

  華青芷渾身都哆嗦了下,聽到耳邊傳來拍手叫好聲,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喂了一口后,就連忙分開:

  「小女子不勝酒力,能不能…」

  女帝看出華青芷還沒確認關系,如今已經算豁出去了,如果再玩更大了,肯定接不住,當下善解人意道:

「來人,送華小姐回房歇  息。」

  華青芷如蒙大赦,都不敢看夜驚堂和眾人的神色,起身一禮后,便在宮女的攙扶下往外走去。

  璇璣真人見此,又偏頭看向埋頭干飯的鳥鳥:

  「你去陪著青芷,想吃什么讓她給你點。」

  「嘰!」

  鳥鳥早就等的不耐煩了,當即就跑了出去。

  隨著還沒進門的華青芷離開金帳,在座的氣氛明顯放松了不少。

  夜驚堂回到原位坐下,此時也主動起來,轉眼詢問:

  「下一個該誰了?」

  敬酒從華青芷開始,那自然就是轉著圈兒來,梵青禾本來坐在華青芷左邊,此時轉眼看向右邊的妖女。

  璇璣真人見青禾眼神求助,挑了挑眉毛:

  「看我作甚,該你了。」

  「你…」

  梵青禾見這么多人等著,也不好和妖女吵嘴,端起酒杯挪到夜驚堂身邊跪坐,說起祝酒詞:

  「今日是西海各部雪恥之戰,我身為冬冥部祝宗,當敬你一杯。」

  說完含住酒水,等著夜驚堂自己湊過來。

  結果發現夜驚堂這破相公,還區別對待,只是眉眼彎彎望著她。

  梵青禾臉色紅了幾分,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湊過去,吻住夜驚堂的雙唇,結果臀兒就被順手摸了下。

  「嗚?!」

  梵青禾連忙把手抓住,喂完后就迅速回到了座位上,面紅耳赤。

  駱凝坐在青禾對面,選在角落位置,本就是不想當焦點,發現輪到自己這邊了,顯然有點糾結。

  但青芷丫頭都被迫上陣了,她再扭捏顯然不合適,想想還是端起酒杯,起身來到夜驚堂跟前坐下,神色微冷:

  「這杯酒是為了三軍將士,你若是敢得寸進尺…」

  「誒?」

  璇璣真人打斷凝兒的話語,調侃道:

  「這是敬酒祝賀,犒賞夜驚堂,凝兒你這話可壞氣氛了,先自罰一杯。」

  駱凝輕輕吸了口氣,但也不好反駁壞水水,便端杯想一飲而盡。

  但夜驚堂可是心疼凝兒,哪舍得讓她自己喝,把酒杯接過來,自己含住,湊到了凝兒面前。

  「你…?」

  駱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灌了一口酒,當下抓住夜驚堂的雙手,免得他亂摸。

  等一杯酒喝完后,駱凝才拿起酒杯,又喂給夜驚堂,而后臉色漲紅站起身來。

  裴湘君向來寵夜驚堂,對于這種事自然沒抵觸,端起酒杯就準備接著敬酒,結果她剛起身,就聽見水兒又說道:

  「三娘,凝兒還沒落座,你就急著往上湊,看來是迫不及待了,這祝賀的法子,總不能和扭扭捏捏的凝兒青芷一樣吧?」

  裴湘君腳步一頓,轉眼望向作妖的水兒:

  「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璇璣真人有恃無恐的聳肩:

  「我是長輩,如何祝酒本就有資格發話,是吧鈺虎?」

  女帝樂在其中到,見師尊發話,自然是拱火:

  「確實如此。三娘,你這么著急起身,不加點彩頭,怕是不太合適。」

  裴湘君雖然穿著衣裳有點怕鈺虎,但也不逆來順受的性子,想了想道:

  「我加了彩頭,后面可就得跟著,不然豈不成了我受驚堂獨寵,水兒你說是不是?」

  璇璣真人從來不嫌事大,對此道:

  「那是自然。」

裴湘君有了這話,自然不再遲疑,來到夜驚堂跟前,并未坐下,而是面向夜驚堂,跪著直起腰  身,把衣領解開,露出了羨煞旁人的雪膩大西瓜…

  下一位的大笨笨,明顯坐直了幾分,眼神惶恐起來:

  「三娘,你…」

  而已經敬過酒駱凝和梵青禾,自然是如釋重負,暗暗贊了句:「干的漂亮,」而后默默看起來皇家四姐妹的笑話。

窸窸窣窣  裴湘君臉色也有點紅,但搞事的時候可半點不露怯,挺直腰身,湊到夜驚堂面前,拿起酒壺:

  「你是裴家義子,此次旗開得勝,也算為裴家光耀門楣,我敬你一杯。」

  夜驚堂面對近在咫尺的倒扣海碗,呼吸都不太穩了,當下連忙捧在一起接酒。

  裴湘君臉色緋紅,拿起酒壺,慢慢順著峽谷倒下,順利匯入夜驚堂口中。

  「嘩啦啦~…」

  忙活片刻后,裴湘君合上衣領,回到位置坐下,看向了左邊的大笨笨:

  「殿下?」

  東方離人都愣了,沒想到敬個酒,能被師尊拱火到這地步,她哪里做得來?

  但已經輪到跟前了,東方離人也不能耍賴不是,遲疑稍許,還是來到夜驚堂跟前,昂首挺胸眼神微冷:

  「看在你為朝廷立功的份兒上,本王賞你一次,不過…」

  東方離人本想警告夜驚堂別過分,但怕師尊又罰她酒,最終也只是眼神示意,而后把白色武服解開,露出銀光閃閃的胖頭龍,臉色也化為漲紅。

  夜驚堂確實有點飄,不過儀態維持的很好,幫忙把胖頭龍小衣推起來,自己捧著讓笨笨倒酒。

  「唉…」

  東方離人面紅耳赤,把酒順著倒下去,冰涼涼的讓她一激靈,敬完就連忙分開,迅速坐回了位置,轉眼看向旁邊:

  「太后,該你了。」

  「啊,我?」

  太后娘娘臉早都紅的和蘋果一樣,完全沒想到幾人能玩這么花,書上也沒這么離譜呀…

  但離人都沒說她,她還不敬酒,那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嗎…

  太后娘娘都快窘迫哭了,但眾目睽睽之下,也沒法逃避,只能慢悠悠起身,挪到夜驚堂面前,和三娘一樣跪著直起腰身,用袖子擋住,偷偷喂夜驚堂。

  悉悉索索…

  等敬完后,太后娘娘人都懵了,慌慌張張回到位置,低著頭都不敢看眾人的表情。

  而與此同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到了坐在正上方的鈺虎身上。

  女帝顯然不會怯場,當下便慢條斯理起身,拿著酒壺準備繼續敬酒。

  但東方離人為了收拾亂拱火的師尊,此時開口道:

  「夜驚堂是為大魏效力,南征北戰至今不求封賞,姐姐作為一國之君,這犒勞總不能和我等一樣吧?」

  女帝腳步唯頓,難以置信回頭,望向自己的親妹妹:

  「我倒是想加彩頭,但這還能怎么喂?」

  東方離人是半點沒留情面,回應道:

  「以前夜驚堂講過‘負荊請罪的典故,就是犯錯道歉,得衣裳背著荊條去道歉,以示誠意。姐姐是犒賞,自然不用背著荊條,不過為了表示誠意,衣服是不是得…」

  女帝微微頷首,看在是自己妹妹的份兒上,并未揍離人,把酒壺放在了桌上,拉開紅裙系帶。

  紅紗落地,金帳中頓時亮堂了幾分,凝兒和青禾都不太好意思看。

女帝本想過去敬酒,結果發現離人又眼神示意,只得把腰側的蝴蝶結拉開,又把  金色胖頭龍解下,而后才在夜驚堂面前跪坐,雙手端起酒壺:

  「夜愛卿為大魏立下汗馬功勞,朕…」

  「咳咳…」

  夜驚堂也不是神仙,瞧見虎妞妞如此有誠意,哪里扛得住,都快岔氣了,抬手道:

  「應該的應該的,我喝便是,別著涼了。」

  女帝其實也臉色通紅,不過氣態維持的很好,挺身湊到面前,認真給夜驚堂敬酒。

  等敬完后,女帝才把紅裙穿上,回到原位坐下。

  也在此時,金帳中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罪魁禍首陸大仙子。

  璇璣真人也沒料到局勢演變到這種地步,當下總不能認慫,便準備起身。

  但在場這么多姑娘吃虧,自然是不會輕易放過,青禾開口道:

  「你剛才說了自己是長輩,長輩獎勵晚輩,能和我們一樣隨便意思下?」

  裴湘君也是頷首:「是啊。今天這么大的日子,你怕是得戴著‘旗開得勝敬酒。」

  「哈?!」

  璇璣真人一愣,她心理素質再強,也不是什么場面都招架的住,這種場合讓她來個‘旗開得勝玉蘿卜,那還不如讓夜驚堂直接把她弄死。

  眼見所有人都準備收拾她,璇璣真人便把目光望向身邊的夜驚堂:

  「驚堂,為師給你敬酒,怎么來自然是你說的算,你說怎么敬?」

  夜驚堂上次都把水兒欺負的不搭理他了,這次也不敢太過分,見好就收道:

  「要不敬完酒跳個舞助興?」

  璇璣真人如釋重負,解開了如雪白裙,來到夜驚堂跟前認真敬酒。

  梵青禾感覺還是便宜了妖女,當下又轉眼望向三娘:

  「酒杯有點小哈?」

  「噗…」

  「哈哈哈…」

  金帳內頓時哄笑聲一片。

  璇璣真人微微瞇眼,先把禾禾的仇記下,等敬完酒后,便穿上了裙子,來到中心的地毯上,開始跳起了宮廷舞助興。

  梵青禾和東方離人都通樂理,當下便拿來了琵琶長琴,幫忙奏起樂來。

  鐺鐺鐺…

  金帳燈火通明,時而傳來歡笑聲和婉轉樂曲,數名宮女則在外面等待的差遣。

  而平夷城外也是熱火朝天,大魏將領和各部將士在一起推杯換盞,慶賀著首戰功成。

  而后方的一間帳篷里,華青芷在擺滿佳肴的小案上就坐,回憶著方才敬酒的場面,到現在還面紅耳赤,暗暗琢磨著:

  我走后,駱姐姐、陸姐姐、太后娘娘怕也敬酒了…

  還有女皇帝…

  夜公子如此君子的人,怎么會…

  <divcss&ot;ntentadv&ot;>估摸是迫于壓力,被女帝一家看上了,又不好拒絕,才會變成今天這樣…

  與默默發呆的華青芷相比,對面的大鳥鳥,則要歡快的多,搖頭晃腦吃著烤羊腿,不時還伸出翅膀「嘰嘰」兩聲,示意瘸子姐姐快吃。

  華青芷都不敢聽金帳的動靜,只是在鳥鳥頭上摸了摸,而后便又琢磨起爛七八糟的關系。

  好像不止女帝一家,薛白錦和駱姑娘是‘夫妻,云璃是徒弟,這一家三口…

  嘖嘖嘖…

  翌日。

清晨時分,在城外駐扎的大軍,陸陸續  續拔營,穿過了平夷城的關口,北上朝著西海都護府方向進發。

  金帳的徹夜歡鬧,已經停了下來,后方寢室中,鈺虎和離人睡在床榻之上,把太后娘娘護在中間。

  三娘躺在貴妃榻上,懷里抱著凝兒,兩個人酣睡正香。

  水兒和青禾最特別,因為較勁兒了半晚上,最后才脫戰,此時直接打地鋪睡在了地毯上,身上蓋著薄被。

  夜驚堂悄然起身走出金帳,看向天邊升起的朝陽,連日來的疲倦,也在寧靜的氣氛中逐漸消減。

  不過腦子依舊不太清醒,到現在還在回想著昨夜七進七出的惡戰。

  雖然戰斗細節很多,但夜驚堂被敬了不少酒又一晚上沒閑著,細說倒也記不太清了,反正滿腦子都是白花花。

  夜驚堂回頭看了眼,見媳婦們還在睡覺,也沒再過多打擾,開始圍著金帳轉圈散步,讓自己的腦子重新正經起來。

  不過一圈兒尚未轉完,夜驚堂便看到一個宮女,用托盤端著藥碗,往金帳后方走去。

  夜驚堂只是聞到藥味兒,就知道是送給誰的,當下來到跟前,把托盤接過來,讓宮女先去休息,而后自己彎身進入了帳篷。

  帳篷本是給水兒青芷兩人安排,內部空間并不小。

  此時華青芷已經起床,穿著小姐裙,在水兒的床鋪上側坐,望著紋絲不動的鳥鳥,看模樣在判斷是睡著了,還是撐死了。

  發現門簾掀開,華青芷回過頭來,見進來的是夜驚堂,神色微微一僵:

  「夜公子,你…你醒了?」

  「是啊。」

  夜驚堂來到跟前把托盤放下:

  「不用管它,待會吃飯自己就醒了。」

  「嘰?」

  鳥鳥聽到‘吃飯,晃晃悠悠翻起來,看向端來的碗,發現不是鳥吃的東西,又栽倒下去,沒了反應。

  華青芷把薄被拉起來,幫鳥鳥蓋上,表情有些古怪,想說話,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夜驚堂知道華青芷肯定在瞎想,把藥端起來:

  「昨晚陸仙子她們都喝多了,在金帳休息,我也喝了不少,剛清醒過來。來喝藥吧。」

  華青芷半信半疑,小聲詢問:

  「昨晚我敬酒,是因為圣上已經開口,君無戲言,公子別當真。」

  「那是自然。」

  華青芷本來還想問問,她走后,太后和陸姐姐敬酒沒有,但這話顯然不好啟齒,最終還是當做眼不見為凈,接住藥碗:

  「我自己喝就行了,公子要不去外面巡視一圈兒?」

  「我又不會排兵布陣,拋頭露面下面將領肯定得請示我,要是指揮錯了那不得丟人。怎么,嫌我在這里礙事?」

  「怎么會。」

  華青芷只是緊張罷了,捧著藥碗準備喝一口,但略微琢磨又想起了什么,把藥碗遞給夜驚堂:

  「公子不是說同甘共苦嗎?那。」

  夜驚堂關切的表情一僵,不過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當下還是硬著頭皮接過來灌了一口:

  「咳…那什么,看吧,一點都不苦。」

  華青芷見夜驚堂臉都綠了,可不覺得不苦,但有人陪著,心里壓力總是要小些,把藥碗接過來,深深吸了口氣,開始:

  「噸噸噸」

  「誒?」

  夜驚堂暗暗抽了口涼氣,連忙取出手絹,等青芷一口悶了,便幫忙擦嘴。

  華青芷喝完之后,話都說不出來,緩了好久,才自己接過手絹:

  「我…我沒事,挺好的。」

  驚堂搖頭一嘆,扶著華青芷起身:

  「我陪你出去走走,光喝藥不運動,腿好了也走不動路。」

  華青芷怕被人看見,但她哪里拗得過夜驚堂,最終還是被扶著起身,慢悠悠走出了帳篷,開始圍著在金帳附近轉圈兒。

  金帳是女帝的寢居之所,日常起居由宮女和暗衛負責,周圍倒是沒有外人。

  但兩人如此走了一截后,夜驚堂忽然發現,大表哥王赤虎,在外面和一名暗衛溝通:

  「傳個信兒都不行?」

  「圣上發話,瑯王殿下需要靜養,誰敢過這條線,無論官職皆以軍法處置…」

  「那有緊急軍情怎么辦?

  「有緊急軍情自然另當別論,但王將軍這消息也不緊急…」

  夜驚堂遙遙聽到這對話,心頭自然疑惑,扶著華青芷來到外圍,詢問道:

  「王兄,怎么了?」

  王赤虎轉眼瞧見夜驚堂和燕京第一才女在一塊兒,倒也沒多問,笑呵呵上前:

  「夜兄起的倒是挺早,我還以為你要睡到中午。也沒啥事,就是昨晚有個人跑過來,說要求見夜兄。

  「哦?」夜驚堂見此疑惑道:「什么人?」

  「不清楚,只是自稱‘老劉,說夜兄必然會見他。下面人也弄不清真假,便讓人在外面等著,過來通報一聲,看夜兄怎么回復。」

  「老劉…」

  夜驚堂聽見此言,本以為是‘后門槍小王的搭檔,但黑衙捕快,王赤虎不可能不認識,當下仔細一回想…

  青龍會的接頭人劉老…

  夜驚堂一愣,叫宮女過來,繼續扶著華青芷散步,跟著王赤虎往外走去:

  「人在什么地方?」

  「就在外面等著。這是什么人?還需要您一異姓王親自相迎?」

  「江湖熟人罷了。」

  軍營外圍。

  四名大魏軍卒,持槍站在營帳左右,不時回頭看一眼。

  因為已經準備拔營,營帳內空蕩蕩,只剩下一張竹席。

  背著書箱的老者,在帳中席地而坐,面前擺著一個茶壺,半夜等待下來,已經有點昏昏欲睡。

  「瑯王殿下,王將軍…」

  「免禮。」

  聽到外面傳來話語,老者頓時驚醒,繼而便翻身而起,還沒整理好儀容,就瞧見一個氣度不凡的的黑袍男子,從外面走進來,開口道:

  「劉老,您怎么來了?」

  劉老是青龍會在燕京的接頭人,往日和夜驚堂打過不少交道,但出于職業特性,雙方都沒露過臉。

  此時瞧見縱橫南北的活閻王,就這么站在了面前,劉老一個江湖小人物,自然是壓力如山,連忙拱手:

  「老朽何德何能,竟然能讓殿下親自相迎…」

  「誒。」

  夜驚堂略微抬手,在席子上就坐:

  「青龍會幫了我不少忙,該有的禮遇還是得有。坐吧,劉老這次跑過來,是準備給我派新活兒不成?」

  「唉,殿下說笑。」

  劉老見夜驚堂十分隨和,才在對面坐下,幫夜驚堂倒茶:

  「以前在燕京,是我青龍會有眼無珠怠慢了,如今已經得知了身份,哪里敢再把殿下當殺手使喚。這次過來,是給殿下送消息。」

夜驚堂很佩服青龍會的情報能力,但也知道青龍會‘認錢不認人的規矩,見此詢問道  「多少銀子的消息?」

  劉老把茶杯遞到夜驚堂面前,笑容和煦:

  「以前也曾共事,殿下的信譽老朽放心,銀子的事兒待會再說老朽先把消息給殿下看看如何。」

  夜驚堂輕輕頷首:「青龍會不失信于我,我便不會失信于青龍會。」

  老劉放下茶杯,而是從背后書箱子,取出了幾張紙,遞給夜驚堂。

  夜驚堂接過紙張仔細打量,可見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北梁朝廷和雪原近期的情報,后面還有青龍會高層的總結分析,大略信息便是:

  北梁朝廷嚴重缺人,近幾個月都在招募江湖高手,連關在死牢的惡匪,都被特赦放出來戴罪立功,其中主要目標則是北云邊。

  從近期的各種動作來看,北梁朝廷開的價碼,是封北云邊為崇國公,執掌整個雪原,地位和項寒師平起平坐,順帶給與‘仙丹和各種物資支持。

  這種條件,北云邊沒理由拒絕,似乎已經談攏,近日北云邊已經給整個北方江湖下了英雄帖,請各大派首腦去朔風城做客,目的想來是準備招兵買馬…

  最近兩國交戰,大魏的暗樁,重心必須放在軍隊調度之上,這些江湖上的蛛絲馬跡,很難去仔細搜集。

  夜驚堂仔細看完之后,覺得這消息挺有份量,詢問道:

  「受邀去朔風城的有哪些人?」

  老劉回應道:「原本就向著朝廷的門派,根本不用請,這次請的都是北梁江湖見不得光的人物,我青龍會就在其中。

  「英雄帖可不是什么好東西,收到帖子不去,北云邊肯定親自登門。據消息所言,田無量、霍知運、姚上卿這些個悍匪梟雄,都已經往雪原走了…

  「另外,平天教主近期在青龍會這里買過‘北云邊的消息。本來這事兒,青龍會不該往外說,但有求于殿下,殿下和平天教主又是至交,還是破例給您說一聲。」

  夜驚堂聽到冰坨坨也跑去了,不禁暗暗皺眉,不過并未表現出來,而是詢問道:

  「青龍會有何事相求?」

  老劉輕嘆道:「幫會里的殺手十二樓和梁上燕,以前接朝廷的差事,刺殺過殿下,還望殿下能大人不計小人過,法外開恩放歸北梁,贖金我青龍會盡全力賠償。

  「另外,霍知運干的也是殺手行當,為搶生意,以前殺過我青龍會的人。

  「而姚上卿則是崇阿道的海幫老大,靠私運劫船為生,被豪商懸賞三萬兩銀子取其人頭,青龍會沒殺掉。

  「殿下若是順路的話…」

  夜驚堂聽見這話,有些好笑:

  「劉老的意思,是聘請我當青龍會的殺手,去北云邊的地盤,殺北云邊想招募的兩個人?」

  「唉,我小小青龍會哪里請的起當代武圣,只是順帶。」

  劉老繼續道:「北云邊年少有奇遇,似乎和海外仙島有關。

  「平天教主來打探這消息,我青龍會出于‘認錢不認人的規矩,把朔風城的詳細輿圖賣給了平天教主。

  「輿圖是從前任城主暮云升手上得來,過往買這個消息的人,只有‘花面狐活著走了出來,但其也是被北云邊利用,去宮里偷明神圖。

  「此等風險,青龍會告知過平天教主,但以平天教主的性格,應該不會知難而退。

  「以幫主的推斷,平天教主應該不是北云邊對手。殿下和平天教主在碧水林外聯手對敵,關系匪淺,若是要過去的話,殿下順手宰兩個悍匪,也算為民除害。」

夜驚堂知道冰坨坨的性格,實力高強還  穩如泰山,沒把握絕不會輕易涉險,心里并不是非常擔心其安危,當下只是詢問:

  「可否代為傳訊,把人叫回來?」

  老劉搖了搖頭:「我青龍會是消息販子,平天教主這種豪杰,不上門,我等哪里找得到。不過若是殿下難以抽身,青龍會也會盡力傳達。」

  夜驚堂沒再多言,轉而道:

  「長生果的消息是真是假?」

  老劉搖頭道:「這只有北云邊知道,不過能成武圣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奇遇傍身,是真的也不奇怪。

  「另外,還有個無關大局的消息——承天府的華老太師,年事已高,身體每況愈下,據上門的大夫所言,應該已經時日無多。

  「雖然此事和大局無關,但殿下接了火鳳齋的差事,成功拐走了華府的大小姐,這消息老朽還是得順帶告知一聲。」

  夜驚堂眉頭一皺,覺得這個問題倒是有點大,沉默片刻后,點頭道:

  「十二樓和梁上燕,近期便會放歸北梁,贖金就免了,全當這些消息的酬勞。

  「至于其他差事,如果朝廷安排我過去,會幫你們解決,酬勞另算。」

  老劉見此松了口氣,從書箱里取出一封請帖,遞給夜驚堂:

  「這是北云邊給青龍會下的英雄帖,夜大人若是用的上,可以以青龍會的身份過去。」

  夜驚堂略顯意外,把請帖拿過來翻看:

  「這請的可是青龍會的‘龍王,我拿著這個上門,若是搞出事,你們不怕被北云邊報復?」

  老劉對此道:「青龍會是殺手行當,‘龍王則是位列第一的最強刺客。這上門寫的是‘請龍王赴會,又沒說請幫主,那按照規矩,自然得位列第一的人去。

  「殿下是已經登記入會的刺客,上次離開,又沒說在青龍會除名銷檔,那幫會自然得把這帖子給您帶過來過目…」

  夜驚堂覺得有點道理想想還是把帖子收起來…

  片刻后,軍營之外。

  蹄噠蹄噠…

  背著書箱的老劉,騎乘駿馬朝著荒原深處飛馳而去,很快消失在了地平線上。

  夜驚堂站在軍營中目送,等人影消失后,轉頭看向東北方的天際盡頭,輕輕嘆了口氣,又回望已經傳出歡聲笑語的金帳。

  一邊是江湖路,一邊是溫柔鄉。

  再堅毅的男人,這時候難免都會產生不舍猶豫。

  但事情來了躲不開,早點忙完才是正理。

  夜驚堂沉默良久后,拿起腰間的螭龍刀看了看,最終還是轉身走向金帳,沿途呼喊道:

  「小破鳥,起床了,帶你去吃北荒熊掌。」

  「嘰?!咕嘰咕嘰…」

  隨著背影消失在金帳內,西北大地喧囂的風沙與燥熱,徹底歸于沉寂,而一段新的旅程,也在此刻悄然開始…

  黃龍萬里歸何處,只有青山似舊時。

  第十卷:大漠飛沙(完)

第十一卷:滄溟龍嘯  云邊龍氣聚北嵬,散作滄溟八月雷!

  (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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