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年2月12日,漢洲,建業城。
“已經確認了嗎?”黑衣衛指揮使曹和面色嚴峻地看著何清。
“具體位置還需要我們的探索艦隊根據那個巴達維亞海軍司令提供的海圖去尋找確認。不過,我認為對方提供的信息應該不會出錯。大概是在一條河流的入海口附近,當不難尋找。”何清亦是一臉肅然,“荷蘭人那處被稱為霍倫堡(今澳洲北部基茨港)的據點是在四年前建立。那個時候,我們正在與荷蘭人處于戰爭當中,
他們本來想憑借此處設立一個據點,以便可以長久地封鎖我們漢洲本土。但三年前,我們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結束了戰爭,他們卻并沒有撤除這座據點。反而,在這幾年里,陸陸續續地投入人力和物力對其進行建設。”
“現在那個被稱為霍倫堡的荷蘭據點是個什么情形?”曹和問道。
“據說還未能完全實現自給。”何清說道:“荷蘭人差不多每兩三個月對那個據點進行一次物資補充,而且駐守的雇傭軍也是每年輪換,加上管理人員和其他輔助人員,
差不多有近兩百人。”
“荷蘭人對我們忌憚頗深呀!”曹和恨恨地說道:“竟然在我們建業城不遠的地方設立一個據點。若是哪天與他們起了沖突,說不定就讓我們吃個大虧!我們必須立即將這個消息報與王上和總參謀部。”
“我們會對荷蘭人發出警告嗎?”何清問道:“要知道,這個時候,我們大量的移民正在途徑巴達維亞,要是雙方關系變得緊張起來,可是會危及我們的移民轉運工作。”
“我估計是要等三月底移民轉運結束,大部分艦船返回本土的時候,我們才可能會對荷蘭人采取強硬措施,迫使他們撤出這個據點。”曹和想了想說道:“對此,王上和總參謀肯定會咨詢我們黑衣衛應對措施。你下去召集情報分析人員,先拿幾個方略出來。”
“是,大人。”何清點頭應諾道。
戈若爾·卡恩站在霍倫堡北側一座高高的瞭望塔上,看了許久,最后微微嘆了一口氣,轉過頭露出一絲微笑,伸手拍了拍值哨雇傭軍的肩膀,
隨后緩緩地從瞭望塔上爬了下來。
整個霍倫堡經過四年的建設,已經是一座周長達六百多米的小型菱堡,扼守在一條河流東側。這里幾乎不存在任何有價值的物產。雖然周邊有許多森林,但林中的木頭太硬,而且又脆,也不適合作為船材所用。土地也是非常貧瘠,本以為這里既然可以生長如此多的森林,那么地里總能種些糧食出來吧?
然而,現實卻非常殘酷,稻米、小麥、大麥幾乎難以生長。就連一些不怎么依靠地力的高粱、玉米,也是生長的稀稀拉拉。他知道,除了此地確實比較貧瘠外,還有就是從爪哇島帶來的土人真的不是種地的好手。不僅懶惰,而且做事散漫跳脫,無法對地里的作物進行細心照料。
君不見,距離此地不遠的建業城,估計地理環境與此差不多,為何漢洲人就能從地里種出許多糧食出來,并且可以實現自給?
作為霍倫堡第二任總督,戈若爾·卡恩來之前也曾聽聞此地的凋敝和困境,心中也是有一番雄心壯志,試圖要將此地建設成為一座能自給自足,并能產生巨大經濟價值的殖民據點。
可是到了霍倫堡數月后,
戈若爾·卡恩就感到一種深深的絕望。上帝呀,這里真的無法創造出任何經濟價值,土地種植不出足夠多的糧食,森林當中也沒有可利用經濟產物。至于那些蹦蹦跳跳的口袋獸,又能做什么呢?肉質口感很差,只有那些愚笨的土人為了果腹,才吃得津津有味。它皮毛雖然可以當做制革的原料,可這玩意比起東印度群島密林當中那些動物皮毛,可就差遠了。
聽說漢洲很多地方發現了金礦和銀礦,為此卡恩總督還專門從巴達維亞尋了十幾個探礦專家,在霍倫堡周邊十幾公里范圍內探查了一番。但結果卻是令人失望的,別說金礦、銀礦,就連鐵礦、銅礦都沒有發現。
曾經有一次,他坐船前往建業城,看到那里的繁華和富裕,心中簡直嫉妒地發狂。憑什么漢洲人在同樣貧瘠的土地上就可以建成一座漂亮有序的城市,而且還能將自己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他向德林總督申請,要求遷移數百明人至霍倫堡,以替換那些又懶又笨的爪哇土人。但被德林總督拒絕了,說霍倫堡的價值不在于創造財富,而是作為東印度公司遏制和威脅漢洲人的秘密據點。既然短時間內無法滿足生活自給,那就由旗下的武裝商船在往返漢洲本土貿易期間,順便予以其提供必需的生產生活物資。
若是遷移了數百明人至霍倫堡,以后要與漢洲人發生沖突了,你敢保證他們不會心向同宗同源的漢洲人?
既然德林總督如此定位霍倫堡,那么作為一個威脅漢洲人的秘密據點,似乎就沒必要再絞盡腦汁地發展什么經濟民生了。戈若爾·卡恩總督有些泄氣了,難道就這般無所作為地度過自己的三年任期?要知道,每一個來到遠東,加入東印度公司的殖民人員,首要任務,那就是發財,賺取一枚枚可愛的金幣和銀幣,然后返回歐洲,過上貴族般的生活。
可若是所管的商站或殖民屬地,無法創造財富,那么身為總督,如何實現自己的發財夢呢?
怪不得,上一任總督在離開時,顯得是那么地如釋重負,那般的脫離苦海的輕松神情。這霍倫堡,就是一個坑,讓自己三年的殖民生涯,白白的消耗在這森林密布的漢洲北部。
就在霍倫堡總督戈若爾·卡恩自怨自艾,準備徹底躺平,苦捱自己的殖民生涯的時候,在巴達維亞港口,一群殖民官員和數名身著荷蘭海軍制服的軍官,正在為巴達維亞海軍司令達克曼·巴雷克上校的離任進行送別。
“巴雷克上校,對于你的離開,我們是抱著萬分不舍的心情,感謝你數年里為東印度公司所做的一切!”科內利斯·范·德林總督微笑地說道:“希望你在返回荷蘭本土后,能一如既往地繼續支持我們東印度公司。”
“總督大人,非常感謝你對我本人的肯定。”達克曼·巴雷克上校誠摯地說道:“在你的領導下,我相信,東印度公司的經營業績和各項發展,必將會再創一個新的高度。返回荷蘭本土后,我會繼續關注和支持東印度公司的各項事務。”
“親愛的巴雷克,要不是為了不耽誤你在荷蘭海軍的發展前途,我一定會說服海軍和東印度公司,將你留在巴達維亞。”新任巴達維亞海軍司令格里格里斯·科佩特少將笑著說道:“要知道,在東印度群島和印度地區,沒有人比你更了解我們的海上對手。接手巴達維亞海軍司令,將是對我本人一個巨大的挑戰呀!”
在去年(1644年)二月,瑞典與荷蘭的聯合艦隊意外慘敗在丹麥(丹麥于1642年向荷蘭和瑞典宣戰)海軍手里,格里格里斯·科佩特少將作為聯合艦隊中的一名指揮官,因此被荷蘭海軍解除職務。但在去年四月時,通過一番運作,被東印度公司招攬至麾下,就任新的巴達維亞海軍司令。
“尊敬的科佩特少將,遠東地區不比歐洲,這里的土著勢力,海上力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另外,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經過十余年的持續削弱,更是無法威脅到我們東印度公司的海上霸權。目前,菲律賓已經被明國的尼古拉一官攻占,西班牙幾乎失去了立足之地。而葡萄牙人被我們攻占馬六甲后,也無法在東印度群島對我們構成任何威脅。至于在錫蘭和印度,我們的海上力量雖然不具有絕對優勢,但也不是葡萄牙人所能輕易抗衡的。”
“但是,我們東印度公司目前有兩個潛在的對手。一個是明國的尼古拉一官,他憑借龐大的明國,擁有巨大的人力物力優勢,還有絕佳的地緣優勢,對我們的日本、朝鮮、明國貿易形成致命的威脅。在你到來之前,我們已經著手開始針對隊尼古拉一官的海上貿易船只進行破襲作戰,以迫使他讓出部分日本市場。”
“對于我們來說,有一個好消息,那就是明國開始出現一絲崩潰的跡象。明國的政府被其國內的暴亂平民所推翻,接著是北方的韃靼趕走了暴亂平民,進而占據了廣大的北方。明國又在南方新成立了一個政府,與韃靼、暴亂平民形成幾方對峙。可以預想到,明國這種巨大的戰亂,可能會持續一段時間。這樣,那個尼古拉一官所能獲得的明國政府的支持,就會非常有限。科佩特少將,你可以好好利用這個機會,狠狠打擊尼古拉的貿易船隊。”
“嗯,我記下了。”科佩特少將點點頭說道:“那么,巴雷克上校,你說的第二個威脅,可能就是居于南方大陸的漢洲人了吧?”
“是的,科佩特少將。”巴雷克上校點點頭,“漢洲人的實力每一天都在增長,我認為,在未來的某一個時間,我們東印度公司必然會因為地緣沖突,而再次與漢洲爆發戰爭。”
“漢洲。”科佩特少將嘴里輕輕地念到這個地名,隨即笑著說道:“我覺得,我應該親自去一趟漢洲,考察評估一下,他們具有的實力以及足以威脅我們的海上力量。不過,我認為你們此前在漢洲本土設立的霍倫堡,真是一個絕倫的布置。”
“是的,霍倫堡確實是一座非常有價值意義的秘密據點。”巴雷克上校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表情,眼睛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即將搭乘的船只,船艙里堆放了許多他在東印度群島獲得的財富,其中一只箱子里就裝著漢洲人送給他的價值三萬盾的金幣。
霍倫堡,在某種意義上,還真的是具有超高的經濟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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