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香進入云初的官廨之后,就看來林長書一眼,林長書立刻就退下了,還主動站在官廨門外,防備別人靠近。
因為是老熟人,所以,云初徑直對五十幾歲的霍成香道:“叟,百忙之中而來,亦將有以利某家乎?”
霍成香笑道:“公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
云初笑道:“仁義我這里多,利我這里少,叟萬萬不可只向萬年縣輸送仁義,而不言利。”
霍成香道:“聽聞富春此人對郡公不敬?”
云初攤攤手道:“他是陛下的人,就算看我不順眼,我也只能忍著。”
霍成香道:“原來如此。“
云初又道:“李靈夔伏誅了嗎?”
霍成香道:“殺盡滿門之后,自.焚于后殿。”
云初道:“他殺了自己的滿門子孫?”
霍成香道:“也算是難得的決絕之人。”
云初道:“應該算是一個難得的好人吧。”
霍成香道:“好不好的,天知道,不過,對于郡公而言,魯王李靈夔確實是一個很好的人。”
云初詫異的道:“我與李靈夔不熟,相見不過三兩面,且是他的政敵。”
霍成香道:“請郡公隨某家一往。”
云初搖頭道:“不去。”
霍成香道:“魯王府的萬貫家財,郡公也不看重嗎?”
云初搖頭道:“去年的時候云氏同樣有萬貫家財。“
霍成香道:“魯王還留下來了一些別的東西。”
云初拿起自己的硯臺,想都沒想的就朝霍成香砸了過去,霍成香武藝了得,閃身避過,手持硯臺的云初任由手臂隨著沉重的硯臺向前沖,已經抬起來的膝蓋,兇狠的撞向霍成香。
霍成香雙臂交叉接下這一膝蓋,卻不防云初掄圓的臂膀帶著沉重的硯臺再一次朝他的面門砸了過去,眼看硯臺的邊角就要砸到霍成香的臉上,云初的手腕轉動了一下,讓硯臺平平無奇的底部與霍成香的臉做了一個親密的接觸。
一聲悶響過后,霍成香的身體就撞破了公廨大門,一頭栽倒在門口。
林長書瞅著霍成香幾乎成平面的臉,忍不住對云初道:“縣尊又打人了。”
云初緩步走出官署大門,看一眼昏死過去的霍成香,再一次將手按在林長書的肩膀上道:“你他娘的又可以飛黃騰達了。”
林長書看著腳下平平無奇的霍成香道:“跟此人有關?”
云初點點頭道:“你現在如果去抄霍成香的家,一定有很大的發現。”
林長書道:“縣尊的意思是說,昨夜搜檢魯王府火場的時候,霍副都督貪墨了?”
云初道:“可能是貪墨的太多,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妥,一大早過來想著拉我下水,好幫他頂缸,你不會也有這樣的心思吧?
對了,你是霍成香的心腹?”
林長書點點頭道:“昨日才成為霍都督的心腹,既然霍都督有不法事,卑職依舊如縣尊教導的一樣,是陛下的臣子,心腹。”
云初嘆口氣道:“可憐富春都督如今被困在驪山…”
林長書面帶微笑一言不發。
半天才道:“小人搜檢完畢霍都督家之后,即刻飛馬去驪山一趟,向富春都督稟報如何對霍副都督行家法一事。”
云初笑著點點頭道:“小心了,聽說你們富春都督染上了傷寒。”
林長書道:“如此,卑職就更應該去探望一下富春都督。”
云初送走了背負著霍成香的林長書離開,見溫柔在一邊等候多時了,就笑道:“真的很羨慕這個年輕人,官運居然如此之好。”
溫柔道:“爬的越快,胯.下挨刀的機會就越大,百騎司真正的主事都是宦官,張東海就是想不通,舍不得胯.下那二兩肉,才被調去了蜀中擔任一個不怎么重要的都督。”
云初道:“我覺得這個林長書應該是一個意志堅定之輩。”
溫柔詫異的道:“你覺得他會為了升官硬挨一刀?”
云初笑道:“那是一個為了過上更好的生活,愿意努力奮斗的好小伙子,你不應該羞辱他。”
溫柔道:“真的如此啊,就像你以前說過的,運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就在他們兄弟兩個在門口說話的功夫,縣衙里的雜役們已經熟練的換好了公廨大門,還把破碎的大門也運走了。
驪山如今發現了十幾個傷寒病患者,云初早就下令宣布驪山為疫區,任何人不得出,單凡有違反者,殺之!
這樣的圈禁令,對于官府來說是很普通的一項禁令,卻也是被執行的最為嚴格的禁令,哪怕富春一行人是百騎司的高官,這個時候也沒啥用,傻子都知曉放一個攜帶疫病的人出來是一個什么后果。
鄉勇們的家就在他們身后,絕對不會有一個鄉勇愿意為了占一點便宜,就把疫區的人放到自家范圍內。
不僅僅是人,就連驪山里的野獸,也休想活著離開,他們甚至還組織了大量的彈弓隊伍,專門負責在高處射殺鳥雀。
按照老神仙對傷寒病的了解,一旦傷寒患者開始便血,那就是腸出血,以及腸穿孔的征兆,支持不了幾天就會死。
所以,云初現在很想知道李績到底死掉了沒有,按理說這個老家伙六月就會死,現在馬上就要到七月了,怎么都該堅持不住了吧?
云初相信李承修不會有事,也希望他不會有事,畢竟,在云初看來,傷寒病算不得一種很厲害的傳染病。
目前只能等,等里面的人死的差不多了,傷寒病菌也被大自然消耗干凈了,他才會放開對驪山的封鎖。
就是因為有這場封鎖,云初就間接的掌握了所有留在驪山里的人的性命。
這也是長安百騎司副都督霍成香來他這里探聽口訊,看看有沒有可能通過云初合情合理的弄死長安百騎司都督富春。
林長書也是這個想法,他也想弄死富春,雖然長安百騎司大都督的職位不一定會落在他的身上,卻是他更進一步的一個極好的階梯,畢竟,長安百騎司中的一多半精銳,都被富春帶去了驪山。
所以,溫柔猜測林長書會借口送物資上去,用毒藥毒死富春。
因為,云初說了一些模棱兩可的話,讓他以為自己有機會。
“你想用這個把柄來控制這個林長書嗎?”
云初搖搖頭道:“我控制人從不用什么把柄,能用把柄控制住的都是蠢材,而這種人很多時候很容易壞事。”
“武氏兄弟,你調.教的如何了?”
“已經初見成效,根據我觀察,再有一兩頓毒打,他們就應該對我形成一種依賴反應,當然,畢竟是我毆打了他們,他們還是會在表面上非常的痛恨我。”
溫柔搖搖頭道:“我從未想過,通過毆打,就能把人調.教成外表恨你,內心依賴你的奇葩出來。”
“怎么,在姚崇身上不管用?”
“如你所見,阿歡已經打敗姚崇七次了,他也在熊貓窩里睡了七天,可是呢,這個家伙卻對失敗越來越無所謂了。
雖然每一次跟阿歡打架還是全力以赴,在被打敗之后,卻怡然自樂,似乎已經把心態調整過來不說,他的武技進步的很快。”
云初嘆息一聲道:“這就是庸才跟精英的區別,庸才會臣服在肉體的傷痛之下,成為身體的奴隸,精英只想著如何駕馭自己的身體,更換自己的環境,永不屈服,就是精英的基本特征。”
溫柔道:“不過,姚崇還是付出了極大的沉沒成本,最近,他已經開始認真的考慮開發黃河環線的可能了。”
云初道:“那就繼續加大他的沉沒成本。”
溫柔點點頭道:“我已經去信跟裴行檢說了,調任姚崇的父親去熊津道擔任都督,算起來,官升一級,不過,調任的原因是洛陽流水牌子與長安流水牌子之爭,就說是有人不滿長安流水牌子準備執行開發黃河環線的計劃,這才遷怒于他的父親。”
云初道:“這個不滿黃河環線開發的人是誰?”
溫柔道:“張柬之!”
“張柬之為啥要不滿?”
“因為他被太子派去檢校隴右屯田,人還沒有去隴右呢,就已經提出來了多達四十六條屯田的弊端,他這一次去隴右,必然會殺的血海滔滔。
同時,張柬之還認為,黃河環線開發對只會加重長安的話語權,對大唐向南的開拓極為不利。”
云初皺眉道:“我怎么不知道朝堂上什么時候竟然會出現這種新的,向南理論。”
溫柔道:“我問過了,張柬之的話其實很有道理,其中的根基便是太子的農研院將安南雙季稻在廣州那邊種植成功了,如今,正在一路向北種植,只要雙季稻能在洞庭湖一帶種植成功。
張柬之他們提出來的南下戰略,并非是一紙空言。”
云初點點頭道:“確實很有道理,說起來南下才是大勢所趨,北上才是逆水行舟。”
溫柔道:“你會阻止張柬之提出的南下策略嗎?”
云初攤攤手道:“為啥要阻止呢?他南下他的,老子北上老子的,互不相干。”
(本章完)