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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這是我最后的波紋了

熊貓書庫    尊師孔仲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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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帥死了!!!

  莒人的哀嚎聲傳遍山林。

  此話一出,那些還打算負隅頑抗的莒軍也喪了心氣。

  眾人四散奔逃,潛入山林,化作鳥獸散。

  卞莊子渾身浴血,殺得雙目猩紅,大喊著就要追擊。

  子路見他上頭,趕忙出聲規勸道:“將軍,不要再追了啊!夜色已深,莒人逃入山林,如果再行追擊,這是取死之道啊!”

  卞莊子不聽他的勸說,執意想要追擊。

  子路見,只得沖上去一把抱住卞莊子腰,將他摔倒在地。

  他指著卞莊子,拿出以前夫子教育他的話,勸說道。

  “我的老師教過我: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將軍執意追擊莒人,陷自己于必死境地,這是明智君子該做事嗎?”

  誰知卞莊子聽了這話,九尺高的漢子忽然癱坐在地捶胸嚎啕了起來。

  “吾聞之:節士不以辱生。志氣節律的士人君子,不會帶著恥辱茍且存活!

  我為了贍養母親,作戰時總是猶豫不決,以致于我軍三戰三敗。

  國君侮辱我,公卿大夫們瞧不起我,國人非議我!

  如今母親已得善終,我又怎么能背負著這樣屈辱的名聲繼續存活呢?”

  說著,卞莊子抽出腰間佩劍就要自刎謝罪。

  子路見了,嚇得趕忙撲了上去,他將卞莊子壓在身下,與他爭奪著佩劍的控制權。

  子路一邊與他角力,還一邊勸說著:“夫子說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為什么將軍非得要讓別人理解您了!

  您恪守孝道,上對的起母親,下對得起國人。

  今日一戰,救下無數士卒性命,也可以算作對三次戰敗的救贖了。

  何必非要以死證明您的高潔呢?”

  一旁隨從卞莊子出征的卞邑士卒們也哭著跪了一大片。

  他們竭力請求著:“大夫治理卞邑,百姓安居樂業。

  正是因為有您作為表率,所以卞邑的老人沒有不得到贍養的,卞邑的民眾沒有不恪守孝道的。

  您想要以死保全忠孝,那是準備拋棄我們獨自離去了嗎?”

  卞莊子聽到這里,手上的力道猛地一松,子路趁機奪過寶劍,將它扔到了一邊。

  他連連喘了幾口粗氣,想要勸慰卞莊子,但又覺得詞窮,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正當子路一籌莫展之際,只見子貢正攙扶著受傷的宰予走了過來。

  宰予望著這位九尺大漢嚎啕大哭的模樣,不止沒有好言相勸,反而鼻子一皺,猛地喝罵道。

  “大丈夫當效管夷吾,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豈能如匹夫匹婦,自刎于溝瀆之中,怨天下莫知之者也!”

  卞莊子聽了這話,羞恥與憤怒情緒百般交雜,他一邊猛地站起身,一邊哭著一邊回嘴罵道。

  “豎子!安敢辱我?!”

  如果是從前的宰予,見到卞莊子這虎背熊腰的漢子,咬牙切齒的模樣,還沒開口,膽氣就要弱上幾分。

  但從現在開始,面對他人的暴力威脅,宰予絲毫不顯懼色。

  畢竟他宰子現在也算是個閻王殿前開過窗、奈何橋上喝過湯的人物了。

  大丈夫,一死而已,死亦不懼,有何懼哉?!

  宰予繼續痛罵道:“我常聞:智者務其實,愚者虛其名!遭人毀謗并非恥辱,能屈能伸,方為丈夫!

  戰前,我師弟子周曾竭力為你辯解,說你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現在看來,不過爾爾!”

  卞邑的士卒聽見宰予的話,各個起身舉起戈矛,大罵宰予。

  “豎子!豈敢辱沒卞子聲名!”

  子路見狀,趕忙上前準備捂住宰予的嘴:“子我,快別說了,你少說兩句!”

  誰知卞莊子一邊抬手擦著臉頰上的淚與血,開口罵道:“你讓他說!”

  卞莊子讓他說,宰予也不和他多客氣。

  他直接罵道:“以我所見,你不止算不上大丈夫,連一般的君子也稱不上,還敢欺名盜世,騙取世人稱贊?”

  卞莊子也不知是氣瘋了,還是怎的,他回嘴罵道。

  “我從來只知道君子才是天下最值得尊重的人,難道大丈夫還比君子更值得世人稱贊嗎?”

  “當然了!”

  宰予道:“我聽說,小人謀身,君子謀國…”

  “那大丈夫謀何?”

  宰予震聲道:“大丈夫,當謀天下!”

  說完這句話,也不知是不是太過用力,扯動了傷口。

  宰予忽的面色泛紅,連連咳嗽,嘴角溢出一絲血來。

  子貢見了,慌忙把他放在一旁傾倒的戰車邊躺下。

  “子我!你沒事吧?”

  宰予捂著胸口連連喘息,子貢這才發現,他胸口的犀甲竟然被破開了一道手指大小的口子。

  子路見了也連忙上前急道:“子我!你可一定挺住啊!”

  宰予眼睛半睜半閉,他死死的握住了子貢的手,從懷中取出了一封家書顫顫巍巍的遞了出去。

  子貢的眼里泛著淚光,他握緊了宰予的手臂,大喊著:“子我!”

  宰予只是笑著搖頭:“我怕是不行了。”

  “你別說這種話啊!你還欠我四百石糧食沒還呢!”

  “糧食,我大概是還不上了。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就用這枚大錢抵債吧…”

  “子我!”

  子貢從宰予的手中接過那枚沾著血的刀幣,一時之間淚如雨下。

  宰予望著被子貢死死捏在手里的那枚刀幣,眼皮漸漸沉重,他的身軀逐漸傾頹,一點一點的滑落在了冰涼的土地上。

  “這,是我最后的波紋了…”

  “子我!!!!!!”

  卞莊子見狀,也急忙大喊道:“隨軍的醫者呢?快!快把醫者叫來!”

  然而大營中一片混亂,誰也不知道醫者處在何方。

  卞莊子又急又氣,只能命令手下士卒:“快!我們分頭行事,務必找到醫者!”

  “領命!”

  卞邑徒卒們慌不迭的遵循著卞莊子的命令去尋找醫者。

  而卞莊子本人也不再提追擊的事情,而是火急火燎的去找人救治宰予去了。

  申棖和冉求此時剛剛解決完附近殘活的敵人,一過來,就看見宰予閉著眼躺在地上,而子路與子貢則圍著他嚎啕痛哭。

  他倆的眼睛瞬間就酸了,眼淚止不住往外冒。

  他們大聲詢問著:“子我?子我他?!”

  “該不會?”

  二人只感覺渾身一軟,也癱倒在地,伏在宰予的身體上放聲痛哭。

  一時之間,四個大漢的哭嚎聲竟然遮蔽了天空。

  就在眾人哭嚎之時,原本被鑒定為死的宰予,忽然抬起了腦袋向四處張望。

  看到卞莊子還沒走遠,于是又往地上接著一躺,一副壽終正寢的模樣。

  子路等人哭得正是傷心,因此沒有發現宰予的小動作,但子貢的余光卻瞥見了。

  他見狀,登時怒的狠狠地踢了宰予的屁股一腳。

  “我們都哭得差不多了,你現在告訴我,你是裝死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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