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二五五章 康熙的謀算

熊貓書庫    1635漢風再起
🔊點這里聽書

  1682年4月26日,歸綏城(今呼和浩特市)。

  “這個時期,蒙古諸部主要分為三大部分,西邊的衛拉特諸部、漠北的喀爾喀幾部,以及漠南蒙古。”黑衣衛宣節校尉(少校)周占峰瞥了一眼隊伍兩側緩緩而行的數百滿蒙騎兵,幽幽地說道:“準噶爾統一了衛拉特諸部,清虜控制了漠南,唯有喀爾喀尚游離于兩方勢力之間,左右搖擺,尋機想賣個好價錢。聽聞,準噶爾在征服葉爾羌汗國后,準備用兵哈薩克汗國,爭奪巴爾喀什湖一帶豐饒的草原牧場。若是準噶爾鞏固了側后,滅了西邊幾個汗國,必然會轉頭向東,兵進喀爾喀,統一整個蒙古。在這般情勢下,清虜只能與準噶爾拼個你死我活了。”

  “長官,那我們是準備對清虜進行一定程度上的扶持嗎?然后,讓他們與那個準噶爾汗國拼個兩敗俱傷,以便秦國坐收漁翁之利?”黑衣衛仁勇校尉(中尉)何應良低聲問道。

  “是否扶持,且看此次考察過后再行定奪吧。”周占峰笑了笑,輕聲說道:“至于,秦國想坐山觀虎斗,收漁翁之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若是,準噶爾與清虜打到最后,其中一方戰而勝之,且吞并了另一方所有的勢力,難保不會迅速膨脹起來,變為一個巨大的草原帝國,然后在秦國身上重演一次金蒙之事?”

  “長官以為,準噶爾和清虜,誰的勝算大一點?”

  “準噶爾那邊,咱們誰都沒有過去實地查看一番詳情,也不知道他們的具體實力如何。但據說,他們在占據了西域后,不僅擴大了汗國的統治區域,增加了稅源地,還擴充了兵源。借助于豐裕的財力,準噶爾得以能生產制造精良的連環鎖甲。同時,準噶爾利用天山南路和中亞地區擁有的諸多工匠制造大量火器,訓練并裝備于士兵。準噶爾軍隊的火器裝備率應該不低,實力當不容小噓。”

  “而清虜,這么多年來長期與秦國保持武裝對峙,更是受到嚴格的邊貿封鎖,物資、軍械,以及人口根本無法做到有效補充,可以說是出于長期的失血狀態。”周占峰搖頭說道:“你瞧瞧那些護送我們的滿蒙騎兵,身上的衣甲陳舊而破損,手持的武器也多為長矛刀劍為主。估摸著,當年從中原逃出時攜帶的大量火器早已不堪使用了。所以,我認為,清虜在撞上西來的準噶爾時,可能會遭遇很大的麻煩。”

  “可是,這幾年,清虜一邊保持與秦國武裝對峙,一邊抽出大量的精力,潛心經營喀爾喀,好像取得的效果還不錯。喀爾喀諸部中,土謝圖汗和車臣汗兩部就與清虜保持了非常密切的關系,雖然不像漠南這般滿蒙一體,但在政治和軍事上對清虜頗為依賴。這兩部還與親準噶爾的札薩克圖汗長期對立,雙方不斷發生小規模的沖突,在清虜的支持下,隱隱占據上風。若是清虜趁準噶爾無暇東顧之際,先行統合了整個喀爾喀蒙古諸部,未嘗沒有與準噶爾一戰的實力。”

  “可問題是,清虜在面對秦國從遼東、河北、山西、陜西,以及甘肅等邊防軍鎮數千里的軍事威壓下,如何能傾力去整合喀爾喀蒙古諸部?”周占峰說道:“數年前,清虜偽帝康熙領兵征伐喀爾喀,讓李定國尋機抓了一個破綻,集大軍攻入漠南,雖說沒有攻陷歸綏,盡俘清虜首腦人物,但也對清虜予以沉重打擊,損失人口、物資、牲畜無數,使其好幾年都沒緩過勁來。以至于現在,清虜在用兵時,一直都小心翼翼,輕易不敢傾巢出動,以免再被秦軍所趁。”

  “兩位齊國貴使,再行三里便是我大清臨時行在歸綏城。都統大人有令,全軍于此稍事停歇,整理行裝,凈衣潔面,準備入城。”這時,一名滿洲八旗驍騎校策馬奔至兩名齊國黑衣衛使者面前,大聲說道。

  停歇的地方位于一處海子邊上,附近有數千帳牧人聚集,成群的牛羊和馬匹在剛剛露出的青色草地上悠閑地享受著春天的盛宴。騎馬奔馳的牧人遠遠地圍聚在隊伍附近,好奇地看著其中兩名身穿黑色軍服、頭戴大蓋帽的軍人,猜測著他們的來歷。

  “他們是…是齊國的黑衣軍!”一些年紀稍大的旗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自主地高聲呼道:“…是齊國人來了!”

  數十年前,在山東登萊,在南京城,在河北永平府,在遼東,以及在朝鮮,就是這些身著黑色軍服的齊國黑衣軍,將我大清八旗甲兵打得丟盔棄甲,損兵折將,栽在他們手里的王公貝勒、督撫總兵,以及參領、佐領等將官數以百計,損失的八旗軍兵更有數萬余,可謂是我大清唯一的克星,最大的苦主。

  這天殺的齊國黑衣軍,怎生突然出現在漠南地區?

  一些心有余悸的八旗老人,不由下意識地踩在馬鐙上,舉目向四周眺望,唯恐從某個方向突然殺來一支齊國黑衣軍。

  “都統大人,那兩名齊國使者正在用紙筆寫寫畫畫,是否予以禁止?”一名參領走到帶隊的滿洲八旗鑲藍旗副都統岱春面前,小聲地稟報道。

  “且由他們。”岱春扭頭瞥了一眼正坐在海子邊的兩名齊國黑衣衛使者,冷然說道:“待到了歸綏城,見了皇上,再行定奪。此時,暫不可得罪他們。咱就不信了,他們還能將這沿路觀察到的地形地理都給描繪出來,帶出草原?哼,領走之時,自當要搜撿一番,細細盤查,以免露了我大清的虛實!”

  岱春年約三旬許,御前一等侍衛出身,早年跟隨我大清朝廷出奔京師,避至漠南時,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齡,自然未曾親身體會齊國“黑衣賊軍”的銃炮犀利,更未直面其兵鋒,心中倒沒有任何忌憚畏懼之心。

  幾天前,他帶著五百余滿蒙騎兵,在大同長城北側接到從內陸回返的額爾岱等一行人,其中便有這兩位齊國黑衣衛軍官。要不是熟知額爾岱身上有皇上親賜的一等子爵兼一云騎尉爵位,更是蒙古八旗鑲紅旗都統之職,就憑他帶著兩名齊國黑衣衛軍官,差點就以為他們已經投了秦國,還勾連了齊國。

  聞知他們此行輾轉中原數個省份,行程數千里,除了探查大量的秦國內政、經濟、軍事等情報信息外,還通過羅氏子弟聯絡到了駐登州的齊國皇室成員,與之進行了一番接觸,以期獲得齊國給予一定的軍械和物資支持。隨行而來的兩位齊國黑衣衛軍官,就是奉其上官的命令,前來歸綏,考察我大清所處的形勢以及據有的實力,以確定是否予以支持和援助。

  話說,這幾年我大清困守漠南,日子是愈發艱難了,尤其是七年前,幾位大清皇商被秦國軍方一鍋端,整個草原便斷了物資供應,僅靠十余年前掠來的數千漢人工匠,敲敲打打,勉力支撐。

  盡管,我大清不時派遣精悍八旗官兵侵入漢地,欲圖掠些物資和人口,補充損耗的實力,但在秦國的嚴密防御下,其實每次所得甚少,甚至有時候還會遭到秦國邊鎮的強力反擊,損失不少旗丁。相較于擁有無窮無盡人力的秦國,我大清即使在小規模的沖突中損失輕微,那也是得不償失,讓人無法接受的。

  要知道,草原上氣候環境惡劣,物資貧瘠,嬰幼兒的死亡率非常高。一名合格的八旗甲兵,辛辛苦苦培育十幾年,卻被秦國軍兵憑堅壘以火器輕而易舉的擊殺在野外,想想就讓人脊背發涼。

  因而,在漢地界內,但凡遇到稍有武力的堡寨、村屯,只要能造成人員損失的情況下,我大清八旗官兵一般是不愿傾力攻打的,就算斬首數百,搶得幾十口鍋,百八十鐵盆,但有官兵傷亡,那也顯得極為不劃算的。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我大清八旗就非常惜命,畏于戰陣,不敢與秦國直面以擊。三年前,秦國在“意外”獲得了青海、甘肅、烏斯藏等大片領土后,陡然氣焰囂張起來。他們從張家口、大同兩個方向出兵五萬余,意圖拔除綏遠城(今烏蘭察布市),并于此嵌入一枚重要的楔子,進而威脅歸綏。

  我大清為此集結萬余精銳滿蒙八旗騎兵,不斷強襲秦軍行進隊列和后方補給,最終迫使秦軍后撤,粉碎了這次聲勢浩大的進攻,斬首四千六百余,極大震懾了秦軍,使其未敢再次組織這般規模的軍事進攻。而我八旗官兵也在此次戰斗中,付出了一千兩百多人的損失。

  在與秦軍中小規模的游斗和拉鋸作戰中,八旗官兵是愈感吃力。因為,對方的火器裝備是越來越多,更兼有那種馬拉小炮隨行。若是正面以敵,雖然我八旗官兵憑借弓馬嫻熟和騎兵的強大沖擊力,可以擊潰兩倍以上的當面之敵。但付出的傷亡,卻是極為慘重,交換比往往達到1:2,甚至有時會高達1:1。

  一想到漢人龐大的人口規模,以及源源不斷的軍隊補充能力,我驍勇善戰的八旗官兵哪能這般跟秦軍拼消耗!

  是故,在這些年的纏斗中,我大清官兵但凡沒有十足把握,并且不能避免更大的傷亡的情況下,是很少與秦軍正面交戰,而是充分借鑒昔日蒙古人的作戰方式,即高速機動性,長途大迂回,以及長途奔襲作戰和避實擊虛,分進合擊包抄等騎兵戰術。

  但是,讓大清所有八旗官兵最為憂慮的是,隨著數年前秦軍控制了甘寧、青海等西北地區,由此獲得了充足的馬匹資源,使得秦軍的騎兵數量正在以每年三五千騎的速度增加。假以時日,待秦軍擁有數萬騎兵時,我大清八旗據有的高速機動性將大打折扣,優勢不再,恐將面臨對方鋪天蓋地地全面進攻。

  那時,我大清將何去何從?——

  “索額圖,羅剎人怎么說?”康熙帝盤腿坐在軟塌上,將手中的清茶放在矮幾上,面帶期望地問道。

  “皇上,羅剎人現在也是自顧不暇,對咱們的要求根本置于不顧呀。”大清一等公、太子太傅、議政大臣赫舍里·索額圖哭喪著臉,神色灰敗地叩首奏道:“羅剎人位于北海(今貝加爾湖)東側的烏金斯克城堡(今俄羅斯烏蘭烏德市)已被那渤海國攻陷,其地區督軍府所在地伊爾庫茨克也是岌岌可危,正在緊張備戰,但其情勢恐不容樂觀。而羅剎國在他們國土的西南邊也慘敗于一個被稱作為奧斯曼的國家,損失官兵數萬人。如此,他們那里能抽的出手來跟我們一起去夾擊準噶爾汗國!”

  “嘶…”康熙帝不由倒吸了一口氣,“那渤海國一干叛逆竟能勢大如斯,連敗羅剎人?”

  “回皇上。”索額圖抬起頭來,嘴角滿是苦澀,“奴才費時大半年,于那羅剎國所轄數座城鎮走了一遭,發現他們統治境內,人口極為凋零,規模稍大城池,居民人口也不過數千余,小型堡寨城鎮,僅有數百人不等。而那些渤海國叛逆,數十年來,不斷從遼東、朝鮮掠取人丁,再加之同化吸收無數地方土著之民,已擁人口二十余萬,在地廣人稀的嶺北之地,妥妥人口大國。他們有齊國、北明持續提供之火器,論武力的話,絲毫不亞于羅剎人。”

  “也就是說,應對準噶爾的威脅,羅剎人是指望不上了?”康熙神色嚴峻,盯著跪在地上的索額圖,一字一句地問道。

  “皇上,至少在短期內,羅剎人怕是指望不上。”

  “太傅大人,為何不順道去那渤海國走一遭?”旁邊侍立的太子太師、領內大臣納蘭·明珠突然插口問道。

  “渤海國,乃我大清叛逆,如何能與之交連溝通?”索額圖不屑地說道:“二十年前,先帝在位時,曾一度招安沙爾虎達之流,卻遭逆賊斷然拒絕。如今,其子巴海主政,桀驁不馴,于嶺北之地,大肆攻伐,氣勢極盛,若是貿然前往,豈不是自取其辱?”

  “此一時矣,彼一時矣。”明珠輕聲說道。

  “嗯?…”索額圖瞪著明珠,“相隔二十余年,能有何不同?”

  “索額圖,明珠說得不錯,咱們是該再次接觸一下那渤海國。”康熙心中一動,意味深長地說道:“若是準噶爾進入喀爾喀,可就距離北海不遠了。這對渤海國而言,未必會愿意看到身邊出現一個統一而強大的蒙古帝國。”

  (本章完)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