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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四章 登州的齊國人

熊貓書庫    1635漢風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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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82年2月6日,登州府,蓬萊縣。

  “此處就是賊子的窩點了?”登州府推官汪廷棟下了轎,但猛然間被濕冷的海風一吹,感到徹體的寒冷,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唉,這趟差事還真有點自討苦吃。

  “回汪推事。”登州府刑獄司大捕頭莫大志抱拳說道:“此處為賊子窩贓之處,據小的們數日偵查,蓬萊港至齊國皇陵城一段遺失的鐵軌就隱匿于那處窩點。”

  “嗯。”汪廷棟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眼里閃出一絲厲色,“那就動手吧。記住不要任賊子逃脫一人,務必盡數擒拿。這些膽大狂徒,竟然敢偷盜、藏匿鐵軌之物,破壞我登州府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面,必須予以嚴懲,以儆效尤!”

  莫大志轉頭看了看配合他們刑獄司衙門前來抓捕的登州鎮千總邱國勇,輕聲說道:“邱千戶,稍頃,我刑獄司捕快沖入村內,你們登州鎮官兵需謹守外圍,務必不使賊子逃脫一人。”

  “嗯,我們省的。”邱國勇翻身上馬,然后獰笑著抽出腰刀,揮手便要帶著手下官兵朝村口幾條小道而去。

  “哎…,還是盡量要抓活的,不要造太多殺孽!”一名隨同前來的齊國憲兵軍官低聲說道:“畢竟,我大齊皇陵位于附近,且不可驚擾了我大齊皇室先祖。”

  “對對對…”汪廷棟聞言,也連忙附和道:“稍后,你等捕快和軍兵圍捕賊子時,切勿大開殺戒,以免驚擾了大齊皇室寢陵。”

  “嗯,曉得了。”邱國勇嘴角抽了抽,心中不免腹誹,但齊國人的話倒不好推拒,畢竟整個登州府上上下下都沾了齊國人的好處,還真不好得罪他們。

  這個村落位于蓬萊縣以東三公里處,背靠平山河,北邊是低矮的山嶺,距離海邊也不過七八公里。此時,正值大年初一,可能是大部分村民經過昨夜的除夕守歲,都處在極度疲憊困倦之中。

  因而,當數十名捕快沖入村里時,并沒有驚動太多人,直到幾條警醒的家犬感知到陌生人闖入后,立即開始狂吠不止,才打破了村中的安寧。

  半個時辰之后,這場精心準備的抓捕行動落下帷幕。捕快們在破開數戶宅院,從幾座柴草堆里當場起獲了一百余節鐵軌,擒住人犯三十多名。村里百余農戶,畏于登州鎮兩百多全副武裝的官兵,只是遠遠地圍看著,不敢上前,但眼里卻充滿了恐慌和厭憎。

  齊國駐登州皇陵的憲兵陪戎校尉(少尉)崔天浩陪著幾名軌道工程技術匠人仔細查看了繳獲的鐵軌,發現大部分尚未遭到嚴重破壞,拿回去稍事修理便可直接用于更換或者儲備。

  簡單詢問了一下人犯,得知他們盜取鐵軌,也并非針對齊國人,蓄意搞什么破壞。他們看到地面上鋪設的兩條馬拉軌道,只是生出了一絲貪婪之心,覺得將它截取下來,可以換些銀錢,以便可以過一個豐裕的新年。

  這個時期,整個北方,尤其是山東地區,在過去的四十多年里,曾遭到清虜的反復蹂躪,地方荼蘼一片,經濟、人口非常凋敝,百姓生活也是困頓不堪。

  相較于富庶的江南,北方地區算是極為殘破而窮苦。這里不僅解放歸復的時間比南方晚了十幾年,而且在數年北伐戰爭中,經歷了數場大戰,不論是人口,還是物資財富,都損失極大。

  據大秦戶部數年前粗略統計,偌大一片北方地區,人口規模可能不超過一千五百萬,尚不及南直隸和浙江兩省合計人口。至于繳納的朝廷賦稅,整個北方地區加在一起,甚至還不如蘇松杭常嘉湖六府貢獻的賦稅為多。

  大秦收復北方已有十一年,各項民生經濟仍處于緩慢地恢復當中,地方政府維持、北方防線建設、屯墾戍民、恢復農田水利等種種花費,皆靠江南源源不斷地輸以血液,方能勉力支撐。

  不過,在經濟一片殘破的北方地區,卻有一處特別耀眼的亮點,即為登州府。

  前明廣德二十一年(1675年),齊國于登州府治所蓬萊縣七里莊興建大齊皇室先祖陵墓。當時主政的秦王孫可望非常慷慨地大筆一揮,除了將七里莊數千畝土地指給齊國作為皇室先祖寢陵所在地外,還將周邊十里范圍內村莊、山嶺、荒地,及部分耕地一起劃給了齊國,用于修建寢陵附屬的皇陵城、殿宇、館舍、陵丘、石刻群等諸多建筑。

  為了修建這座大齊皇室先祖寢陵,齊國皇室在五年多的修建過程中,投入資金規模達兩百五十多萬漢洲銀元(遠遠超過初期兩百萬的預算),前后陸續征發了二十多萬民力,對整個登州府當地的經濟民生發展具有積極的促進和提升作用。

  修建寢陵、皇陵城、殿宇、館舍,需要耗費大量的磚石、水泥和木材。為此,齊國人在皇陵城附近,投資興建了十數座磚窯、水泥窯、石料加工場、木材加工場、家具生產場、陶鑄加工場、鐵件加工場等建筑相關的工場。

  到了冬季,為了更好地讓留守皇陵的齊國工程技術匠人、駐地武裝護衛人員,以及大量民工溫暖過冬,齊國人從北京西山和北明云州(今北海道)運來海量的煤炭。幾座煤加工場、鐵爐生產場也隨之建立,除了加工煤球和煤塊,以為當地房舍住家取暖之用外,還對運來的煤炭進行了各種深加工。煉制的焦炭,售賣給北方的遵化和南方的佛山兩處冶鐵中心;提取的染料,售于江南眾多棉紡織工場;汲取的煤氣,賣與山東及周邊省份的豪奢富貴之家用之照明。

  為了便于輸送蓬萊港運抵的各種建筑和工業制成品,齊國人利用煤炭煉制后產生的煤瀝青,鋪設了華夏大陸第一條瀝青公路,對改善和提升當地交通狀況,開創了一個新的里程碑。

  修建皇陵,動用的民力日常均保持在兩萬到三萬人之間,為了供應他們日常糧食所需,齊國人從朝鮮、云州、安南等地,每隔旬日間便會運來數船的糧食。與之對應的,便是十幾家糧食加工場、油料加工場、魚產品加工場相繼在皇陵城及蓬萊縣建立。

  蓬萊及登州府左近的商人、小販紛紛入駐皇陵城附近,為齊國人及數萬民工提供各種日常生活用品所需。客棧、酒肆、食鋪、醫館、成衣鋪等各種商業設施陸續建立,石匠、木匠、鐵匠、剃頭匠、金匠、銀匠等眾多手工藝者亦紛至沓來。

  及至大秦承德元年,齊國皇室先祖寢陵完全竣工時,附近的皇陵城已經演變成一座擁有近兩萬人的小型工業城市,里面聚集了百余家各類工場,數百間鋪面,無數南來北往的商人在此中轉停駐。

  目前,在齊國人的帶動和影響下,蓬萊城和齊國皇陵城宛如登州府轄下最為耀眼的兩顆經濟“明珠”,這里不僅是北方地區最大的建筑材料生產加工中心,也是北方最主要的糧油中轉交易中心。

  同時,登州府毗鄰遼東和朝鮮,來自兩地的人參、鹿茸、貂皮在這里匯集,然后轉手發賣于全國各地。另外,齊國商人還從北明的鎮州(今烏蘇里江以東地區)、苦葉島(今庫頁島)以及嶺北地區運來的各種珍貴皮毛至該地,經簡單加工處理后,輸往富庶的江南。目前,這里已逐漸成為秦國最大的皮毛集散中心、交易中心和加工處理中心。

  蓬勃發展的工商業,極大帶動了登州府各項民生的恢復,也有效促進了當地經濟的繁榮。目前,山東省的賦稅每年折合約三十五萬兩白銀,而登州府僅憑9縣1散州,人口規模不到三十五萬人,就貢獻了近三十萬兩的賦稅,幾乎以一府之力,撐起了整個山東省財政收入。

  整個登州府,擁有齊國商人投資興建的各類工場商社兩百三十多家,除了大部分集中于蓬萊縣和皇陵城外,黃縣、文登縣、福山縣、榮成縣、寧海州、海陽縣等沿海州縣也有分布,不僅給當地帶來了大量的就業機會,也讓該地的許多百姓稍稍擺脫了一絲愚昧和落后的面貌。

  “這里雇傭的人工費用,僅為漢洲本土的四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若是諸位有意,前來投資興建工場,必然會取得相對優勢的生產成本,獲得讓人想象不到的豐厚利潤。”

  蓬萊縣的一座豪華酒樓里,“梁記”皮具商社的東家梁世升笑著給數位來自本土的商人倒上酒水,然后招呼客人盡情享用桌上的佳肴美食。

  “這里的治安環境和生產秩序怕是沒有本土那般有保障吧。”一名齊國商人不無擔憂地說道:“剛才于窗外看到數百名秦軍官兵和捕快押送著幾十個偷盜馬拉軌道的賊人經過,讓人觸目驚心呀!你說,就連鋪設在地上的鐵軌都有人偷取,誰敢保證建立了工場,不會讓此地的刁民給破壞殆盡?”

  “周兄多慮了。”梁世升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們齊國人在整個登州府,尤其是蓬萊縣,具有的影響力是無與倫比的。不消說地方官府對我齊國人所創辦的工場和商社,予以各種保護,就是在民間普通士紳百姓的口中,我齊國人的聲名也是極好的。五年多的皇陵建設,我大齊皇室撒下的銀錢兩百余萬,盡管多數落入到地方官府和眾多商家之手,但數量龐大的民工也得到了極大的實惠,對我大齊皇室那是感恩戴德不盡。”

  “另者,我齊國商人陸續在本地建立的眾多工場、商社,所雇傭人員數以萬計,成為當地絕大多數民眾的主要收入來源。可以毫不客氣地說,這登州府數十萬之民,十之六七,皆靠我齊國為活,算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如此這般,登州上下感激涕零尚且不及,怎會生出加害之心?所以呀,我等何須擔心治安環境和生產秩序?至于那些偷盜馬拉軌道的賊子,無非是一些窮困不堪的小民,見到地面上鋪設的鐵架子,以為有機可乘,臨機生出貪婪之心。此番過后,登州府臺已經下令,要求當地衛所和班頭衙役,日夜加強巡視,防止再有大膽賊人覬覦鐵軌,這般事件必然不會發生。”

  “不妨再告訴諸位一個驚爆的消息。一個月前的正旦朝會上,大秦皇太后提議將登州府和松江府的上海縣劃為直隸府縣,歸為內閣和戶部直轄,實施有別于大秦其他省府不同的經濟制度和管理方略。據說,這番舉措是為了吸引我大齊及其他國家的海外商人前來這兩地投資,建立大量有利于民生和經濟發展的各種工場和商社。大秦政府不論從稅收上,還是用工上,甚至經濟管制方面,皆會給予諸多優惠和便利。諸位且想想,一個數千萬人口規模的巨大市場,這簡直就是不斷噴涌財富的聚寶盆呀!”

  幾名來自齊國本土的商人聽罷,頓時心癢難耐,臉上露出貪婪之色。江南富庶,商賈數量不僅眾多,而且財勢絲毫不亞于齊國商人,憑借本地人脈的優勢,牢牢把持著絕大多數的商品貿易渠道,競爭顯得異常激烈,這就使的賺錢難度特別大。

  而北方地區,幾乎就是一片“白地”,別說擁有數千上萬畝的大地主沒有幾個,就是稍具財力的商賈也是很少見的。

  七年前,經乞爾海子一戰,盤踞在山西、漠南一帶的晉商通虜行徑被徹底捅了出來,因此遭到秦軍的血洗,傳承于前明天啟年間的所謂晉商八大家被連根拔起,與之附連的河北、陜西等地地邊貿商賈勢力也遭到重創。

  至此,大陸北方的大型商人集團消散瓦解,至于河南、山東、陜西等腹地的中小商人勢力,“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反而漸漸地讓游走于遼東、天津、河北、山東等沿海地區的齊國商人趁勢崛起,并深度影響京津冀遼魯等北方地區。

  幾名齊國商人討論的熱烈,而在距離他們宴席不遠的一張桌案上,三名身著裘皮大衣的商人一邊側耳偷聽,一邊神情稍顯緊張地小聲交流著。

  “想不到,這些齊國人在登州擁有這般影響力。”額爾岱說道:“我們這般貿然尋到齊國人,也不知道能否獲得一個圓滿的結果。”

  “爵爺,我們這次轉道山東,本來就是碰運氣。”索倫圖說道:“若是齊國皇室還對羅氏存一份情誼,得以接見我們,那已是最大的收獲了。來日方長,齊國人既然能扶持嶺北地區的渤海國,我大清好歹也有數萬兵馬,據有漠北、漠南偌大地盤,怎么著也有一絲利用價值。羅忠源,如何接觸和聯絡齊國駐蓬萊的皇室親王,可都皆賴伱一身,心中可有成算?”

  “爵爺,都統大人,奴才身上攜有祖父親筆書信一封,只要能見到那位齊國的雍王殿下,定能憑此獲得接見的機會。”羅忠源低聲說道。

  “你說,你們羅氏作為大齊皇室的舅家,這都過了幾十年了,人家還記得你們這一脈不?”額爾岱臉上帶著幾分猶疑之色。

  “爵爺,這位雍王殿下乃是奴才祖父的嫡親姐姐所生,想來應該知道我們這支大陸一脈。”羅忠源小心地說道:“不過,能否憑借這層關系獲得齊國的一些好處,奴才委實不敢保證。”

  “且如此吧。”額爾岱無所謂地搖搖頭,說道:“皇上指使咱們出來,本就沒指望通過一次認親,就能取得與齊國實質性的接觸。但有稍許收獲,那可都是賺的添頭。好了,今晚好生休息一下,明日去皇陵城。…奶奶的,也不知道,去了之后,是一個生,還是一個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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