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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趙鞅與宰予論政

熊貓書庫    尊師孔仲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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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宰予抱著趙毋恤走在大街上,一路上興奮的手都在抖。

  果然是善有善報啊!

  正愁著怎么打開六卿的門路呢,路邊隨手救了個小孩兒,居然就是趙襄子。

  這事兒鬧得,舒心!

  趙毋恤一邊吮著飴糖,一邊望著宰予喜氣洋洋的面龐,問道。

  “宰夫子,

  我都告訴你我的名字了,你怎么還不教我東西?”

  “好好好!教,都可以教。”

  “那您今天打算教我點什么呢?”

  宰予想了想,干脆拿出圖書館里看到的秦朝蒙學書籍《倉頡篇》來教導趙毋恤。

  他朗聲道:“跟我念。倉頡作書,以教后嗣。幼子承詔,謹慎敬戒…”

  趙毋恤也隨著他一起念誦了起來:“倉頡作書,

  以教后嗣…”

  等到宰予將《倉頡篇》念完,趙毋恤也隨之讀完。

  他正盤算著等閑下來,回館驛把《倉頡篇》抄寫一遍送給趙毋恤。

  豈料趙毋恤竟然又開始從頭背誦了起來:“倉頡作書,

  以教後嗣…”

  這著實把宰予嚇了一跳,《倉頡篇》雖然不長,但好歹也有一千多字呢。

  只是念一遍就能全篇背誦,這是什么三晉超人?

  我在圖書館里都背了得有倆小時呢!

  宰予問道:“你背會了?”

  趙毋恤點頭:“背會了。”

  宰予聞言忽然有些慚愧,他原以為趙毋恤碰上他,那是趙毋恤的福分。

  沒想到啊,原來能夠教導趙毋恤,反而是他宰予的福分啊!

  宰予不由感嘆:“真是聰慧啊!”

  趙毋恤被他夸得開心了,從懷里又摸出一份竹簡送到宰予的眼前。

  “這些我也背會了。”

  “這是什么?”

  “這是上個月父親交給我們背誦的竹簡,他交代我們好好保管,否則會被責罰。

  哥哥們弄丟了竹簡,所以就找我要。

  我不給,他們就打我,罵我不懂得長幼尊卑,還扯爛我的衣衫,

  弄亂我的頭發,

  說我披發左衽。”

  宰予本來氣都消得差不多了,

  聽到這話,血壓立馬又上去了。

  這幫小崽子,我大宰子不出手治治他們,還無法無天了!

  宰予說道:“你想不想報仇?”

  趙毋恤點頭道:“想。”

  “想報仇,那你就聽宰夫子的話。

  今晚我會去拜訪你父親,你把竹簡上的內容好好溫習幾遍,晚上我會請求你父親查驗…”

  宰予話還沒說完,趙毋恤小手一伸,把他的嘴捂住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不想報仇了。”

  宰予把他的小手挪開:“為什么?”

  趙毋恤道:“雖然其他哥哥們待我不好,但我的大哥待我很好,他尚且沒有背熟,如果讓父親查驗背誦的話,大哥也會遭殃的。”

  宰予聽到這里,愈發感覺這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他回道:“你無需擔心,此事我自有分寸,不會連累到你大哥的。”

  夜晚,趙氏下宮。

  燈影之下,宰予與趙鞅推杯換盞。

  趙鞅見氣氛已濃,

  便屏退一旁的下人們,

  隨后開口道:“我聽說您的老師,想要在魯國恢復禮樂制度。

  不過雖然魯國乃是天下少有的禮儀之邦,但要做到當初周公那種程度,也并不容易吧。”

  宰予知道趙鞅這句話的意思,是在隱晦的表達夫子指責他的言論有些過火了。

  不過宰予原本就因為趙毋恤的事情,對趙鞅憋著一肚子火氣。

  現在他還敢攻訐夫子,那宰予自然不能給他什么好臉色看。

  宰予朗聲道:“夫子年輕時曾經前往成周,向老子求學。當時老子曾教導他說,教化天下一共有五種方法,它們分別是道、德、仁、義、禮,其中以道為最上等,以禮為最下等。”

  趙鞅聽了,還以為宰予是贊同他的觀點,于是笑著問道。

  “那您的老師為何不去選擇最上等的道,而是選擇最下等的禮呢?”

  宰予見他中計,也笑著回道:“這是因為,當天下失去了道之后,德才會顯現。

  當失去了德以后,仁就開始發揮作用。

  當仁的道路行不通后,人們就只能依靠義來行事。

  如果天下連義都不存在的話,就只能用禮來約束他們了。

  夫子認為現在的魯國,尚且還可以用禮來規整歧路,喚醒民眾心中的大義,進而向上追求仁的境界。

  如果一個國家連禮都不存在了,那恐怕就連夫子這樣博學多才的君子都不知道該怎么治理了。”

  宰予明面上是在陳述夫子治理國家的依據,背地里卻是在指責晉國人辦事不地道。

  趙鞅聽了不免尷尬,只得訕笑兩句道:“原來孔仲尼依照禮來治國,是為了追求仁的境界啊!

  只不過,單單是想要恢復禮都已經如此困難了,大概是無法做到仁的吧?”

  宰予聽了,只是搖頭。

  趙鞅疑惑道:“您是不同意我的看法嗎?”

  宰予道:“夫子曾說過:我欲仁,斯仁至矣。只要您想要仁,仁自然而然就會到來。

  仁到來了,德就可以推行了。德推行了,道就得以恢復了。

  而當道得以恢復之后,天下人就會一起來歸附他了。

  得到了天下人的擁護,難道還不能長久的持有天下嗎?”

  趙鞅原本聽得心不在焉,甚至還有些后悔將宰予請來赴宴。

  可當聽到這句‘天下將附’后,他的興致一下就被勾起來了。

  “此話怎講呢?”

  宰予道:“天道的變化,是沒有常數的,只有具備德行的人,才能夠得到它。

  從前堯的子嗣沒有德行,于是他就將帝位傳給了舜。

  舜的子嗣沒有德行,他就把帝位傳給了禹。

  而到了夏桀時,他沒有德行,所以民眾就紛紛離開他,歸附了施行仁愛的商湯。

  商紂沒有德行,所以民眾又歸附了仁愛的文王和武王。

  土地、城池、天下,只是眼前的虛妄。

  能否施行仁政,贏得民眾的歸附,才是長久持有它們的保證啊!

  王朝的興盛、衰頹,國家的興起與滅亡,在天道的眼里不過是一瞬之間。

  只要稍有不慎,持有的東西便會被天道所剝奪。

  夫子出仕,是為了輔佐國君,幫他守住周公留下的社稷,保衛魯國歷代先君留下的疆土。

  所以說,夫子想要在魯國用禮的方式,去推行仁政,贏得民眾的擁護,這又有什么過錯呢?”

  趙鞅之前對所謂的仁政興趣缺缺,認為這不過是一幫迂腐儒生妄圖恢復上古制度的假象罷了。

  可聽到這里,他卻對宰予口中的仁政產生了興趣。

  “您愿意詳細說明什么叫做仁政嗎?”

  宰予道:“民眾,是國家的根本。而民眾,又都是趨利而避害的。

  他們喜歡居住在能帶給他們利益的地方,厭惡居住在使他們難以生存的地方。

  民眾害怕饑餓,就減輕他們的稅賦。

  民眾害怕死亡,就減輕當地的刑罰。

  百姓害怕勞頓,就不要頻繁更改政令。

  如此一來的話,仁政就能夠推行了,民眾就會前來歸附他了。”

  趙鞅聽完,皺眉猶豫道:“可如果減輕賦稅,封地的收入就會不足。減輕懲罰,奸邪之徒就會橫行。如果遇到外敵來襲,又怎么可能不頻繁更改政令呢?”

  宰予早知道他會這么問,于是便將事先準備好的答案一股腦的倒出。

  “請問您,難道您的封地內,所有的荒野都已經開墾了嗎?”

  “沒有。”

  “難道您手下負責耕種田地的民眾已經足夠使用了嗎?”

  “不夠。”

  “難道您現在持有的軍隊,已經足夠幫您抵御外敵的入侵了嗎?”

  趙鞅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嘆息道:“并不夠啊!”

  宰予于是問道:“開坑荒地,耕種田地,擴充軍隊,這些都需要民眾的幫助,既然如此,為何不愿意推行仁政呢?”

  宰予步步逼近,趙鞅幾乎被逼到了墻角。

  他想了一陣子,終于提出了最為關鍵的問題。

  “若是將稅賦減少一半,便需要兩倍的耕地才能維持收支平衡。這樣做雖然可以招來兩倍的民眾,但短時間內,我又如何開墾出兩倍的荒地呢?”

  宰予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他笑呵呵地從袖子里掏出曲轅犁的圖紙。

  “辦法自然是有的。我之前和您說過:我欲仁,斯仁至矣。只要您想要推行仁政,那么幫您施行仁政的方法,也很快就會來到您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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