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百歲沒有修行天賦一事,再次得到驗證。
他辛苦一整夜,再加一上午時間。
終于在午時,隨著那最后一口精血噴吐上去,極其耀目的金光充斥密室后,宣告血祭完成。
金光散去,顯露出的便是一張面色蒼白,黑眼圈又極重極重的臉,滿眼都是幽怨之色,瞧著黃精道人。
他只覺自己前所未有的空虛,哪怕在不夜城舞廳,與那些如美女蛇般的舞女們奮戰一夜,都不至于如此,兩股戰戰,差點連起身都不能。
也不管黃精道人想說什么,張百歲對著他擺擺手道:
“黃精伯伯且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一整天。”
“誰也別攔我,就在這兒睡,就在這…”
雖修了陰陽升仙經,但張百歲畢竟還不能算是個正經修士,絲毫苦修經驗都無。
接連輸出七八個時辰精血,虛的可怕。
張百歲一邊說著,一邊打算將黃精道人趕出去,自己倒頭就睡。
可忽然,他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之事,眼眸猛地瞪圓。
順著他的目光,只見那一尊原本還是死物的“圣君像”,竟不知何時起,變成了血肉之軀。
“咦?”
“竟這么神奇,看起來簡直和朱啟那個王八蛋一模一樣。”
“不過這么一張臉也是同樣的惹人厭惡,不行,先讓我扇他一巴掌解恨。”
說話間,張百歲這公子哥也要做出荒唐舉動。
他竟是強撐著虛弱身軀,打算給這圣君像一嘴巴子。
不過在他動作時,黃精道人也動了。
這老道,過去的十幾個時辰內,一直都是耐著性子與張百歲交流。
直至剛剛他血祭完成后,這老道眸中終于忍不住露出不耐之色,探手將張百歲捉了,同時勸道:
“少府主莫要亂動,血祭法剛剛完成,圣君像正處于‘由死轉生’的過程中,脆弱不堪,打擾不得。”
“對了,少府主,老道來時府主還有另外一樁吩咐。”
“什么?”
張百歲剛反問,自己軀體就被黃精道人強行掰正。
隨后他就見到了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對著他開口道:“府主有令,去了魔都若見少府主有所長進便可將重任委之,若少府主依舊那般紈绔,那就讓老道我動用一些特殊手段,免得在今夜的珍寶大會上,少府主泄了底,壞了事。”
聽得這句,張百歲面色大變,正欲開口怒斥大喊。
可惜,來不及了。
“少府主,得罪了。”
“此法喚作天仙迷魂法,無任何副作用,相反,還可使得少府主今夜有完美表現。”
話音未落,黃精道人倏然眸生黃光,將張百歲罩了進去。
這變故!
密室內第三人陶潛,也是完全沒想到。
不過稍稍一推測,便知曉其緣由。
“雖然張百歲是紈绔子弟,無法托付大事,但卻又是張九燈唯一血脈,血祭法只能由他來。”
“不過張九燈又怕自己兒子壞事,就讓黃精道人在事后,給自己兒子來上這么一發,絕了后患。”
“至于為何一開始不上迷魂大法?想來是功法相沖罷了。”
“正好,機會難得。”
任何一種迷魂法,都需施術者全神貫注,分心不得。
自然,也將對外界無甚感知。
黃精道人如何都想不到,在他催眠自家少府主時。
已變成血肉之軀的神像背后,一只原本死去的飛蚊倏然復活了過來。
無聲振翅,飛起至其脖頸處。
毫不客氣的扎了下去,隨后那針器般的長吻便開始咕涌,將大量未知的物事,注入這具血肉軀體內。
陶潛又在加料了,一把接著一把,肉眼瞧不見的欲孽蟲進入朱啟這一具香火化身內。
“若這神像始終是死物,這些蟲豸便起不了任何效用。”
“可如今其在香火愿力以及血祭法的催生下,變作血肉軀,那自是不好錯過良機。”
動念中,陶潛下料結束。
未過多久,那血肉軀,竟又一點一點轉回死物。
由此不管是血祭法,還是陶潛的欲孽蟲痕跡,竟都被消弭的一干二凈。
“這香火神道,倒也有些奇妙。”
陶潛嘀咕著,重新躺回原地時,那邊的迷魂場面也結束。
再次醒來的張百歲,看似沒有任何變化。
但行動口吻,都有了細微改變。
他并未再想著扇朱啟化身巴掌,而是轉頭對著黃精道人,頗為恭敬的開口道:
“黃精伯伯,去召集我們九燈府的人吧,稍微準備一二,晚些時候就隨我去趙王府祝賀。”
“九燈府的這一份大禮,我這個少府主要親自送到九皇子手中,如此才能顯出我方誠意。”
“少府主所言甚是,哈哈哈。”
笑罷,極有成就感的黃精道人一甩袖袍,果然離了密室,去召集那群妖魔修士了。
只是他得意忘形之時,卻是沒注意到。
有一只飛蚊,緊跟著他也離去。
黃精老道也是極為謹慎之人,不管是布置禁法還是神念掃掠,都來了不止一次。
如果是其他窺視者,大概率會被發現。
可惜,他碰上的是陶潛,是秘魔萬化術。
修行界中,能識破這法術的,至少也得是大自在寺、太上道、孽宗這些道佛魔大派。
天仙道,不行。
陶潛回轉靜室,復了人形。
正欲盤坐下來好生整理一番所窺隱秘,同時思量思量后續的計劃。
可不等他坐下,忽然他似有所感。
眉頭皺起,挺著一個大肚起身,將門戶打開。
下一刻,他見到了極其詭異的景象。
一片片泛著黑光的鵝毛大雪,沒有任何征兆的,將整個魔都籠罩在內。
不過是十幾個呼吸,偌大魔都竟好似入了寒冬臘月般,所有建筑、街道、民居以及遠處的一座座災民區,皆被大雪所覆蓋。
這般突兀的變故,直接讓魔都境內,接近兩千萬人陷入呆滯之中。
陶潛探出手去接了一片,觸及他的肉掌,雪花即刻融化成一縷雪水沿著指縫往下流淌,內里赫然存在著大量漆黑,好似骨灰般的碎屑,并隱隱傳來一股淡淡的臭味。
腦海中,志述迸發:
志述:黑雪,天兆,意為尸骸之災,或將伏尸數百萬眾。
見這信息,陶潛面色立刻陰沉。
可不待他做什么,接二連三的,更多異象天兆開始出現。
天穹之上,倏然顯現血光,一顆猩紅色的星辰掠了過去…志述:災星過境,天兆,意為大災大禍。
過得數息再看,天邊明暗交替,竟又有一顆環繞著紫光,充斥著不祥意味的星辰閃爍著…志述:死星招搖,天兆,意為死靈怨鬼之災,
大地,倏然震顫起來,且魔都各城區內皆莫名顯出大坑,幽暗,如洞窟,陰風上涌,竟吹出大量蒼白尸骨…志述:地魔翻身,異象,意為埋骨之災。
每顯露出一種天兆異象,陶潛面色便難看一分。
修了那度劫法后,陶潛便知曉這些異象,某種程度上代表著災劫難度。
“南粵人道大災時也有這些,只是我要么在福閩,要么在艷尸腹中,瞧不見。”
“但那時,絕沒有這么多。”
“這意味著即便我已經窺見背后真相,也未必就可以阻止朱啟、黃崇,以及張九燈。”
“那數百萬人,依舊可能被全部坑殺?”
陶潛面色肅然,腦海中念頭涌動。
突兀的,又是這一刻,新的變故發生。
這回,卻不是天兆異象。
只聽得魔都上空猛地炸響一道道霹靂聲音,引得魔都境內正因諸多異象而陷入呆滯的所有人都抬頭看去。
很快就發現,那并不是雷霆,而是煙花。
極其燦爛的煙花秀,竟是從午時一刻便開始上演。那些煙花顯然摻雜了一些修士的手法,非但無比持久,且絢爛,即便是在大白日,也讓整個魔都快速進入一種好似慶典般的氣氛中。
若只如此也就罷了,旁人瞧來,拙劣的遮掩手法。
可很快的,大量修士士兵從趙王府內傾巢而出,眨眼出現在各個城區。
除了清理那些天兆異象的痕跡外,這些人開始撒錢。
字面意義上,撒錢。
大量銅板乃至于銀元,隨著那些巡游車,走遍魔都境內幾乎每一條熱鬧的街道。
原本還在恐慌的百姓們,此刻陷入狂歡。
甚至開始主動的,替趙王宣傳起來,不要錢的好話,一籮筐一籮筐的送出去,響徹魔都。
“九皇子宣布,定今日為魔都圣君誕日,普天同慶。”
“為慶九皇子殿下功業大成,福澤百姓,每過一個時辰,我等便會出來巡游,所過之處,漫天花雨皆銀錢,見者有份,人人歡喜。”
“傳令下去,九皇子殿下有感于民生艱難,從今日開始,徹底開倉賑災,保管數百萬災民不會餓肚子,米面饅頭大白粥,應有盡有。”
“九皇子將在今晚辦珍寶大會,與萬民同享喜樂,諸位只要喊上一句‘九皇子萬歲’,便有可能天降銀元鈔票,砸落手中。”
“九皇子萬歲!九皇子萬歲…啊,真的有,我被砸中了,發財了。”
“九皇子萬歲!萬歲!萬歲!”
也不知是從何時起,陶潛的身影出現在了大街上。
漫天黑雪仍在飄蕩,諸多異象也不曾停歇,但這些異狀帶來的恐慌,很快就被絢爛煙花,以及漫天灑落的銀元銅板,還有魔都周遭那無限量供應的,引得數百萬災民歡呼雀躍的米面饅頭白粥…這諸多人造景象徹底消弭。
此刻陶潛看著魔都,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即將有數百萬人被坑殺、血祭的地界。
正相反的是,這里如今,可稱得上是歌舞升平,萬民歡慶。
陶潛身處于百姓之中,周遭都是哄搶銀元銅板的人,他微微張著嘴,良久才驚嘆道:
“朱啟,或是黃崇?”
“手段荒誕,但有效,極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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