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金色霞光灑在了雪頂之上。
三角小帳篷已經收了起來,炭紅烈馬載著一雙男女,順著山脊朝著山下緩慢走去。
夜驚堂騎在馬背上,背上的披風在晨光中飄蕩,懷里則抱著裹成毛毛蟲似的懷雁。
經過漫長一夜,已經變成小媳婦的太后娘娘,整個人都縮在厚實的軟毯中,僅露出吹彈可破的微紅臉蛋兒,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帶著些許害羞瞄著夜驚堂,低聲道:
“下山后,你可不能再亂來了,鈺虎還沒讓本宮還鄉,本宮終究還是一國之母…”
夜驚堂摟著酥軟柔膩的身段兒,左手放在毯子里暖著:
“那我偷偷過來,就和書上寫的一樣,娘娘想見我,就隨便賞點東西,讓紅玉帶過來,晚上在被窩里等著即可。”
“本宮是看你好色,不想讓你白跑一趟,才如伱所愿,豈會成天想你…”
“呵呵…”
夜驚堂搖了搖頭,對這話半點不信。
畢竟昨天晚上懷雁可是很樂在其中,起初還有點放不開,但隨著逐漸適應,怕他累著,就開始主動來呵護他了。
因為第一次不太會,還讓他教書上提過的各種招式,光研究怎么站位,都折騰了小半晚,要不是帳篷太小施展不開,恐怕能興致勃勃陪他研究到天亮。
見懷雁扭捏起來了,夜驚堂倒也沒點破,只是笑道:
“我只是護衛,娘娘召不召見我,自然看娘娘的意思。話說昨晚咱們定好了,一個月學會截云縱,到時候要是考核沒過,娘娘沒召見也得受罰…”
太后娘娘見夜驚堂又提這茬,也沒逃避,而是道:
“既然是打賭,豈能光本宮吃虧。本宮若是學會了,你怎么辦?”
“那自然看你,你想把我怎么,就把我怎么樣,公平吧?”
太后娘娘感覺夜驚堂臉皮好厚,這不來來回回都是她吃虧?不過有夜驚堂這句話在,她總是有最終解釋權,當下也沒多說,只是輕哼了一聲,把毯子拉起來,臉頰蒙進了其中。
夜驚堂見此滿眼都是笑意,沒有再打擾懷雁休息,加快馬速便朝著山外行去。
而這場兜兜轉轉數千里的大漠之旅,也在逐漸兩人一馬逐漸遠去的背影中,徹底走到了尾聲…
炭紅烈馬腳力驚人,清晨時分出發,下午夜驚堂便帶著懷雁,回到了沙州城。
雖然石碑還沒妥善處理,但因為大漠的天氣太過酷熱,鳥鳥都能熱蔫兒,夜驚堂帶著暖手寶返回沙州城后,便讓大笨笨帶著隊伍先行折返。
他則干起了苦力活,帶著沙州城調來了五百軍卒,重新返回月牙灣,挖掘埋在地下的石碑。
這種苦差事,正常來講該交給下面人去辦,但夜驚堂不放心。
石碑記載的‘九術’,雖然太過古早,但同樣是登仙之術,說簡單點就是六張低配版的鳴龍圖。
這種東西,對南北江湖的誘惑力有多大可想而知,武魁武圣親自下場搶奪都不算稀奇。
即便項寒師等人不來,石碑被北梁人先找到,消息必然已經走漏,若是江湖上的邪門宵小聞風而至,在路上偷學了去,恐怕用不了多少年,江湖就會掀起一場妖魔并起的浩劫。
為了防止日后事態失控,夜驚堂還是選擇親自當鏢頭,把石碑先送到安全地帶。
挖石碑說起來還是個麻煩差事,通過工匠的推斷,殘缺石碑重達三萬余斤,光是從石殿中吊起來,就得搭架子用上了滑輪組。
石碑不好切割,也沒法裝車,運出沙漠,只能用圓木鋪在地上,幾百號人輪流往外拉,因為沙地松軟,動不動就陷坑,一天最多走十余里,直到離開沙漠區域有了官道,速度才快了些。
運送石碑的差事相當枯燥而漫長,從月牙灣走到望河埡,硬是用了十來天時間;而后趕到梁河沿岸,又用了四天。
梁河是梁州的主要河道,南下可入金川江,自金江運河往東,就到了西王鎮,而后北上自清江入京,大概需要半個月時間。
等石碑裝船,后續路程自然就輕松了許多,黑衙精銳在孟姣的帶領下全部趕到,還有兩千禁軍隨船,安全得以保證,夜驚堂這才孤身離開隊伍,策馬北上前往燎原…
如此一頓折騰,時間已經來到了六月末,西北大地也到了一年間最炎熱的時候。
黃昏時分,數萬軍隊在平夷城外的曠野上駐扎,大軍分為三部,分別掛著大魏龍旗、梁王旗,以及代表天瑯王玄黑‘夜’字旗,其內云梯攻城車林立。
因為平夷城擺出守勢,南朝這邊也沒展開總攻,荒原上倒還平靜,只是兩軍對峙的氣氛異常壓抑。
中心金帳的后方,是女帝隨行女官的住所,去沙州游玩一趟折返的東方離人等人,也住在這里。
此時金帳之中,女帝身著紅色長裙,在榻上側坐,面前擺著棋案,正在全神貫注,和華青芷下著棋。
華青芷以前,其實并不知道女帝的身份,只以為這紅衣美人,是夜公子貌美侍妾,上次隨著西海各部來軍營,也沒機會去金帳面圣。
而這次則不然,她千里迢迢從沙州跑回來,發現鈺虎姑娘站在軍營門口等待,本來還想打個招呼,結果走在身邊的女王爺,直接就滿眼欣喜來了句:
“姐姐,你怎么出來了?”
華青芷當時正在下馬車,聽見這話臉都白了,差點從車上栽下去。
畢竟她以前可是當面說過鈺虎‘虛有其表’,人家竟然是南朝女帝,這若是記仇的話…
華青芷當時話都沒好意思說,悄悄跟著三娘進了軍營,這幾天帳篷都不敢出,盼星星盼月亮似得,等著夜驚堂回來給她當保護傘。
好在女皇帝軍務繁忙,并沒有把她叫過去拾掇,只在今天下午沒事了,才把她叫過來,和她下棋。
華青芷可是北梁的‘小棋圣’,正兒八經的國手,和女帝單挑,讓十個子都能把女帝殺哭。
但華青芷出身世家大族,最懂的就是‘伴君如伴虎’,這時候哪里敢展現超凡造詣,儀態嫻靜的在榻上側坐,做出蹙眉深思之色,半晌還贊嘆一句:
“陛下這步棋,當真稱得上神仙手…”
女帝忙里偷閑把華青芷叫來,就已經做好了被無情碾壓的準備,結果和華青芷下著下著,都下出自信了。
女帝雖然心里挺樂呵,但也知道自己斤兩,調侃道:
“朕還是喜歡華小姐桀驁不馴的樣子。朕又不是喜怒無常的暴君,棋放開手下,話也暢所欲言的說,不必顧忌身份。”
華青芷又不傻,皇帝讓你有話直說,是禮賢下士,但你真話直說,那就是板上釘釘的持才傲物了,當下只是含蓄一笑:
“陛下說笑,小女子是起手大意了,下到這個局面,又哪里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再者這步棋確實妙…”
女帝知道華青芷九成是在恭維她,但哪怕只有一成是真話,那也是北梁小棋圣,在夸她棋下的好不是?
夸女帝武藝好,女帝根本懶得聽,但夸她棋下的好,那是真能高興好幾天,或許是被哄開心了,女帝眉眼彎彎道:
“華家是湖東道的名門望族,華老太師治國有方,朕也耳聞已久,令尊也為大魏立下汗馬功勞。華小姐既然來了大魏做客,朕豈能虧待,從今往后有什么疑難,隨時和朕明言即可。”
“唉,陛下對小女子如此禮待,也不計前嫌,小女子哪里還有疑難。”
“是嗎?”
女帝手兒撐著側臉,又吃掉華青芷幾顆子:
“薛白錦把你綁過來,害得你有家不能回,你就沒半點怨言?”
華青芷眨了眨眼睛,感覺這話簡直說到心坎里了,但她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告薛白錦的狀,萬一搞出大事,夜公子生氣怎么辦…
華青芷想了想,只是道:
“薛女俠也是誤會,事已至此,小女子也看開了。”
女帝都沒看開,可不覺得華青芷能忍氣吞聲,對此道:
“誤會歸誤會,補償歸補償。以后進了門,朕讓你做大她做小,她敢有違逆之處,朕幫你罰她。”
華青芷一愣,連忙道:
“陛下,我和夜公子…”
“好好下棋,再說這些口是心非的話,朕可罰你了。”
華青芷張了張嘴,也不敢和女皇帝對著干,當下只能默默繼續放水…
而與此同時,金帳的后方。
駱凝和裴湘君都是家眷,在軍營中沒職位,無事可做也不好到處走動,便都待在梵青禾的帳中。
梵青禾拿到白蓮和蓮子后,作為冬冥部首席煉藥師,肯定得研究藥性,自從夜驚堂離開后,便在軍營里擺開藥爐,嘗試琢磨出幾種新藥。
此時寬大的帳篷中間,放著個藥爐,梵青禾身著紅黃相間的紗裙,打開蓋在觀察火候。
毛茸茸的大鳥鳥,則蹲在肩膀上探頭打量,看模樣是想幫忙嘗嘗味。
后方的桌案旁,駱凝和三娘一站一坐,面前擺著藥碾子等物,幫青禾處理著藥材。
因為夜驚堂對官爵不在意,幾人也是回來后,才知道夜驚堂已經是大魏的異姓王。
夜驚堂是裴家二叔的義子,裴湘君作為本家人,這幾天自然是相當高興,此時柔聲說著:
“驚堂如今可都封王了,你們倆呀,以后可得長點心,別進門最早,最后連個側妃、庶妃都混不上…”
駱凝扶著藥罐認真搗藥,對此輕哼道:
“又想拉我們下水?”
裴湘君確實是這個意思,但嘴上不能明說,只是語重心長道:
“什么叫拉你們下水?這是為你們好。你們倆再扭捏,當心以后落個老八老九,見了青芷丫頭,都得叫聲華姐姐…”
換做以前,梵青禾聽到這些,要么是和凝兒站一起,要么就是不說話。
但今天則不然,梵青禾見兩人又說起這些,把藥爐蓋好,來到跟前坐下,看向不上當的凝兒:
“三娘說的也對。女兒家再漂亮,若是不通風情,遲早也會讓男人失了興致…”
駱凝搗藥的動作一頓,發現青禾這胸大臀圓的也叛變了,眼神頓時狐疑起來,偏頭瞄了下她腰后:
“青禾,你偷偷便宜夜驚堂了?”
梵青禾見凝兒看出馬腳,表情微微一僵,她也不敢承認自己偷偷玩那么花,只能道:
“你去問妖女,她非要亂來…”
駱凝見青禾承認,雙眸張大幾分,有些難以置信:
“她非要,你就陪著呀?”
“那…那不然呢,我有什么辦法…”
梵青禾有點說不下去,又起身來到爐子前,做出認真檢查火候的模樣。
三娘聽見青禾水兒都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心里別提多開心,繼續道:
“凝兒,你要是再不合群,以后咱們可就玩不到一塊去了…”
“誰要和你們一起玩?”
“呵這可由不得你,都下水了你不下,水兒肯定得拉你,你呀,最好還是提前準備下…”
駱凝完全不想聽這些,抱著搗藥罐起身,坐到了別處,擺出了寧死不屈的小模樣。
而帳篷外面,演武場上。
金帳后有專門一塊空地,以供女帝平日里散步或者練武,旁邊還放置著各種兵器。
落日西斜,東方離人身著一襲白色武服,雙手持九尺長棍,擺出槍架子立在場中。
同樣換上武服的太后娘娘,則單腳腳尖踩在棍尖之上,距離地面一人多高,張開胳膊保持平衡,認真感知者腳下木棍傳遞而來的細節。
東方離人隨時可能抽槍或者下壓,太后娘娘如果不能提前察覺躍起,那自然就無處借力落了地,這算是截云縱的入門練法之一。
太后娘娘本身就有輕功底子,這些天苦練下來,已經有了明顯進步,東方離人隨機抽槍,七成都能成功提前騰空。
璇璣真人一如既往的懶散,靠在場地邊緣的躺椅上,手里拿著酒葫蘆,模樣如同看徒弟練功的女師父,觀摩良久后,點頭贊許道:
“懷雁,你小時候要有這一半勤奮,現在也該比離人厲害了。”
太后娘娘還沒回應,當陪練的東方離人,便已經胖頭龍鼓鼓,轉頭看向逆師,眼神意思估摸是——我從小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武藝不好不該是師尊你的問題?
不過師尊向來如此,東方離人也沒計較,只是望向站在長棍另一頭紋絲不動的太后娘娘:
“以前在宮里,太后都是練著玩玩,怎么最近這般勤奮?”
太后娘娘努力練輕功,自然是因為怕一個月到了,她沒學會截云縱,被夜驚堂塞尾巴戴鈴鐺。
不過這些事情,太后娘娘可不敢和離人說,只是保持氣息立在棍尖,回應道:
“你不是看了那封回憶錄嗎,燕太后因為不好好學,年芳七十便撒手人寰,有了前車之鑒,本宮自然得好好習武,不然百年之后,你們都成仙了,就本宮埋墳里,多孤單。”
東方離人在地宮中,確實看過《艷后秘史》的結局,正想說七十歲也算壽終正寢了,忽然聽到軍營外側傳來喧嘩聲:
“拜見殿下!”
“唉,免禮,靖王尚在,我哪里敢稱殿下…”
東方離人遙遙聽到夜驚堂的聲音,心底自然一喜,當即收棍往出走去,結果走神的太后娘娘,直接就掉了下來,好在被璇璣真人一把接住,飛身去了軍營之外…
蹄噠蹄噠…
汗氣蒸騰的炭紅烈馬,在軍營中駐足,無數滿懷敬仰的大魏將領以及各部首領,就涌了過來行禮拜見。
夜驚堂翻身下馬,摘下遮陽斗笠,和迎過來的人招呼不過兩句,就瞧見笨笨水兒帶著太后出現在了后方,三娘她們則在金帳那邊遙遙眺望。
軍營重地,夜驚堂也不好當眾跑過去抱媳婦,和諸多將領客套完后,才以復命之名來到笨笨跟前:
“殿下。”
東方離人依舊昂首挺胸,不過對夜驚堂方才的話非常滿意,等夜驚堂過來,還抬手還了一禮:
“瑯王殿下凱旋,本王有失遠迎…嗚?!”
夜驚堂走到跟前,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笨笨嘴上啵了下,又迅速恢復自然而然的模樣,往金帳走去:
“有吃的沒有?路上全吃干糧,好久沒吃上熱乎飯了。”
東方離人臉色漲紅,見軍卒沒注意到,才暗暗松了口氣,跟在身邊,在夜驚堂后腰擰了下:
“你這色胚,瘋了不成?”
璇璣真人則是把酒葫蘆遞給夜驚堂,調侃道:
“接風宴隨時給你備著,金帳已經開始上菜了。聽懷雁說,你這次出去收獲不小呀。”
太后娘娘本來保持母儀天下的儀態走在跟前,聽見此言心中一慌連忙擰了水兒一下:
“有什么事去金帳再說,夜驚堂跑那么遠,先讓他吃點東西。”
“呵呵…”
幾人談笑間,便來到了金帳。
女帝的隨行宮女,正把各種菜肴美酒往金帳里送。
鈺虎已經坐在了主位上,眼底帶著笑意等待;華青芷規規矩矩坐在案幾后,瞧見他眼神就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而三娘凝兒青禾,則正在往里走,凝兒還摁著迫不及待的鳥鳥。
夜驚堂來到寬大金帳中,雖說一屋子都是媳婦,但終究有宮女在,當下還是上前拱手一禮:
“微臣夜驚堂,拜見陛下。”
女帝微微頷首,偏頭看向正在斟酒的宮女:
“都退下吧。”
“是。”
幾名宮女當即頷首,退出了金帳,把門簾也合了起來。
女帝待帳中沒外人后,恢復了閑散雍容,抬手道:
“今天是家宴,不必客套,都坐吧。”
三娘凝兒雖然都一起疊羅漢了,但彼此穿著衣裳,該注意還是得注意,此時才各自在席間落座。
夜驚堂坐在了鳥鳥的位置跟前,看向帳內的八個姑娘,想了想先端起酒杯:
“石碑太重走得慢,讓你們久等了,我先自罰三杯。”
璇璣真人性格半點沒改,直接回應道:
“干喝多沒意思,要不咱們來玩酒籌令?”
帳內瞬間沉默,所有人眼神都古怪起來。
華青芷本以為是正常的吟詩作對,還想點頭,發現氣氛不對,又詢問道:
“怎么了?”
夜驚堂雖然想來個大的,但青芷在場,未免有點太過火,當下便轉開話題:
“待會再玩,先聊點正事吧。我剛才過來,見前營已經列陣,攻城車云梯都準備好了,是準備今晚上攻城?”
梵青禾知道這次玩酒籌令,懲罰中肯定有‘玉蘿卜’,哪里敢試水,聞言連忙接話:
“各部軍卒操練多日,已經磨刀霍霍,前幾天就準備攻城,不過這是西海諸部的復國第一戰,你不在肯定不能打。”
女帝微微頷首:“我等兵強馬壯,士氣如日中天,麾下猛將如云;平夷城內則人心惶惶,守軍已經幾天沒敢合眼。這仗換王赤虎來都能打贏,但你必須帶頭陷陣,最好先登斬將奪旗全來一遍,這樣才能重挫北梁士氣。”
夜驚堂過來時,就瞧見西海各部上萬人等著,他在這里喝酒顯然不合適,當下把酒杯放在了案上:
“那我先去把城破了,回來再吃飯。”
“嘰?”
鳥鳥都饞哭了,直接抬起爪爪把夜驚堂按住。
女帝兵臨城下等好多天,就是為了等夜驚堂回來刷軍功,見此倒是沒制止:
“既然請戰,那得來個彩頭。戰鼓響后,一刻鐘你能登上城頭,帳內美人輪流給你敬酒,嘴對嘴那種,如何?”
“嗯?!”
華青芷本來在認真聆聽,發現女皇帝竟然說出這種不合體統的話語,明顯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夜大公子麻溜起身出了金帳。
東方離人眼神也有點古怪,等夜驚堂出去后才開口道:
“姐姐,你怎么隨意許諾,待會夜驚堂回來,太后難不成也得敬酒?”
女帝微微聳肩:“肥水不流外人田嗎,咱們還是公主的時候,太后多心疼你,整天怕你被宮人害了,你難不成還準備讓太后在宮里守一輩子活寡?”
東方離人和太后關系極好,也確實操心過太后的未來,但‘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什么意思?
東方離人都被姐姐問懵了,蹙眉道:
“我自然不會這么想,但這種事情,總得問下太后的意思吧?”
說著看向坐在身邊的太后。
太后娘娘知道鈺虎是在給她臺階,抿了抿嘴,不好意思說話。
東方離人瞧見這表情,心頭自然明白了,身體坐直了幾分,稍作沉默后,輕拍桌案站起身來:
“這個色胚!”
“誒?”
太后娘娘心中一慌,連忙抬頭:
“離人,你做什么去?”
“本王去給他擂鼓,他一刻鐘要是爬不上去,本王親自把他砍了。”
在場眾人表情都有點古怪,其中華青芷最甚,但她還沒理清楚頭緒,大營前方就傳來雷鳴般的戰鼓聲,以及西海軍卒的呼喝:
“咚、咚、咚——”
“殺——”
“殺——”
繼而是密集推進的腳步推進聲,遠處的平夷城內,明顯也傳來了鼓點。
女帝僅憑聲音,就能聽出外面是什么情況,此時只是端著酒杯小抿,在等待片刻后,曠野之上便傳來了一聲雷霆爆喝:
“夜驚堂在此,降者不殺,擋我者死!”
轟——
繼而遠方便傳來了一道炸雷,猶如強龍墜地,連有序推進的軍隊,都出現了些許混亂。
女帝這才起身,來到金帳外的點將臺上,抬眼打量。
三娘等人也連忙跑出來,在點將臺上偷偷打量。
此時日頭已落,整片曠野被月光與火光籠罩。
東方離人站在高臺之上,手持鼓錘,敲擊著一人多高的打鼓,雖然心頭有點惱火,但兩軍陣前給丈夫擂鼓助威,還是非常的嚴肅認真。
此時八千西海軍卒,已經推著無數云梯攻城車,朝城墻下推進。
而兩山之間,六丈高的巍峨城頭之上,密密麻麻全是北梁軍卒,開弓搭箭往下齊射,還有力士射出轟天雷,當空爆開激射出無數破片,遠看去猶如漫天絢麗煙花。
一馬當先的夜驚堂,此時已經孤身沖到了城墻一箭之地內,單手持槍猶如龍行于野,瞬間躍過了護城河,抬槍掃開箭雨,而后便是一記黃龍臥道,轟在了城墻上。
轟隆——
但平夷城是千機門在近二十年間打造,城墻和尋常墻垛天壤之別,墻磚黏土皆以秘法燒制,能破開的只有溶石油,夜驚堂一槍下去,就在墻上留了條白槽。
夜驚堂發現打不動,便直接躍上了城頭,繼而便是左右橫沖直撞清理雜兵。
轟轟——
“殺——”
西海各部的精銳,說起來也是第一次打這么大規模的攻城戰,起初不少人都有點緊張。
但瞧見天瑯王殿下,都他娘一個人殺上城頭了,他們這些卒子要是還能慫,那就不配穿上這身鎧甲,當下直接全速狂奔,過城河開始架云梯沖城。
夜驚堂單槍匹馬,武藝再高也很難把整個城的守軍殺干凈,但先登也不需要一個人殺完敵軍,只需守住缺口,掩護后續部隊爬上來即可。
以夜驚堂的通神武藝,在城墻上撕開一條十幾丈寬的空白地帶完全沒問題,下方架梯子的軍卒,不用擔心高空墜物、推梯子、倒金汁等等,只用提防左右而來的弓箭,頂著大盾就能強上。
只要爬上城墻后續就簡單了,橫向守軍沒法放箭亂射,只需以夜驚堂為核心,寸寸推進擴張裂口即可。
幾個四大部的嫡系子弟,本來是想沖上來給夜驚堂當親兵表忠心的,結果發現站在夜驚堂跟前,純粹罰站,連人都摸不到,有暗箭過來還得讓天瑯王保護,最終都改為沖擊左翼,讓夜驚堂單帶右路。
女帝看了片刻無雙割草后,搖頭一嘆:
“項寒師和仲孫錦等人都沒出來,看來北梁是準備舍棄西海都護府,固守湖東了。”
璇璣真人輕輕點頭,覺得這局面也在意料之中。
沙陀部奇襲巫馬部未能成功,西海都護府便失去西海諸部的掌控力,也沒了反攻的機會,只能設法固守。
而西海各部重新整合,又有大魏在背后充當金主,武德充沛又財大氣粗,單靠西海三座孤城不可能守住,只能看守多久。
北梁現在能做的,無非是讓西海都護府全力固守,以空間換時間,晝夜不息在天瑯湖東岸構筑防線,用以應對南朝和西海的冬季攻勢。
天瑯湖是分割東西兩岸的天險,無論冬夏,都是資源豐富的湖東占大優勢;大魏吞下西海諸部,還得消化治理,很難再貪功冒進,北梁這就有了喘息的時間。
項寒師和仲孫錦,都是智勇雙全的人物,待在湖東進退有據,可以確保北梁基本盤不失。
而若是繼續投入人力,把項寒師弄過來硬守西海三城,萬一死在戰場上,那基本盤可能就有風險了。
璇璣真人琢磨了下,詢問道:
“西海這邊沒法造戰船,有船也很難沖上岸,只有冬天湖面凍住,才有機會兵臨城下,到時候打還是不打?”
女帝想了想道:“西海都護府沒了,北梁只是丟了塊沒站穩的飛地,湖東道沒了,則是直接滅國,打湖東沒那么容易,只能等入冬看時機。”
兩人如此交談的時間西海軍卒已經有近千人沖上了城頭,不久后,被完全封死的城門,也被從內部破開,預備營的軍卒,當即出陣,朝著平夷城涌去,而北梁守軍明顯出現了潰逃跡象,有大股軍隊從東門撤出。
女帝見大局已定,也沒再觀戰,轉身回到了金帳內。
而隨后不久,外面就傳來了山呼海潮般的呼喝聲…
不會寫打仗,只能簡略帶過,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